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秀芳這輩子都沒見過這么多錢。當拆遷辦的工作人員把那張印著兩百萬的支票遞到她手里時，她粗糙的手指不自覺地顫抖起來。六十二歲的寡婦，在城郊這棟老房子里住了三十多年，丈夫去世得早，她一個人拉扯大兒子程志強，靠賣早點維持生計。如今老房子要拆了，這筆錢對她而言，簡直是天文數字。

"媽，這錢您打算怎么安排？"兒子程志強蹲在她面前，眼睛里閃著光。他身后站著兒媳趙美玲，涂著鮮艷口紅的嘴唇微微抿著，眼神卻牢牢釘在那張支票上。

程秀芳把支票小心地折好，放進貼身的衣兜里："我留五十萬養老，剩下的一百五十萬，你們小兩口拿去。"她頓了頓，"志強啊，媽老了，這錢夠我住養老院，平時買點藥，偶爾看看你們就夠了。"

趙美玲的臉色瞬間變了。她一把拉過程志強，聲音壓得極低卻掩不住尖利："一百五十萬？你媽自己留五十萬？老房子可是你爸留下的共同財產！"程志強皺著眉甩開她的手："你胡說什么，那房子本來就是媽的名字。"

當晚，程秀芳做了個噩夢。夢里她站在懸崖邊，身后有人推她。驚醒時天還沒亮，她摸出枕頭下的存折，確認那串數字還在，才又迷迷糊糊睡去。她不知道，隔壁臥室里，趙美玲正對著手機搜索"老年人意外死亡保險理賠"。

三天后，程秀芳在早市買菜時差點被一輛摩托車撞倒。騎車的是個戴頭盔的年輕人，撞人后頭也不回地逃走了。市場里賣豆腐的老張扶起她："秀芳啊，你最近得罪人了？這都第二次了。"程秀芳心里咯噔一下："什么第二次？"

"前天你不是在河邊差點掉下去嗎？我看見有個穿紅衣服的女人跟在你后面，你一轉身她就躲開了。"老張搖搖頭，"年紀大了，出門要當心啊。"

紅色衣服？程秀芳想起趙美玲有件紅呢子大衣，是去年生日時兒子送的。她不敢往下想，匆匆買了菜回家。剛進門就聽見廚房里傳來壓低的聲音。

"你瘋了嗎？那是我媽！"程志強的聲音里充滿憤怒。

"一百五十萬夠干什么？現在房價多貴你不知道？"趙美玲的聲音尖銳刺耳，"再說，她那么大年紀了，留著錢有什么用？"

程秀芳的手一抖，菜籃子掉在地上。廚房里的聲音戛然而止。程志強沖出來，看見母親蒼白的臉，頓時明白了什么。他張了張嘴，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那天晚上，程志強來到母親房間，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程秀芳摸著他的頭，像他小時候那樣："媽不怪你，是媽考慮不周。這樣吧，媽再拿出五十萬給你們，自己留一百萬養老。"

程志強猛地抬頭："不，媽，一分錢都不能多給！美玲她...她已經聯系了保險公司，給您買了高額意外險..."他的聲音哽咽了，"我今天查她手機才發現的。"

程秀芳的手停在半空，整個人像被凍住了。過了許久，她輕聲說："志強，媽有個主意。"

第二天一早，程志強紅著眼睛給趙美玲打電話："媽出車禍了，在醫院搶救！"趙美玲趕到醫院時，看見丈夫癱坐在手術室外的長椅上，衣服上還有血跡。

"醫生說是內出血，情況不樂觀..."程志強捂著臉，"媽被撞前，剛去銀行改了遺囑..."

趙美玲的眼睛亮了一下又迅速黯淡："改了什么？"

"她把留給我們的錢都捐給了養老院，只給我留了十萬..."程志強偷瞄妻子的反應，"說是前天聽見我們吵架，覺得錢害了這個家。"

趙美玲的臉瞬間扭曲："老不死的！"話一出口她就后悔了，急忙改口，"我是說，媽怎么能這樣？我們可是她唯一的親人啊！"

程志強的心徹底冷了。他拿出手機，播放了一段錄音，正是趙美玲昨晚和閨蜜的電話："...老太婆要是死了，保險加遺產至少三百萬...我已經聯系好了人..."錄音里趙美玲的笑聲像刀子一樣刺進程志強心里。

"你！"趙美玲臉色煞白，伸手要搶手機。

這時，手術室的門開了。醫生走出來搖搖頭："我們盡力了。"趙美玲的眼淚瞬間消失，她急切地問："死亡證明什么時候能開？遺產..."

"遺產怎么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走廊盡頭傳來。趙美玲回頭，看見程秀芳好端端地站在那里，身邊還跟著兩名警察。

原來這一切都是程秀芳和兒子設的局。他們假裝車禍，讓醫生配合演戲，就是為了讓趙美玲露出真面目。警察從趙美玲的手機里找到了她聯系不法分子策劃"意外"的證據，還有那份高額保險單。

在派出所做完筆錄，程秀芳看著被帶走的趙美玲，嘆了口氣："志強啊，媽對不起你，沒給你挑個好媳婦。"

程志強搖搖頭，握住母親的手："是我眼瞎。媽，以后就我們娘倆過。"他頓了頓，"那筆錢您自己留著，我一分都不要。"

程秀芳卻笑了："媽想好了，五十萬足夠我養老。剩下的一百五十萬，一百萬捐給養老院，五十萬給你重新開始。"她看著兒子驚訝的表情，"媽知道你喜歡烹飪，開個小餐館吧。記住，錢能考驗人心，但不能買來真心。"

一個月后，"秀芳家常菜"在小城熱鬧開業。程志強每天起早貪黑，笑容卻比從前多了。程秀芳偶爾來店里幫忙，總被熟客們圍著叫"老板娘"。至于趙美玲，因犯罪未遂被判了緩刑，離婚后去了外地。有人說看見她在超市當收銀員，那件紅呢子大衣再沒穿過。

拆遷款分完了，老房子拆了，但有些東西永遠拆不散。每當夕陽西下，程秀芳坐在新家的陽臺上，看著兒子在廚房里忙碌的身影，就覺得這輩子值了。錢來來去去，唯有真情永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