民主黨市長候選人佐蘭·馬姆達尼在紐約的初選晚會上發表講話。

在面對民主黨內部的犬儒主義者和《紐約時報》社論版的質疑聲中，紐約市的選民們以實際行動證明了民心所向，選擇了一位民主社會主義者作為這座美國最大城市的市長候選人。

2025年6月中旬，《紐約時報》編輯部曾明確駁回佐蘭·馬姆達尼競選紐約市下一任市長的愿景，直言“我們認為，馬姆達尼先生不配出現在紐約選民的選票上。”這家長期影響紐約乃至全國民主黨方向的報紙，其社論版此舉意在將馬姆達尼排除在關乎城市與政黨未來的關鍵辯論之外。然而，這位得到美國參議員伯尼·桑德斯（I-VT）和美國眾議員亞歷山大·奧卡西奧-科特茲（D-NY）等杰出異議人士支持的民主社會主義者，拒絕接受建制派對這場競選的評估。相反，他選擇訴諸人民的力量。馬姆達尼以貫穿其打破常規競選活動的自信姿態表示：“這些只是大約十幾名紐約人的意見。民主將由近百萬紐約人決定。”

這位33歲、出生于烏干達的穆斯林州議員，在2025年市長競選中呼吁民主黨在面對失望選民時應展現出更大的勇氣。他為這座城市和國家設下了一個關鍵的政治考驗：在2025年最受矚目的政治角逐之一中，民主黨初選選民究竟會選擇更多溫和妥協、更低的期望、更狹窄且缺乏廣泛吸引力的議程，還是會擁抱馬姆達尼在該市歷史上最炎熱的選舉日之一上午所描繪的愿景：“我們正邁向紐約市新時代的黎明。我們正在翻開過去腐敗政治的一頁，正是這種政治使紐約市成為美國最昂貴的城市。”

選民們最終果斷地選擇了翻開新的一頁。在民主黨市長候選人初選的首輪計票中，馬姆達尼以壓倒性優勢獲得第一名。盡管最終計票結果要幾天后才能揭曉，因為紐約市實行復雜的排名選擇投票制度，但馬姆達尼以43.5%對36.5%的得票率領先于前州長安德魯·科莫——這位在四年前因新冠疫情期間養老院死亡事件和性騷擾丑聞而辭職的“主流候選人”——這一顯著優勢已足以讓科莫承認敗選。

“今晚，我們創造了歷史，”馬姆達尼在午夜過后不久宣布，并列舉了全市多個多元化社區，他的競選團隊在這些地區率先取得勝利，這場意外勝利震撼了政壇。“正如納爾遜·曼德拉所言，事情總是在完成之前看似不可能。朋友們，我們做到了。我將成為紐約市民主黨市長候選人。”

諷刺的是，正是庫莫——這位擁有最多資金和前總統比爾·克林頓等政治圈內人士背書的候選人——總結了馬姆達尼為何能獲勝。庫莫在意外的敗選演講中對支持者說：“今晚不是我們的夜晚。今晚是馬姆達尼議員的夜晚。他開展了一場精彩的競選活動，觸動了年輕人，激勵他們走出家門投票。他真正開展了一場影響深遠的競選活動。”這場影響之深遠，以至于在排名選擇投票程序尚未完成前，馬姆達尼就被宣布為勝者。根據該程序，11名候選人中落選者的選票將在下周重新分配。這一結果合乎情理，因為該競選中的第三名是紐約市審計長布拉德·蘭德，他獲得了11.3%的總票數。在初選競選中最重要且令人振奮的發展之一是，馬姆達尼和蘭德相互跨黨派背書，并以團結票的形式共同巡回城市。蘭德的大部分選票，以及由進步團體如“工作家庭黨”背書的其他候選人的選票，預計將重新分配給馬姆達尼，使他最終獲得民主黨提名。

未來挑戰與黨內整合

蘭德在馬姆達尼的勝利派對上宣布，這一結果是“對未來充滿希望的愿景”戰勝“過去陰暗腐朽的政治”的勝利。但這一勝利僅僅是邁向市長職位的第一步。馬姆達尼仍需面對一場艱難且耗資巨大的普選，對手包括現任市長、身陷丑聞的民主黨人埃里克·亞當斯（以獨立候選人身份參選）、共和黨人柯蒂斯·斯利瓦，以及可能參選的庫莫本人。而“阻止馬姆達尼”運動將擁有充足資金，正如美國眾議員、馬姆達尼早期堅定支持者妮迪婭·維拉茲奎茲在選舉當晚所言，馬姆達尼“威脅到既得利益集團的既定秩序”。

但馬姆達尼在初選中的強勁表現——盡管他在競選期間遭到由億萬富翁資助、與庫莫結盟的超級政治行動委員會（PAC）的猛烈攻擊，這些攻擊針對他支持巴勒斯坦權利、與美國民主社會主義者（DSA）的聯系，以及他倡導的包括租金凍結、免費公交和市營雜貨店在內的可負擔性議程——使他和他的助手們表示，他們已準備好團結黨內力量。而此前保持距離的政治人物，如紐約州長凱西·霍楚爾，突然贊揚馬姆達尼的“強大的基層聯盟……以確保一個安全、負擔得起且宜居的紐約市”。

“初選現在結束了，”紐約州總檢察長萊蒂蒂亞·詹姆斯宣稱。她在選舉中曾支持馬姆達尼的競爭對手、市議會發言人阿德里安娜·亞當斯，但迅速趕到馬姆達尼的勝利集會上與他并肩，并呼吁黨內團結。“今晚代表著一場響亮的勝利，”她說。

民主黨未來的風向標

這對紐約民主黨人而言意義重大。但這同時也標志著更廣泛的民主黨未來辯論中一個關鍵的轉折點——該黨去年秋季在總統選舉和國會控制權爭奪中雙雙失利。

“紐約市發生的事情向民主黨建制派中那些仍執著于舊政治、重復焦點小組測試過的論點、且不敢說出真相的人發出了震耳欲聾的信號，”巴拉克·奧巴馬的前高級助手、現主持《Pod Save America》播客的丹·菲弗爾（Dan Pfeiffer）指出。

馬姆達尼現將成為最著名的民主黨人之一，他將直面“拒絕唐納德·特朗普的法西斯主義”。他表示，他還將致力于“以我們的城市為模范治理民主黨——一個為工人階級奮斗且毫不妥協的政黨”。這未必是民主黨建制派所希望的，也不是建制派的附和者所偏好的。

《紐約時報》對馬姆達尼候選資格的尖銳評估，呼應了那些捍衛民主黨失敗策略的人的觀點。這些策略長期以來主張“回避斗爭”、降低預期，并缺乏鼓舞人心的愿景。“曼達尼，這位33歲的魅力人物，正展開一場充滿病毒式視頻的歡樂競選，他在視頻中與選民對話，”編輯們曾寫道，“他為許多人在特朗普總統的憤怒時代所渴望的，提供了一種新鮮的政治風格。不幸的是，曼達尼的競選議程與這座城市面臨的挑戰格格不入。”《紐約時報》認為，馬姆達尼重復了最令人痛苦的傳統政治智慧，即“他太過忽視治理中不可避免的權衡取舍”。

事實上，《紐約時報》恰恰精準總結了馬姆達尼在初選中取得驚人第一名的根本原因：一場充滿喜悅的競選、一種嶄新的政治風格、以及拒絕向妥協要求低頭，或接受“不可避免的政治妥協”。《紐約時報》的社論撰稿人從未料到紐約市的民主黨初選選民真的想要這樣的政治。但選民確實想要。正如佐蘭·馬姆達尼在炎熱夏夜的勝利演講中所宣稱的：“在我們的紐約，權力屬于人民。”

作者

約翰·尼科爾斯是《國家》雜志的國家事務記者。他撰寫、合著或編輯了十余部著作，涵蓋美國社會主義歷史、民主黨歷史以及對美國和全球媒體體系的分析。他與參議員伯尼·桑德斯合著的最新著作《對資本主義感到憤怒是正常的》是《紐約時報》暢銷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