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戰國墨子發現小孔成像,到文藝復興時期的運用,再到數碼時代下的逆向潮流,針孔攝影,這一古老的攝影形式,承載著千百年來人們對于圖像的探索。攝影師陳曉峰是當下針孔攝影的代表人物,7月5日,陳曉峰個展“逐日者”在上海申報館THE PRESS的2樓對外展出,復旦大學新聞學院教授張力奮、復旦大學物理系教授金曉峰等參加了開幕講座對談。
上海申報館THE PRESS的2樓陳曉峰個展“逐日者”現場
陳曉峰,浙江衢州人,1965年出生,1992年至今在衢州中等專業學校擔任美術教師。上世紀八十年代中期,受陶瓷廠一名攝影干事的影響,陳曉峰開始學習黑白膠卷的沖洗和黑白照片的制作。1997年前后,在衢州老城開始大規模拆遷的背景下,陳曉峰開始拿起相機,意在用攝影留住將逝的場景。至此,他也成為了一名攝影發燒友,一拍就是二十多年。
在此期間,陳曉峰創作了兩件作品,一是為自己工作的學校出版了一本以普通師生、教學場景為主,反映職業學校變遷的書《飛珠散玉》。此外,自女兒于1999年出生后,他堅持每天給女兒拍一張正面的肖像,一直到女兒20周歲才結束。
2020年12月22日, 陳曉峰在新華小學天文臺安裝“墨子號”,范麗攝
2009年左右,陳曉峰在一本舊攝影雜志上讀到介紹一位法國藝術家拍太陽的軌跡,辦了一個展覽并取了一個有幽默感的名字“光棍”(長時間的太陽曝光軌跡就像一條棍子)。于是,他起了拍攝太陽的念頭。
陳曉峰將傳統相機改裝為針孔相機,用以拍攝太陽軌跡。當一條三小時的帶圓弧的太陽軌跡出現時,他被這條流暢、漂亮和壯觀的弧線所感動。
陳曉峰針孔攝影作品:編號:2013 66號;相機:墨子號;焦距:57毫米;孔徑:0.28毫米;濾鏡:-2紅鏡 -1阻感光材料:公元6寸黑白頁片;時間:2013年7月29日-30日
2013年起,他開始自制針孔相機,并將相機安裝在工作的藝術樓屋頂上。通過摸索,陳曉峰從一天到一個星期,再到一個月,最后達六個月,也就是太陽從最低點的冬至日運行到最高點夏至日的時間。現在,他最長的一張太陽軌跡的照片拍了三年,也就是冬至日、夏至日往復來回六次。
在十多年的實踐中,陳曉峰也對針孔相機制作方法進行不斷改進和優化,對材料的選擇、對相機防滲、防曬進行了探索。現在,他已自制了四十余臺相機,并給每臺相機起了名字,以歷史上對光學原理發現的科學家和對攝影術誕生有貢獻的發明家命名。在展覽現場,觀眾可以看到其自制的相機的展示,以及相關的制作筆記。
展覽現場,陳曉峰自制的“墨子號”與“達芬奇號”
據說,他的第一部自制相機叫“墨子號”,以致敬最早記載針孔成像現象的墨子;第二臺叫“亞里士多德號”,他比墨子晚一百年記載這個現象。他把歷史上和攝影術發明、光學發現有研究和貢獻的人按時間順序列一下,共有三十余位,最后三位是尼埃普斯(法國人,1827年拍攝人類第一張照片),達蓋爾(法國人,1839年9月18日攝影術發明人),最后是廣東人鄒伯奇。此外,他也用敬仰的科學家、藝術家為相機命名,如“牛頓號”“達芬奇號”等。
陳曉峰針孔攝影作品:編號:2022 151號;相機:墨子號;焦距:77毫米;孔徑:0.33毫米直徑針孔;濾鏡:-3.5紅鏡 -3阻光鏡;感光材料:上海GP3 100 12.1cmX16.5cm 黑白膠片;地點:新華小學天文臺向西拍日落;時間:2022年12月18日-2024年1月4日
陳曉峰針孔攝影作品:編號:2014 20號;相機:趙友欽號;焦距:80毫米;孔徑:0.33毫米;濾鏡:-2紅鏡 -2阻光鏡;感光材料:德國ADOX黑白頁片;時間:2014年2月2日
陳曉峰告訴記者,他拍攝的照片不是隨意而為,而是經過幾天觀察試拍,調整而成的。“如:‘編號2014 20號’有十個光點的那張,算是一個創意了,太陽的圓弧和煙囪構成一張弓,使我們想起中國的神話‘后羿射日’。當第一次拍下六個月太陽的軌跡時,我感覺這是太陽給我們的信息,是一篇天書,看似空無一物的天空,曾經隱藏過無量的信息。”他也坦言,日本攝影家杉本博司是其敬仰的藝術家,很多作品都深受他啟發。
陳曉峰針孔攝影作品:編號:2019 45號;相機:老子14號;焦距:99毫米;鏡頭:43號黑洞鏡頭;濾鏡:-3紅鏡 -4.5阻光鏡;時間:2019年6月4日-6月5日
當天,申報館THE PRESS的2樓還舉辦了開幕講座活動,策展人、復旦大學新聞學院教授張力奮,以及展覽科學顧問、復旦大學物理系教授金曉峰談及了對于“逐日”的理解。張力奮講述了第一次見到陳曉峰的經歷,“會面在深夜,陳曉峰邀我們去衢州中專藝術樓他的工作室,看他的針孔攝影。他兩眼放光,講他十五年追拍太陽的故事,眼前是40多臺他自制的針孔相機,人類最古老的攝像裝置。道別已近半夜,我沒想到中國還有這樣不可思議的奇人,做事如此純粹。”
開幕講座現場
復旦大學物理系教授、此次展覽的科學顧問金曉峰則從科學的視角,對陳曉峰的作品進行了評價。他說:“展出的照片的科學價值本身或許并不突出。然而,我清晰記得去年初見它們時,那份直抵心靈的震撼。”在他看來,堅持“逐日”的攝影更體現了“體驗”的價值。“‘知道’(to know)與‘體驗’(to experience),本是點燃孩童科學好奇心不可或缺的雙翼。遺憾的是,百余年前自西方科學傳入中國伊始,我們的科學教育便只偏重前者而輕忽后者。久而久之,仰望蒼穹、用心感受晝夜更迭與四季輪回的自然體驗,便與我們的孩子漸行漸遠——或因‘知道’而不屑一顧,或因應試而無緣享受。”觀看這些逐日攝影,也是他首次以直觀體驗那些早已“知道”并在課堂上反復傳授的知識。
陳曉峰針孔攝影作品:編號:2013 79號;相機:亞里士多德號;焦距:49毫米;孔徑:0.28毫米;濾鏡:-2紅鏡 -2阻光鏡;感光材料:公元6寸黑白膠片;時間:2013年9月16日
陳曉峰針孔攝影作品《三生萬物》:編號:2016 69號;相機:老子4號;焦距:112毫米;孔徑:0.39毫米;濾鏡:-2紅鏡 -3阻光鏡;時間:2016年12月23日-2017年6月23日
在張力奮看來,陳曉峰是“長期主義”的圣徒。“這樣癡迷做事的人,中國現在很少。這樣的人,對中國與世界當然是多多益善。”
對陳曉峰而言,針孔攝影就是重新審視和認識這個世界的一次超長實踐。他說,“借用一句美國藝術家埃里克·倫納(Eric Renner)著的《針孔攝影》第183頁的一段話:‘針孔相機是一種學習工具,它既不是快照,也不是跑動中拍攝的照片,而是教會我們讓時間變得更熟悉,它教我們學會忍耐。’”
展覽將展至8月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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