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不累,只是沒資格坐下。飯桌就在面前,碗筷熱氣騰騰,可她一站就是三十三年。她是通房丫頭出身的李氏,既做妾也做娘。
她的兒子后來當了國民政府主席,光耀門楣,但在她的一生里,最重要的一天,是丈夫回家吃飯時抬頭對她說:“你以后都坐下跟我們一起吃吧!”
那一刻,她才終于坐進了正廳。不是因為身份改變,而是因為兒子讓家族抬不起頭來反對。這頓飯,她站著熬了大半輩子,坐下來時,人都老了。
一碗飯,站了二十四年
湖南茶陵。清朝末年。譚鐘麟,是朝廷欽點的封疆大吏,當過貴州巡撫,后來掌兩廣總督。他家門風森嚴,府中妾室眾多,丫頭成群,規矩更是大到不能碰。
正室一人獨坐廳堂,側室和通房丫鬟只能側廳吃冷飯。站著伺候,是規矩。搶了主母的位子,是大逆。
李夫人,本是譚鐘麟身邊的通房丫鬟。沒名字,沒地位。后來被納為妾,也只是在戶口上添了一筆,飯桌上仍然是立著的那一個。
她給譚家生了三子,按理說是該揚眉吐氣了,但事實卻是,飯點一到,她站在墻邊,背挺直,手里端著盤子,眼睛不敢亂看。兒子坐著吃,她不能。
家族禮法比鐵還硬。正妻是官宦千金,有聘禮有祖籍,有堂號有名門;她是家中奴仆,前身連“人”都不算。
生了孩子,那是為譚家開枝散葉,不是給自己爭身份。李夫人不哭,不鬧,也不坐,只是年復一年地站著,像個影子陪在飯桌邊。
這一站,就過了二十四年。她看著孩子長大,看著丈夫升官,看著主母漸老,看著自己愈發沉默。她不是不懂委屈,而是知道,在這個廳里,規矩比血緣重要。
直到1904年,一個消息從北京傳來:李夫人的第三個兒子譚延闿,考中會元。
兒子當了會元,母親得了座位
那年是光緒三十年。譚延闿中會元,成了湖南自道光以來首位考中第二名的舉子,全省轟動。士人奔走相告,譚家上下喜氣盈門。譚鐘麟笑不攏嘴,李夫人激動得兩眼泛紅。
當天吃飯,廳堂坐得滿滿當當。譚鐘麟一坐下,忽地招呼了一聲:“你以后都坐下跟我們一起吃吧!”
他是當家人,他這一句話,把李夫人從站立了二十四年的角落,拉進了正廳的飯桌旁。
她愣了一下,手里的碗差點脫落。那頓飯她吃得極慢,不知道筷子怎么拿,湯碗怎么放。廳里的仆人也不敢多看,怕自己看錯了場景。這是她第一次坐著吃飯。
沒有人敢反對。兒子是會元,父親是總督,誰敢說個“不”字?祖規也沒明文規定“妾子不能坐”,只是沒人開過這個頭。她不是靠自己坐下,是靠兒子坐出一個官名,再靠丈夫松口,才得了這個資格。
但這個改變不只是家里的事。當時湖南文人圈,誰不知道“譚家庶子中會元,妾得正席”?不少人私下議論,說這恐怕是風氣將變的征兆。
而李夫人從那一日起,每日都坐在正廳與丈夫、兒子同席。她依舊不說話,只是再也沒有站過。
飯桌能改,家法難撼。但人心已動。一碗飯吃出了身份,一句話撕開了規矩的口子。
躺棺出門,撞翻族規
時間來到1916年,李夫人病逝于上海。她這一生,悄無聲息地來,也無疾而終地走。但送終那天,風波不小。
譚延闿當時已是湖南督軍,政壇顯貴。他親自處理母親后事,安靈于長沙祖祠。問題卻卡在族規上——李夫人為妾,照規矩只能從側門抬出,不得從大門出殯。
族人齊聚,長輩勸阻。一個個面露難色,不是沒有情,而是不敢破例。族譜面前,孝子也難作主。
譚延闿沒爭辯。他走到棺前,仰面臥上母親靈柩,大喊:“我譚延闿今日已死。抬我出去!”
眾人驚愕,不敢應聲。誰也沒想到,他用這樣的方法逼開了大門。
抬棺的人猶豫一刻,終究從大門走出。李夫人死后第一次走正門,是兒子用命換來的。這不是感情沖動,而是用行動告訴所有人:這位女人,配從正門出。
長沙那日,街頭百姓圍觀如山。有人嘆道:“妾生不坐席,死要撞大門。”也有人說:“延闿真孝,孝得像個反骨。”
舊禮教里,妾像影子,不配有名;新世代里,孝子翻案,用一場出殯撕開了禮法的臉面。
那之后,譚家再無“妾不得從大門出”的祖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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