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的月亮又大又圓,銀光灑滿小院。李富貴家的院子里擺著一張八仙桌,桌上擺著幾盤下酒菜——一盤鹵豬耳朵、一碟花生米、一碗腌黃瓜,還有幾塊剛蒸好的桂花糕。桌角擱著兩壇酒,一壇是李富貴從城里帶來的“玉壺春”,另一壇是王小山自家釀的米酒。
王小山拎著酒壇子進門時,姐姐王秀蓮正忙著往桌上端菜。見他來了,她趕緊擦了擦手迎上去:“小山,來啦!快坐,菜馬上齊了。”
“姐,這是咱家新釀的米酒,特地帶來給你和姐夫嘗嘗。”小山憨厚地笑著,把酒壇放在桌上。
李富貴從里屋踱步出來,一身綢緞衣裳,手里搖著一把折扇,笑瞇瞇道:“喲,小山來了啊!來來來,坐!今兒中秋,咱們好好喝兩盅!”
三人落座,李富貴先給自己倒了杯“玉壺春”,又給小山倒了杯自家的米酒。他抿了一口,咂咂嘴,眉頭微微一皺:“小山啊,你這酒……勁兒倒是挺足,就是味道糙了點,沒我這‘玉壺春’醇厚。”
小山笑了笑:“姐夫,咱這是自家糧食釀的,比不上城里的精細,但實在。”
李富貴擺擺手,笑道:“哎呀,你這人就是太老實,光知道埋頭干活,不懂門道。你看姐夫我,做生意講究的就是個‘精’字,酒要喝好的,事兒要辦漂亮的。”
王秀蓮見丈夫話里有話,趕緊打圓場:“來來來,先吃菜,豬耳朵剛鹵的,趁熱吃。”
幾杯酒下肚,李富貴的話越發多了起來。他拍了拍小山的肩膀,語氣里帶著幾分得意:“小山啊,不是姐夫說你,你這日子也該琢磨琢磨了。你那房子,屋頂都漏雨了吧?還有,你這年紀,媳婦還沒影兒,村里姑娘誰愿意跟你過苦日子?”
小山悶頭喝酒,沒吭聲。
李富貴見他沉默,更來勁了,舉著酒杯晃了晃:“你看姐夫我,這生意越做越大,家里日子紅火,你姐跟著我,吃穿不愁。要是當初嫁給你這樣的,怕是現在還在喝粗酒、住破屋呢!”
這話一出,王秀蓮臉色變了,趕緊拽了拽丈夫的袖子:“富貴,你喝多了,少說兩句……”
可李富貴酒勁上頭,哪里肯停?他哈哈一笑,繼續道:“小山啊,不是姐夫瞧不起你,可人吶,得認命!你這輩子啊,也就這樣了……”
“啪!”
小山猛地一拍桌子,震得碗碟嘩啦一響。他雙眼通紅,死死盯著李富貴,聲音發顫:“姐夫,你……你別太過分!”
李富貴一愣,隨即冷笑:“喲,怎么,說兩句還急了?我說錯了嗎?你看看你……”
“住口!”小山再也忍不住了,他一把抓起桌上那壇還沒喝完的米酒,怒吼道:“你欺人太甚!”
話音未落,他掄起酒壇,朝著李富貴狠狠砸了過去!
“砰——嘩啦!”
酒壇擦著李富貴的肩膀飛過,重重砸在后面的墻上,碎瓷片四濺,酒水潑了一地。李富貴嚇得臉色煞白,慌忙后退,腳下一絆,一屁股坐在地上。
院子里瞬間安靜下來,只剩下酒水滴滴答答落在地上的聲音。
王秀蓮捂著嘴,驚得說不出話。小山呆立原地,手里的酒壇已經沒了,只剩下一股酒香在空氣中彌漫。他看著地上的碎片,又看看狼狽的姐夫,突然意識到自己闖了大禍……
酒壇砸碎的聲響還在耳邊回蕩,王小山愣在原地,看著姐夫李富貴癱坐在地上,臉色煞白,嘴唇直哆嗦。
“小山!你瘋了嗎?!”王秀蓮終于回過神來,尖叫一聲,沖過去扶丈夫。
李富貴渾身發抖,指著小山罵道:“你、你竟敢動手?!反了天了!”他掙扎著要站起來,可腿腳發軟,又跌坐回去。
小山這才如夢初醒,撲通一聲跪下,重重磕了個頭:“姐夫!姐!我該死!我喝昏了頭,我不是人!”他聲音發顫,額頭抵在地上不敢抬起來。
李富貴喘著粗氣,低頭一看,自己的綢緞衣裳被酒水浸濕了一大片,袖口還被飛濺的碎瓷片劃破了一道口子。他越想越氣,指著小山吼道:“滾!你給我滾出去!這事兒沒完,我非報官不可!”
王秀蓮急得直掉眼淚,一邊扶著丈夫,一邊回頭對弟弟說:“小山,你、你怎么能這樣……”
小山悔恨交加,抬手狠狠抽了自己一耳光:“姐,我錯了!我這就去找郎中!”說完,他爬起來就往門外沖。
村里的老郎中陳伯被小山急匆匆拉來,一進門就看見李富貴癱在椅子上,臉色發青,手臂上被碎瓷片劃出了幾道血痕。
“哎喲,這是咋弄的?”陳伯趕緊上前查看。
“讓這混賬拿酒壇子砸的!”李富貴咬牙切齒道。
陳伯仔細檢查傷口,眉頭越皺越緊:“傷口有點深,得趕緊上藥,不然容易留疤,搞不好還會化膿。”
“陳伯,您快給治治,多少錢我都出!”小山急道。
陳伯搖搖頭:“尋常草藥只能止血,要想不留疤,得用‘金不換’,可這藥稀罕,咱們村里沒有,得上城里買。”
“城里?”王秀蓮慌了,“這大半夜的,城門早關了,上哪兒買去?”
小山一咬牙:“陳伯,我聽說后山懸崖上長著‘金不換’,我去采!”
“你瘋啦?!”王秀蓮一把拉住他,“那懸崖陡得很,晚上去不是找死嗎?!”
李富貴冷哼一聲:“讓他去!他不是能耐嗎?有本事別回來!”
小山沒吭聲,轉身就往外跑。
夜色深沉,月光被云層遮住,山路漆黑一片。小山舉著火把,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后山走。荊棘劃破了他的褲腿,碎石硌得腳底生疼,可他顧不上這些,心里只有一個念頭——一定要采到藥!
懸崖邊,冷風呼嘯。小山把火把插在石縫里,系緊腰帶,抓著藤蔓慢慢往下爬。巖壁濕滑,他的手指被磨出了血,可他咬緊牙關,一點一點往下挪。
突然,腳下一滑,他整個人懸空蕩了一下,嚇得心臟差點停跳!他死死抓住藤蔓,冷汗直流。緩了一會兒,他繼續往下探,終于在巖縫里發現了一簇金黃色的草藥——正是“金不換”!
他小心翼翼地把藥采下來,揣進懷里,再艱難地爬上去。等回到山路上,他的衣服已經破爛不堪,手上全是血口子,可他卻笑了——姐夫的傷有救了!
天蒙蒙亮時,小山滿身泥土地沖進李家院子,把草藥遞給陳伯:“陳伯,快!藥采來了!”
陳伯驚訝地接過藥,趕緊搗碎敷在李富貴的傷口上。沒過多久,血止住了,李富貴的神色也緩和了些。
王秀蓮看著弟弟狼狽的樣子,心疼得直掉淚:“小山,你……你這手……”
小山搖搖頭:“姐,我沒事。”
李富貴盯著小山看了半晌,突然嘆了口氣:“你這傻小子……為了采藥,命都不要了?”
小山低著頭:“姐夫,是我混賬,我不該動手。你要打要罵都行,別氣壞身子。”
李富貴沉默了一會兒,突然苦笑一聲:“其實……我昨晚的話也太過分了。”他頓了頓,“你這人,脾氣是沖了點,可心不壞。”
王秀蓮見丈夫態度軟化,趕緊勸道:“都是一家人,有話好好說……”
李富貴擺擺手,看向小山:“你這藥……真是從懸崖上采的?”
小山點點頭:“嗯,后山還有,就是難采。”
李富貴眼睛一亮:“這可是好東西啊!城里藥鋪高價收的!”他拍了拍小山的肩膀,“這樣,姐夫認識幾個藥鋪掌柜,咱倆合作,你負責采藥,我負責賣,賺了錢對半分,怎么樣?”
小山愣住了:“姐夫,你……你不怪我了?”
李富貴哼了一聲:“一碼歸一碼!你砸我這一下,我記著呢!可你這采藥的本事,我也得認!”
王秀蓮噗嗤一笑,擦了擦眼淚:“好啦,你們倆啊,不打不相識!”
從那以后,小山和李富貴真的合作了起來。小山帶著村里幾個年輕力壯的小伙子上山采藥,李富貴負責聯系買家。沒過多久,村里人都跟著沾了光,日子漸漸紅火起來。
中秋那晚的沖突,誰也沒再提。只是后來每次喝酒,李富貴都會先把酒杯推遠點,笑呵呵地說:“小山啊,咱還是悠著點喝,免得你又想砸我!”
小山撓撓頭,不好意思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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