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波的長篇小說《林海雪原》和革命樣板戲《智取威虎山》曾風靡全國,使偵察英雄楊子榮成為家喻戶曉的人物、老百姓心目中崇拜的英雄,他的英雄事跡曾教育和激勵了幾代人。今天,我們就來聊一聊歷史上真實的楊子榮,到底是一個什么樣的人物?
楊子榮遺像
第1章:參軍前的楊子榮
山東省牟平縣(今牟平區)有個偏僻的小山村叫嵎峽河,1917年,特級偵察英雄楊子榮就出生在村里一個貧苦農民家庭。楊子榮的父親叫楊世恩,母親叫宋學姿,父母生下楊子榮兄弟三人。楊宗福排行老大,三弟幼年死亡,楊子榮是老二。三弟夭折后,父親為取吉利,請先生給兩個兒子起了名字,哥哥叫宗福,字子祿;弟弟叫宗貴,字子榮,連在一起就是福、貴、祿、榮。
楊子榮從小就十分聰明,讀過幾年書。過人的膽量在很小時就已表現出來。因為生活所迫,1929年秋,12歲的楊子榮隨父母遷居東北的安東,在大千一所私人開辦的繅絲廠當童工。18歲與人結伴到鴨綠江放木排。
他先后三次去過東北,對那里的民俗風情、地理環境都非常了解。顛沛流離的生活使他飽嘗了人間的辛酸,結識了各種各樣的社會底層人物,也養成了為人豪爽、愛抱打不平的性格。1940年被日軍抓“勞工”流放深山采礦,因不愿受日寇欺凌,帶頭打了無故毒打工友的工頭。為了避禍,陪伴母親從東北跑回山東老家。
楊子榮回到家鄉牟平縣嵎峽河村后,正是抗日戰爭最為困難的時期,當時,楊子榮大哥楊宗福給膠東八路軍送信,日本鬼子到處抓他,楊宗福整天東藏西躲,所以在村里耕田種地養家糊口的重任就落在了楊子榮身上。
1941年,經人介紹,楊子榮和鄰村一個叫許萬亮的姑娘舉行了婚禮(一說叫肖玉華,附近肖家村人)。妻子患有嚴重的氣管炎,不能干重活,所以家里家外全由楊子榮操持。1943年正月,妻子生下一個女兒(楊子榮童年好友說,生下的是兒子)。孩子6個月的時候,有一天,妻子喚狗到炕上舔小孩屙的屎,結果孩子被驚嚇。楊子榮從地里回家,知道事情經過后非常生氣,就和妻子吵了一架,不久孩子就死了。楊子榮一氣之下,又去東北做了勞工。
楊子榮是在1945年日本鬼子剛剛宣布投降時參軍的。這天,嵎峽河村公所派農救會長孫承祺,帶領楊子榮和韓克利前去報名體檢。結果在王從莊檢查身體時,楊子榮驗上了,韓克利因為沙眼病沒驗上。
楊子榮在入伍到東北之前,只和村里的一個童年好友打過招呼,楊子榮告訴他,這次去就不知道什么時候回來了,如果家里有什么事情的話,就讓這個鄰居告訴他哥(楊宗福,當時在外地)去東北找他,并囑咐如果過了沈陽以北的城市打聽他的下落,就不要再提他的原名(楊宗貴),提楊子榮就行了。正是因為楊子榮沒有用真名(當時叫楊宗貴),使他的家人蒙受了數十年的失落之情。
據楊子榮同鄉戰友張仁財老人講,1945年初,楊子榮從東北回鄉看母親,結果被日本鬼子堵在村子里出不去了。后來他聽說膠東八路軍招兵赴東北打仗,就第一個在村里報名參軍,他原本想參軍后可以出去,一出村就跑(仍有去東北打工的想法)。可是在部隊里,楊子榮感受到了人民軍隊是正義之師,所以他就決定留下來了。
部隊出發前,妻子許萬亮在泥瓦匠出身的老父親楊世恩帶領下,到雷神廟兵站給楊子榮送行……妻子還送給他一雙親手做的布鞋。
第2章:參軍后的楊子榮
楊子榮參加的部隊,是山東軍區第二支隊。這支部隊稱“渤海支隊”或“海軍支隊”(因原想建立海軍,后因形勢變化沒有組建),部隊在田松支隊長率領下,于1945年10月奉命北上,坐木船由山東渡海到遼東半島莊河登陸,一路經大孤山、鳳城、通化、梅河口、磐石、烏拉街舒蘭、五常,直抵哈爾濱。
楊子榮參軍時已29歲了,田松支隊長見他年齡大了,就安排他去炊事班做了炊事員。楊子榮做事認真,待人誠懇,他經常挑著熱水到靶場上給訓練的戰士喝,老遠看到戰友們在練習打靶很是美慕。一有機會,他就向同鄉戰士張仁財說:“小張,給我槍,我來替你們站崗。”
楊子榮天賦好,悟性高,有時拿著張仁財的槍東瞄瞄西瞧瞧,不長時間,竟然練出了一手好槍法。有一次,他竟然遠遠地打死了一個日本鬼子(當時還有日軍殘兵游勇),戰友們稱贊他的槍法好,首長也覺得他有這么好的槍法,留在飲事班有點可惜,便把他從炊事班調出來。
此時的東北地區到處都是土匪武裝,北有謝文東、李華堂等大股匪軍,不斷竄擾雞西、林口等地,與慣匪高永安,張德振、李開江等部聯系,威脅牡丹江市安全。南居春陽、鹿道、鏡泊湖等地的是馬喜山、鄭云峰等匪幫,經常擾犯東京城。
由于土匪橫行,各地交通斷絕,人民遭受屠殺搶掠,廣大百姓渴望早日肅清匪患,過上安定的生活。1946年1月,楊子榮所在部隊就是在這種情況下,進駐牡丹江地區的。
楊子榮膽大心細,機敏果斷,多次出入林海偵察,追擊頑匪。一次拂曉前部隊在密林中與慣匪“姜左撇子”遭遇,楊子榮智擒姜的副官,逼其喊話,匪徒們誤認為是自己人,毫無防備地走過來,結果匪首“姜左撇子”及一百余名匪徒全部就擒。
部隊在開往八面通時火車在途中遭土匪襲擊,三節車廂傾斜在路基上,敵人機槍的子彈像雨點般地掃過來,壓得戰士抬不起頭。楊子榮臨危不懼,隱蔽在車廂一側,端起槍瞄準敵人射手,打啞了敵人的機槍。接著,他貓腰繞過車廂,飛身沖向山崖,拋出手榴彈,并乘勢沖進敵陣,一陣猛射,敵人倒下一大片。
戰斗結束后,領導和戰友們夸他勇敢機智,他笑著說:“敵人是財主兵,咱是人民子弟兵,為人民的解放生死不懼,對付敵人還怕什么!”這次戰斗后,楊子榮從炊事班戰士升為二團三營七連一排一班班長。
1946年3月25日夜里,楊子榮所在團三營七連,奉牡丹江軍區命令,連夜出發,偷襲李開江匪部占據的一個大據點查樹村。杏樹村環村筑有兩米多高的圍墻,外有壕溝、鹿砦,李匪據險頑抗。楊子榮建議部隊佯攻,摸清敵人的火力。他邊組織射擊邊琢磨,如果進行強攻,部隊的傷亡和群眾的損失都會很大。
戰前,他了解到,這一帶百姓都恨土匪,更怕在本村打仗,而土匪呢,各股之間矛盾很大,且士氣低落。于是,楊子榮的腦海里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他帶領一班迂回到敵人后側,示意戰士們隱蔽好,獨自縱身跳進圍墻大喊:“繳槍不殺!”
嚇呆了的匪兵指著楊子榮問:“你是什么人?”
楊子榮哈哈大笑說:“我是民主聯軍的代表,你們被包圍了,放下武器是惟一的出路。”匪兵及團長李開江在楊子榮的威震下乖乖地放下武器。
此戰殲敵400余名,炮3門,各式槍支300余支。楊子榮不同凡響的表現,顯示了他天才的機智勇敢和偵察才能。打下杏樹村之后,楊子榮榮升為相當于連隊級別建制的偵察排長。
大股土匪消滅后,仍有不少小股土匪做垂死爭扎,他們不再與我軍正面交鋒,而是躲進深山老林,偷襲附近的村屯,非常兇殘,用大部隊作戰的方式不行了,于是二團決定組織偵察小分隊,深入山林,各個擊破。
部隊決定組建以楊子榮為首的小分隊,出奇制勝,殲滅頑匪。楊子榮帶領小分隊運用偵打結合的戰術,配合大部隊,生擒許家四虎(許福、許祿、許禎、許祥),消滅九彪李發林、馬希山等頑匪,座山雕為匪中之頑,窮兇極惡,陰險狡詐,一向深居簡出,部隊曾多次派兵尋剿,均未奏效,遂決定讓楊子榮深入虎穴。
臨行前,楊子榮反復提審在押俘虜,了解土匪的活動規律、生活細節以及黑話、暗號等,于1947年1月26日,帶領5名偵察員進入茫茫林海,智上威虎山,在大部隊密切配合下,智擒座山雕。同年2月19日,《東北日報》以《戰斗英雄楊子榮活捉座山雕》為題,報道楊子榮等人的事跡。部隊讓其介紹經驗時,他說:“經驗就是兩句話,為人民事業生死不怕,對付敵人就神通廣大。”戰友們稱他智勇雙全,渾身是膽。
曾與楊子榮帶領偵察員智擒座山雕的孫立真老人講,座山雕(真名叫張東山)是個三代慣匪,非常狡猾,當年的張作霖和日寇都奈何不了他。經我軍多次搜剿,他的數千人馬大部分被殲滅,只好潛藏在海林縣北部的夾皮溝里,二團曾派一個營的兵力進山搜索,沒有發現他的一絲蹤跡。
楊子榮的小分隊于1946年臘月下旬抵達海林縣,月底向威虎山南虎頭的夾皮溝進發。在夾皮溝屯里,他們發現了一戶人家,家中一老一少父子兩人。攀談中得知,老人是山東人,早年當過礦工,8年前逃到這里,以打柴種地為生。問起他家人的情況,他說只有一個啞巴兒子。孫立真看那少年眉清目秀,舉止神態像正常人一樣,就說:“你兒子不像個啞巴。”孫立真和他認了老鄉,反復講:“我們是共產黨領導的解放軍,到這深山專門消滅土匪的。”這位老鄉才解除疑惑,向孫立真透露了實情。
原來,這個少年是個姑娘(《智取威虎山》中的常寶),因為土匪經常來這里騷擾,所以就女扮男裝,見人就說是個啞巴。從老鄉的口中獲悉,座山雕就在這一帶活動,幾天前還來索要過年的東西。老鄉告訴楊子榮,座山雕對周圍的地形非常熟悉,也很機警,總是白天躲在山洞里,夜間下山活動,做飯要跑出八九里地,害怕解放軍發現炊煙找到他們的老巢。在摸清座山雕的老窩后,楊子榮和孫立真認為,只可智取,不可強攻,于是他回到二道河,具體研究行動方案。
偵察排選擇了大年三十晚上行動,隊員們化裝成國民黨軍隊,悄悄地向座山雕所在的山頭進發。他們騎著馬,踏著沒膝的大雪,走了八十多里地,到了大砬子山里,再也找不到山路了。這時發現了敵人的第一道崗哨,土匪用槍指著走在前面的楊子榮,喝問:“干什么的?”
孫立真說:“我們是蔣委員長的人,專門來聯絡五爺(座山雕)下山的。”
土匪又用黑話盤問,楊子榮對答如流,見土匪沒有發現破綻,楊子榮佯裝埋怨:“我們好心請五爺下山投奔蔣委員長,一路上吃了不少苦頭,你們竟然還用槍指著我們,真不夠意思。”土匪這才把槍放下。
此時,楊子榮和小分隊的戰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俘虜了兩個哨兵。小分隊繳了土匪的子彈,讓他們仍扛著槍在前邊帶路。走了二里多地,小分隊又用同樣的方法,下了第二道崗哨的子彈卡,仍讓他們扛著槍在前面帶路。
經過三道崗哨后,楊子榮問土匪:“是不是不想讓我們見五爺,走了這么遠還不到!”土匪說:“這條路最秘密,前面就到了。”土匪引著小分隊順利地來到座山雕藏匿的洞口。
楊子榮命趙憲功幾個戰士看押那6個土匪,自己帶著孫立真他們走進山洞,因受我軍的沉重打擊,座山雕幾乎全軍覆沒,身邊只剩下十幾個鐵桿隨從了。
小分隊發現洞內食物很少,土匪們有的在喝酒猜拳,有的在煮餃子,座山雕則躺在虎皮椅上打瞌睡,樣子十分狼狽。聽見有人走進山洞,土匪們急忙摸槍,座山雕也從虎皮椅上跳起來。
楊子榮和孫立真用黑話告訴座山雕,他們是國民黨軍隊,奉上司的命令請五爺下山,勸座山雕不要固守深山老林,應該一起投靠國民黨大部隊,還拿出事先準備好的國民黨給座山雕的委任狀。窮途末路的座山雕信以為真,喝令隨從放下武器,并請楊子榮和孫立真他們吃餃子過年。拂曉時,小分隊沒費一槍一彈,順利地把座山雕及十幾個士匪帶出了山洞。走到山下,座山雕怕遇上解放軍,顧慮重重。
楊子榮說:“不用害怕,我們來的時候在山下藏了一輛汽車,有人接應。”
果然,土匪們看見遠處有輛大卡車。上了車后,座山雕發現是輛蘇聯汽車,知道中了解放軍的圈套,他想跑但為時已晚,十幾個土匪被埋伏在汽車周圍的偵察排的戰士繳了槍。楊子榮這才亮明了身份。戰士們捆上座山雕的手腳,把他扔在車廂里。
座山雕嘴里還嘟囔著:“真倒霉,大帥、少帥(張學良父子)和日本鬼子都沒奈何我,不料竟被幾個土八路給整了。”
提起楊子榮的犧牲經過,始終與楊子榮并肩戰斗的偵察排副排長孫立真惋惜地說:“我一生最遺憾的就是那次打鄭三炮時不該讓楊排長跑在前頭,如果我在前頭,也許他不會犧牲,他這個人犧牲了太可惜。”他說,楊排長英俊瀟酒,有膽量,有謀略,是個了不起的人才,尤其他那一手好槍法,令土匪聞風喪膽。當年上威虎山時,座山雕想從槍法上露一手,一槍把一只受驚的小鳥打下來。楊子榮笑著說,五爺看我的,說著一槍打下兩只鳥。座山雕驚服了,伸出大拇指連聲道:“你的槍法真厲害,真厲害。”
那是1947年2月,牡丹江一帶只剩下李德林的殘部還沒有全部消滅。經過楊子榮多次暗中偵察,發現了這一小股土匪的行動規律及隱藏地點。匪首是惡貫滿盈的大盜鄭三炮,手下大約有十幾個人,隱藏在深山老林中的一個用木頭壘成的山洞里,洞口用一扇門板遮擋。由于長期遭受圍剿打擊,這股土匪變得狡猾兇殘,行蹤也更加詭秘,走雪路都踩同一個腳印,很難對付。偵察排決定出其不意地消滅這股殘匪。
天亮前,楊子榮挑選了13名偵察員組成小分隊,從一位打皮子老人的窩棚里出發,帶著兩挺機槍,走了十幾里雪路,在匪巢的附近隱藏起來。楊子榮對副排長孫立真說:“每次戰斗都是你在前面開路,這次就讓我在前面吧!”
孫立真說:“你是全排的主心骨,你在前面我不放心。”
楊子榮笑著說:“憑我的槍法,把槍一指,哪個土匪敢動彈?”說罷,他把孫立真往后一推,立即沖上前去。
孫立真怕他有閃失,緊跟在后邊,再后邊是偵察員魏成友。楊子榮緊靠在當作洞口門框的大圓木干上,一腳踢開門板,大喝一聲:“不許動,把槍放下,外邊被機槍封鎖了!”誰知鄭三炮用手槍逼著土匪們抵抗,楊子榮聽到土匪們拉槍栓聲,急忙扣動手中的匣子槍,卻沒有打響,原來在窩棚里烤火時槍膛里“緩霜”,后來在路上把撞針凍僵了。
洞內的土匪見外邊槍沒有響。就開始向外射擊,楊子榮躲避不及,胸部和腹部連中數彈,晃了幾晃,倒在了洞口內。孫立真見狀急了,握著沖鋒槍向敵人掃射,可惜也沒有打響,一個土匪想乘機向洞外沖,被孫立真用槍托頂了回去。這時,后面的戰友沖了上來,用機槍封鎖了洞口,土匪龜縮在里邊,從暗處向外放槍,扔進去的手榴彈,又被土匪扔出來了,雙方一時僵持起來。
眼看倒在洞口的戰友無法解救,孫立真雙眼冒著怒火,他從腰間拔出兩顆手榴彈,拉斷弦,在手里搖了6下,隨即扔了進去。兩顆手榴彈幾乎同時響了,洞內的槍聲停了,傳出匪徒的哀嚎聲:“不打了,不打了。”管你打不打,孫立真又扔進一顆手榴彈。
這時,洞內扔出幾桿槍,爬出一個滿臉流血的土匪,其他的都被炸死了。
當戰友們把楊子榮抬出洞口時,他已經光榮犧牲了,鮮血浸透了身上厚厚的棉衣。戰友懷著悲痛的心情,用土匪堵洞的門板把英雄的遺體抬下山。
2月25日,軍區二團在海林朝鮮中學操場,為楊子榮舉行了隆重的追悼大會,附近幾十里內的群眾聞訊都趕來參加葬禮。大家抬著棺木繞海林鎮走了一圈,向天空放著排槍,以深切悼念這位戰功卓越的偵察英雄。
第3章:楊子榮犧牲后
偵察英雄楊子榮壯烈犧牲后,在海林鎮的東山坡上,每天都有很多人肅立在烈士的墓前。一塊木質紀念碑上沒有寫英雄的籍貫,也沒法去寫。因為,在那剿匪的惡劣環境中,無論是王敬之、曲波等首長,還是和楊子榮晝夜呆在一起的戰友們,根本沒有時間去嘮嘮家常,誰也說不出他的故鄉在何方。
1947年7月,牡丹江軍區2團奉命開赴前線,編入東北民主聯軍第1縱隊。以英雄的名字命名的“楊子榮偵察排”走在這支隊伍的最前面。就在這支部隊展開學習偵察英雄楊子榮,打敗國民黨反動派的同時,在山東牟平縣東部的一個小山村里,回來了一個闖關東的漢子,捎回來了一個令人震驚的小道消息。這個從東北回來的漢子說,他在東北下城子看見楊宗貴從八路里開了小差,當了土匪,“穿個黑棉襖子,戴著個貂皮帽子,又搶又殺的”(如果此人不是撒謊,也許他看到的是化裝偵察的楊子榮)。村公所得知這個消息,認為問題嚴重,當天晚上就把61歲的宋學姿和小兒媳婦許萬亮先后叫到村公所,反復盤問,然后告知她們,楊宗貴做了土匪。
這個漢子的出現,改變了村人宋學姿一家人的命運。開春了,村里停止了對她家的代耕,村人也用怪異的眼神審視著楊子榮的家屬。宋學姿決不相信兒子會當土匪,一次次地上區、上縣去說理:為什么僅憑什么一個人的一面之詞,就把她當八路的兒子說成土匪,停止了對她家的代耕?因為國民黨重點進攻山東,仗正打得吃緊,此事無法查證,說理的地方自然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1952年秋天,楊子榮的妻子許萬亮不幸病故,她彌留之際,不停地喊著丈夫的名字,不相信丈夫會當土匪。兒媳死后,宋學姿繼續奔走呼號。她不分春夏秋冬,只要有時間就向上走,她要向政府向有關地方去要兒子。
1957年1月1日,按照國家政策,宋學姿拿到了一張由政府發給的兒子楊宗貴被確認為“失蹤軍人”,家屬仍享受革命軍人家屬優待的“失蹤軍人通知書”。
1958年11月13日,也是按照政策,宋學姿又拿到了一張“革命犧牲軍人家屬光榮紀念證”。她拿到這些證書,以為政府洗刷了她兒子當土匪的污名。哪里知道,全中國的凡查無實據叛變投敵或下落不明的我軍軍人其家屬都得到了和宋學姿同樣的一張失蹤軍人通知書”和隨后的“革命犧牲軍人家屬光榮紀念證”。
1957年9月,楊子榮在東北剿匪時的首長、原牡丹江軍區二團副政委曲波,飽蘸深情創作的“以最深的敬意,獻給我英雄的戰友楊子榮、高波等同志”的長篇小說《林海雪原》一問世,立即在海內外引起轟動。接下來,根據小說《林海雪原》改編的電影和某些章節改編的革命現代京劇《智取威虎山》相繼問世,楊子榮的名字真正達到了家喻戶曉、婦孺皆知。遺憾的是,無論英雄所在部隊,還是英雄犧牲地海林縣的人民,仍然不知道英雄的故鄉為何處,而英雄故鄉人民也不知心中崇敬的英雄楊子榮,就是他們家鄉的楊宗貴。部隊和海林縣派出人員,一次次地到膠東大地上去尋找,一次次失望地回來。
1968年,楊子榮生前所在部隊和海林縣有關人員再次組成聯合調查組來到膠東。他們將楊子榮參軍的時間、背景及外貌特征等打印成文,發往牟平、榮成、文登、海陽4縣的五十多個公社,請當地民政部門協助查找。
在數月的深入調查過程中,牟平縣寧海鎮的一位民政干部,提供了一條重要線索:好多年前,嵎峽村有個老太太,老來查她兒子當兵的事,但她說她兒子叫楊宗貴。而且,她兒子參軍后一直沒給家里通信。后來傳說兒子開小差當了土匪,村里廢止了他家的代耕和軍屬待遇。老太太不服,也記不清她到上面找了幾百次了。
這條信息引起了調查組的高度重視,大家都在琢磨著,楊宗貴與楊子榮,會不會是同一個人呢?第二天,調查組的人立即趕到嵎峽河村,找村里的老干部老黨員和楊宗貴的街坊座談,反復講述楊子榮在部隊的長相、口音及一些細節,同時讓村人盡量回憶當年楊宗貴在參軍前的情況。
最后,村人都認為楊宗貴與調查組要找的楊子榮年齡、外貌、參軍時間、家庭情況都差不多,一些細節問題也能對上號。調查組的同志眼睛一亮:楊子榮和楊宗貴很可能就是同一個人。于是,調查組又以最快的速度,向在北京的曲波等同志進一步了解楊子榮的特征后,又回到峽河村做深入核實。這次,調查組找了幾個楊宗貴參軍前接觸過的人,讓他們反復回憶當年與楊宗貴接觸的每一個細節,楊宗貴在家時的好朋友韓克利對調查組說:“我和楊宗貴一起報名參軍,在王從莊檢查的身體。他驗上了,我有沙眼病沒驗上。報名后,他問我:‘你報什么名?’我說:‘韓克利唄。’我又問他:‘你報什么名?’他說:‘我沒報真名。’另外,我曾看到過楊宗貴有個手章,上面刻有‘楊子榮印’。”
這時,楊宗貴的哥哥楊宗福說:“我二弟名宗貴,字子榮。宗貴在東北當勞工時,就是用‘楊子榮’的手章領工錢的。”
調查組經過反復調查取證,終于確定嵎峽河村出去當兵的楊宗貴,就是他們要查找的楊子榮。他是以字代名當的兵。部隊不知道他在家的名字叫楊宗貴,家鄉也不知道他在部隊的名字叫楊子榮,這也是多年來楊子榮即使名揚四海了,誰也沒有把楊宗貴、楊子榮聯系到一起的原因。
至此,牟平人民和楊宗貴的家屬才知道,原來整天看的樣板戲《智取威虎山》里的楊子榮,就是他們村的楊宗貴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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