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魯晚報·齊魯壹點記者 李文璇
直立的尖耳朵和圓溜溜的大眼睛透露著一股古靈精怪,九顆“鋸齒牙”勾勒出一個又痞又萌的壞笑……近期,泡泡瑪特旗下潮玩Labubu火爆出圈,創(chuàng)造“經(jīng)濟神話”的同時,也在社交平臺引起了一輪有關審美風尚的大討論。
Labubu究竟有何魔力,它為何被年輕一代所喜愛?對潮流玩具的追捧,折射出他們怎樣的消費心理和文化觀念?記者采訪多位潮玩愛好者,試圖管窺他們的精神世界。
Labubu的“圈粉”之路
愛好潮玩多年的羅米(昵稱),是在2019年留意到Labubu的,那年4月,她參加第二屆STS上海國際潮流玩具展,為朋友代購了一款宇航員Labubu。在她的印象里,Labubu是作為“The Monsters”精靈天團的重要成員展出的,當時“The Monsters”在潮玩圈已頗有名氣,Labubu和與其外觀相似的Zimomo是其中最火的兩個角色。
羅米參加玩具展時購買的娃娃,其中不少是她幫朋友代購的。受訪者供圖
羅米說,玩具展會展出限量發(fā)售、較普通玩偶更為精致的“大娃”,想買喜歡的“大娃”需要“抽選”,也就是要從官方渠道抽中購買資格。那時她的月薪在8000元左右,逛展時的花銷大都用在最喜歡的Molly上,“入手契機是抽到熱門款Labubu,出掉,再去買我沒有抽到的Molly。但是抽了幾次,Labubu‘大娃’實物拿到手,越看越可愛,就很自然地‘入坑’了”。
玩具展上的Labubu(左)與Zimomo(右)。受訪者供圖
也是在2019年4月,Labubu森林音樂會系列盲盒發(fā)售,Labubu自此正式進入泡泡瑪特的玩具體系。森林音樂會系列盲盒吸引了熱愛音樂的源子(昵稱),她最終集齊了該系列所有款式,“我覺得它能夠體現(xiàn)我的興趣,而且Labubu本身痞痞的,又呆萌,看上去很治愈”。
源子收藏的森林音樂會系列Labubu。受訪者供圖
七七(昵稱)也在瀏覽泡泡瑪特潮玩時注意到了Labubu,它古靈精怪的叛逆氣質給她留下了深刻印象,“設定上Labubu都是女孩子,可它的外觀并不符合人們對女孩子的傳統(tǒng)期待或者說刻板印象,這一點很戳我”。最后,她將2019年12月發(fā)售的Labubu精靈甜品系列全部收入囊中。
在源子的印象里,Labubu從入駐泡泡瑪特起就廣受消費者歡迎,其地位居于泡泡瑪特旗下藝術家IP頭部。羅米也記得,此后自己參加的玩具展里,Labubu這一IP愈加突出,展臺逐漸變大,甚至到了“無法忽視”的程度,而“The Monsters”的其他成員則被弱化和模糊。
玩具展上“The monsters”的展臺。受訪者供圖
2023年,泡泡瑪特陸續(xù)推出一批Labubu搪膠毛絨玩偶及掛件,更加大眾化的審美風格與可隨身攜帶的特性賦予了Labubu“出圈”的潛質,爆火只差契機。三次元明星的影響力最終成為推手,2024年起,Labubu多次“一娃難求”,黃牛隨之蜂起。“搪膠毛絨玩具的質感更容易被接受,明星效應加上粉絲追捧,還有一些聯(lián)合營銷炒作,到今年就感覺市場有點脫軌了。”羅米說,“不過,這個IP再火我都覺得值得。”
童年的延伸
羅米在上海的出租屋,像一個用玩具筑起的城堡。衣柜頂、床底和房間角落摞著裝滿玩具的收納箱,電腦桌上密密層層地擺著玩具,幾只搪膠款Labubu穿著精心搭配的娃衣掛在粘鉤上。她興致盎然地分享自己的珍藏:“這款叫做Mr.Brain的水母玩具,我曾經(jīng)非常喜歡,收了30多個;這只青蛙是日本設計師設計的,靈感來源可能是豬籠草,價格五六百但是超好玩,可以往它嘴里塞各種東西。”
羅米收藏的玩具。受訪者供圖
羅米愛上潮玩的時候還是翻蓋手機的年代,當時,她在論壇幫大家免費制作手機主題,搜集圖片時偶然刷到了Molly,“一下子就吸引到我了,但不知道是什么玩具”。2013年,她在瀏覽購物網(wǎng)站時看到了Molly的盲盒,終于“得償夙愿”。后來那些年,羅米追過很多IP,“花銷跟大佬們不能比,但是感覺也有小十萬,不敢算”。這些IP有的還“健在”,比如Labubu、Molly;有的“快涼了但還在掙扎”,比如多多妹、Farmer Bob;還有一些本身小眾,一直沒火起來的。“我本人是不太有創(chuàng)意的人,導致我對設計師很多天馬行空的想法非常佩服,非常羨慕有創(chuàng)造力的人。”羅米說。無論IP是走紅還是過氣,羅米都一視同仁地珍藏著這些玩具,她逛展、與設計師互動,還因此結識了同好。
羅米珍藏著設計師手繪的明信片。受訪者供圖
講起對潮玩的熱愛,羅米自嘲是“叛逆期來得很晚的中年人”。小時候的羅米乖巧懂事,很少向父母提出要求,他們于是只買書給她,羅米唯二的玩具是80后“人手一只”的黃色哈巴狗,以及母親單位兒童節(jié)統(tǒng)一發(fā)放的布偶兔子,“玩到后來兔子的褲子都破了”。后來羅米離家工作,工資有了剩余,才開始為自己買玩具,來彌補兒時的缺憾。
七七對玩具的喜愛也從童年延續(xù)至今。她從小喜歡芭比娃娃,出去玩的時候會帶上它們拍照,“娃娃能代表我的現(xiàn)實形象或者我理想中的樣子,而且簡直360度無死角”。現(xiàn)在,這份喜愛部分轉移到了Labubu身上。今年6月,七七到法國旅行時帶上了Labubu。“Labubu在海外很火,路上有好幾個歐洲人問我是在哪里買的。”七七說,“火的時候的確會讓我更喜歡它,能收獲更多的認同感。”
七七旅行時帶上了Labubu。受訪者供圖
但其實,七七購買Labubu時也經(jīng)歷過理智與感情左右搖擺的時刻。據(jù)羅米描述,曾經(jīng)盲盒并非潮玩主流的銷售方式,大家一般都是直接購買娃娃,但七七“入坑”時,Labubu已經(jīng)以盲盒形式發(fā)售多時,她理性上覺得接連不斷地抽盒不夠理性,只是最后消費的沖動仍然占據(jù)了上風。
抽盒的快樂
七七覺得,抽盒的愉悅就像大腦的本能,越?jīng)]抽到心儀的玩具越是不停地抽,最終抽到的那一刻反而沒了興趣。
七七認為這種行為很不健康,很長時間沒再碰過盲盒。在她的印象里,Labubu出了搪膠毛絨款后變得很火,她雖覺得玩具可愛,但并不想溢價購買,所以有段時間處于“退坑”狀態(tài)。
那是2024年初,七七在社交平臺偶然瀏覽到售賣潮玩的直播間,這些直播間主要出售當下的熱門潮玩,并非泡泡瑪特官方運營,“游戲機制”各有不同,“比如有的直播間會讓人猜菜名,上架的玩具共有30個,而菜名有100個,用戶花20到40元買下菜名,假如買到的菜名對應某款玩具,就算中獎了”。
泡泡瑪特機器人商店。李文璇 攝
那時,剛畢業(yè)的七七在一家公司負責項目運營,幾乎每天都工作到深夜。直播間每晚九點開播,仍在公司加班的她總是忍不住打開。繁重的工作里,似乎只有中獎的幸運瞬間能讓七七喘口氣,而每抽中一個Labubu,她就冒出集齊一整套的愿望。
七七已經(jīng)記不清那時抽了多少次,只記得后來直播間的主播都熟悉了自己的昵稱,而快遞到家的Labubu足有幾十個,其中還包含三個隱藏款。“我在二手市場轉手時,甚至有人覺得我是黃牛,還私信問我是否需要貨源。”七七哭笑不得。
源子“入坑”泡泡瑪特潮玩也部分是因為感受到了“抽盒的快樂”。她一度覺得花五十多元買盲盒“不值得”,直到有次和朋友逛泡泡瑪特時,看到了喜歡的Dimoo玩偶,于是試著抽盒,結果幸運地抽中了該系列的熱門款和自己最愛的款式。“原來之前覺得不值只是因為沒有抽到自己想要的”,源子感受到一種純粹的愉悅。
愛上Labubu的時候,源子正在圖書館打磨研究生畢業(yè)論文,那時她寫論文寫得痛苦,常通過線上抽盒解壓。2020年初,源子關在老家,也靠線上搖盒解悶。彼時她還熱衷于“改娃”,也就是用黏土改變玩具的造型,改造一個玩具起碼要三天,“一開始是把丑娃改好看,后來是享受創(chuàng)作的過程”。
現(xiàn)在,源子擁有超過300個潮玩,能擺一整面墻。它們有的是從官方渠道購買的,有的是通過社交平臺、二手市場等各種途徑收來的。“我沒有算過花了多少錢。”源子說,“長大以后有了經(jīng)濟能力,就發(fā)現(xiàn)用不到一百塊就能買到快樂,是很劃算的事情。”
潮玩能帶來長久的情緒價值嗎
300多個潮玩承載著源子多年的回憶,卻也無形中成為了她生活的負累。
畢業(yè)以后,源子在上海工作,輾轉搬過兩三次家。收納300多個娃娃工程浩大,空閑時間才能動手整理,每次都要花上一星期。居住空間有限,加之搬家辛苦,源子沒有動力再去入手新款。今年,她把幾乎所有娃娃都打包寄回了老家,只在住處保留了一套森林音樂會系列Labubu玩偶。源子的快樂有了新的源泉,她養(yǎng)了貓,伴侶動物帶來了更多鮮活的生命感覺。
星野(昵稱)對潮玩的“斷舍離”則比源子還要徹底。2020年,剛參加工作的星野“入坑”Labubu,與此同時收集Dimoo和Skullpanda。原本星野購買潮玩也是出于對設計師理念的認可,但2024年搪膠款Labubu爆火,價格不斷上漲,他的心態(tài)隨之發(fā)生變化。即使已經(jīng)擁有某個款式的Labubu,星野也會繼續(xù)蹲點購買,而后轉手賺錢。
星野收藏的部分Labubu。受訪者供圖
后來,他在與朋友聊天時提到要把自己手里的潮玩賣掉。朋友還以為他是在開玩笑,但星野是認真的。今年6月,他收藏的原價一萬多元的潮玩賣出了三萬的總價,利潤幾乎全部來自于Labubu。這二十多個Labubu掛到交易平臺上還不到一小時就全部售罄,其中原價599元的情人節(jié)“大娃”賣出約3000元,價格整整翻了五倍。
星野的玩具柜。受訪者供圖
也許潮玩所帶來的新鮮感注定是短暫的,當星野將精心收納在櫥柜里的玩具打包郵寄給天南海北的買家時,他才發(fā)覺自己心里沒有太多眷戀。他最終只留下兩個娃娃作為紀念:Dimoo水族館系列的“北極熊”,和一個隱藏款Skullpanda,前者是他買的第一個盲盒,后者是他充值泡泡瑪特會員時免費抽中的。而那些賣潮玩賺到的錢,星野打算用來購買鏡頭與照片打印機,投資到他喜歡了很久的攝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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