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諾言 來源:小樓寫故事 圖:韓霞
未婚妻文珍剛剛發現懷孕了,張華高興的找不著北,把文珍當祖宗一樣伺候著。
就在倆人商議著,啥時候把婚禮辦了時,張華接到前妻陳麗美的電話。
陳美麗說她病了,需要做個小手術,想讓張華照顧兒子小壯一段時間。
時隔四年,張華覺得陳麗美身上那種咄咄逼人的氣勢不見了。
言語柔和了許多。
她的語氣,在愧疚中夾雜著一絲難為情:
“我這幾年身體不太好,手術完還要調養一陣子,小壯得交給你帶一陣子,最多一個月,可以嗎?”
當初他倆為了爭奪兒子的撫養權,一度鬧得很僵。
張華喜歡孩子,自打兒子出生,喂奶瓶換尿布這些他一樣沒少做過。
后來孩子判給了陳麗美,她撫養費一分不少要,卻霸道地要切斷張華跟孩子的聯系。
原本一周一次的探視,被陳麗美單方面改成一個月一次,再然后兩個月一次。
這也就算了,誰曾想,她后來直接帶孩子去了外地,連個信兒也沒留,還換了號碼。
她爹媽走得早,娘家也沒什么親戚,這一走,張華整整三年沒見著兒子一面。
有段時間,每每想起兒子,他就抓心撓肝地疼,一個大老爺們,深夜不知道偷抹了多少回眼淚。
可就這,撫養費還不敢少給一分的往陳美麗卡上打,他怕兒子吃苦受罪。
按說,張華該給陳麗美兩巴掌才解氣。
可見了面,看著她面容憔悴眼眶發紅、愧疚難當的樣子。
他攢了一肚子的狠話,一句沒說出來的。
尤其看到小壯的一剎那,他的眼淚就在眼圈里打轉兒了。
三年不見,小壯已經六歲了,也根本認不出張華了。
雖然也順從地喊了聲“爸爸”,可那種陌生和緊張感卻深深刺痛了張華的心。
張華想著,能照顧小壯一個月,正好可以拉近他和孩子的關系,彌補一下這些年對孩子的虧欠。
饒是已經知道怎么個情況,見到小壯的一剎,文珍的臉還是不受控制地黑了:
“哼,以前不讓你見孩子,現在有事兒了,就把孩子扔給你。有本事一輩子不找你啊!”
張華用僅夠他倆聽到的聲音道:
“她也是沒辦法,不然也不會找上我。你放心,也就一個月,我自己會帶好孩子,不會擾你清凈的。”
文珍頓了頓,忽然狐疑道:
“她真病了?不會是故意裝病,上咱這兒扔包袱來了吧?”
張華趕忙做了個噓的手勢,偷瞄了孩子一眼:
“你想哪兒去了,當初我倆爭孩子的撫養權,爭得天翻地覆,又是打官司又是私下跟我鬧。她怎么會舍得給我。
而且,我瞧著她氣色確實不好,可能是病了。”
“不瞞你說,其實這幾年我心里一直不痛快,老覺得欠了孩子。雖然是他媽不講理,可我畢竟是當爹的....”
張華說著說著,喉頭哽咽說不下去了。
文珍趕緊做了個打住的手勢:
“我又沒說不同意,怎么還哭上了?但我丑話說在前頭,我不會照顧人。
現在我自己肚子里還有一個呢,成天犯惡心。你兒子你照顧,可別想讓我伺候。”
“那是那是,我心疼你都來不及,哪兒會讓你受累?”
張華說著又扭頭瞧了兒子一眼,只見他兩眼通紅,淚光閃爍。
張華心中一動,鼻子泛酸。
原本,照顧孩子對張華來說不算難事兒,但難就難在,接下來的日子里,文珍的妊娠反應加重、嘔吐不止,最后吐到電解質紊亂,隔三差五去醫院輸營養液。
文珍從小家里寵,本就有些嬌氣,一吐就哭,婚禮的事只能延后。
張華一面要照顧兒子,一面要跑醫院貼身伺候文珍,還得上班,忙得四仰八叉。
更要命的是這孩子性子悶,一天也不說一句話,很多時候,張華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不好好吃飯,問他想吃什么又不說。
肚子疼的楞是在床上打滾也不吭聲,鬧了肚子弄臟了褲子,就把自己鎖在衛生間哭,張華怎么拍門他也不開。
起初,張華還對他問長問短,后來心也漸漸冷了。這孩子是有點自閉啊。
這期間,陳麗美一次也沒打來電話問孩子的情況。
倒是張華主動打過去幾次,問她手術做了沒,病情怎么樣。
起先幾次她還敷衍,再然后,電話不接了。
本來就情緒焦躁的文珍怒了:
“她幾個意思?我們幫她照看兒子,她連個電話也不接?這是要玩失蹤,還是咋?
你也是,她在哪個醫院,做的什么手術,你咋就不問問?我看她有沒有病還兩說呢!”
也不怪文珍生氣,她第一次懷孕,原本以為張華能一心一意照料她,可現在她在醫院輸液的時候,張華連個影兒也見不到。他去管家里那個小的了。
孩子也才六歲,帶到醫院,讓文珍娘家人瞧見,也不合適。
把他一個人放在家里,又不放心,張華實在是分身乏術。
最終,這事還是讓文珍媽知道了。
第一反應跟文珍一樣:
“病了?什么病?在哪個醫院?不會是裝病扔包袱吧?就算術后調養,也不能連電話也不接吧!”
文珍家里人個個性急,等文珍輸完了液就一并跟去了家里。
一家子從上到下打量著小壯,眼神兇惡。
張華給逼得沒法子,蹲下身握著孩子的肩,柔聲問道:
“兒子,你告訴爸爸,你媽是不是真病了?”
所有人屏聲靜氣,都期待著從孩子口中聽出實情。
許久,小壯點了點頭。
“那你媽怎么不接電話?她有沒有跟你提過,想讓你跟你爸過?”文珍媽快言快語。
小壯又不說話了。
文珍她哥氣不打一處來:
“你別裝,眼淚吧嗒的給誰看呢?現在小孩子可賊了呢,你說,你媽到底為啥把你扔過來?”
“你嚇著孩子了!”
張華面紅耳赤,心如刀絞。他能理解文珍家人的心情,可他也心疼孩子。
當初,他追求文珍的時候,文珍就嫌他離過婚,不樂意。
是他卯足了勁兒追人家,拼命對人好,熬了兩年才終于打動了文珍的心。
文珍答應他的時候,就講得明明白白:
“我也是看你真對我好,才答應的。要不然我干嘛找你個二婚的呀!好在孩子不跟你,否則咱倆就真沒戲了。”
當時,那句話,讓張華心里是有點不是滋味。
可也不得不承認,他也對失去兒子撫養權這件事感到慶幸。
此時此刻,在這小小的客廳里,張華眼看著自己的兒子被“扔”、“包袱”、“送走”這些無情的字眼傷害,卻無能為力。
最后文珍媽說:
“張華啊,你自己什么條件心里清楚。
我們不嫌你離過婚,但你也不能拿這么大個兒子來坑咱們呀?
文珍這一天天吐得還有人樣兒嗎?
沒錯,你是這孩子的爸。
可如果當初,你認識我們文珍的時候,孩子跟著你,你憑本事給孩子找個后媽,沒人會說你。
可我閨女不做后媽,這可是一開始你就拍胸脯答應了的。
也是因為有這個前提,我們才答應她嫁給你!
你前妻現在在這個節骨眼兒,把孩子給你退回來,她這是坑你還是坑我們?
我話撂這兒,文珍下周剛好倆月,你這兒子再沒送走,這婚也不必結了。
剛好文珍吐得難受,不如打掉算了!”
陳麗美是在兩周后聯系張華的,比一個月多出了一周。
她說她生病是真的,手術也做過了。之所以不敢接他電話,是因為,她不想要小壯了。
“張華,我實在沒辦法了。”
陳麗美泣不成聲:
“我找了個男人,他不想要小壯。我這輩子,沒看上過幾個男人,這個人,我是真的想跟他過下去……
我原來以為我一個人帶著兒子也能過,可年紀越大,我越想身邊有個人陪著。
小壯這孩子,我實在教不好他。
他性子悶,成天我跟他說話都急的慌,一天下來跟我講不了兩句話。
我脾氣又急躁,兩句話說不來就愛動手,打了之后心里面又心疼……
張華,當初是我對不起你,我要早知道有這天,我說什么也不會跟你搶小壯的。
張華,你看,怎么說我也把他帶到六歲了,你也是當爹的不是……”
“放你媽的屁!”張華狂吼一聲,差點把手機給砸了。
“憑什么呀?”他狂叫:
“當初我要兒子,你說什么不給我!不但不給,連面也不讓我見。現在你找了男人,人家不想要孩子,你就把孩子扔給我!我是收破爛的呀!”
吼出“收破爛”時,小壯就在他身后。
“你告訴你,我馬上就要結婚了。我對象也剛懷了孕,人家從一開始就沒想過當后媽!你這是在坑我!”
張華哭了。
到這一步,他算是明白了,陳麗美這是提前把他的情況摸清了,知道他另外找了女人,未必會答應接手小壯,這才打著做手術的幌子,把孩子先扔給他再說。
她是知道張華的。他就是再惱,再狠,也不會不管孩子的。
張華在一通歇斯底里的咆哮之后,摔了電話,撐著頭痛哭。
隔天早晨,得到消息的文珍家人就過來把文珍接走了。
算日子,文珍已經懷孕快三個月了。她理解張華的無奈和孩子的無辜,但她堅決不想當后媽。
而雪上加霜,就在當天晚上,小壯不見了!
張華把自己關屋子里哭了很久,期間小壯敲了他兩次門,他沒開。
他不知道該怎么面對這個孩子。
世上竟有這種難言的悲痛:你明明知道他是無辜的,卻無法對他心生好感與憐憫。
這之前他有多疼這個孩子,現在就有多煩他。
當他哭夠了,神識歸位,打開門準備去給孩子做晚飯時,卻發現小壯已經不見了。
下樓一通狂找,哪還有孩子的影子?
他報警,到處找人問,讓物業調監控,最后打了陳麗美的電話。
接到電話時,陳麗美正抱著小壯的照片哭。
這一個多月她活的生不如死,沒有一日不在遭受精神凌遲。
她找的這個男人,是她當年的暗戀對象,對方離了婚,孩子跟了前妻,所以他也不想陳麗美帶個累贅影響二人世界。
也許是男人的魅力太大,讓她癡迷到連親情都可以舍棄;也許是兒子偏自閉的性格,讓她越來越沒有信心能帶好他,她最終答應了男人的要求。
只是這個過程太誅心,從她開始認真考慮男人的建議,計劃把孩子甩給張華那天起,她就陷入了反復循環的自我拷問中。
張華苦撐了一個多月,而她也在油鍋里滾了一個多月。
張華在親生兒子和懷孕的未婚妻之間,束手無策焦躁得要瘋掉的時候,陳麗美的精神也終于到了崩潰的臨界點。
“小壯不見了”,如同一把利劍斬落囚籠的枷鎖,終于釋放出壓抑在陳麗美內心對兒子瘋狂的愧疚和思念。
沒了兒子,她生不如死。
違背本心做出的選擇,讓她承受萬箭穿心之痛,兒子的走失,終于讓她從混沌中覺醒,哪怕和男人分手,她也不能丟下兒子。
她不顧男人的阻攔,奪門而出。
警察通過調取各路口的監控和走訪調查,直到后半夜才有了線索。
一個出租車司機主動打來電話,說那孩子上了他的車,要去車站坐車去深圳……
陳麗美接到電話后,嗷嗷大哭,哭完了給張華打電話:
“不給你了,小壯我不給你了!
你快把他從車站接回來,我已經在路上了,今晚就帶他走。張華,我對不起你,我跟你女朋友道歉。”
張華早已泣不成聲,憤怒的:
“道你大爺的歉!”
就在張華滿大街找小壯的時候,文珍媽給張華發來了一條短信,說他們下午已經帶文珍去醫院做了流產手術。
那一刻,張華站在夜幕降臨,霓虹漸起的大街上,看著來往的行人和穿梭的車流,眼前一黑,就蹲在了地上。
奇怪的是,這一刻,他腦海里想起的,竟全是小壯。
小壯剛出生時的樣子,小壯第一次發出咯咯笑聲的樣子,小壯被他拉著小手,蹣跚學步的樣子,他和陳美麗鬧離婚時,小壯站在一邊可憐兮兮小小的身影....
張華拼命捶著自己的頭,自責和后悔幾乎把他淹沒。
陳麗美趕到時,張華已經找回了兒子。
陳美麗沖進來就抱著小壯哭,哭了好久,說盡了道歉的話。
小壯也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他兜里揣著從抽屜里翻出的五十塊錢,他說他知道他跟媽媽生活了幾年的那個地方叫深圳。
他以為只要坐了出租車,到了車站,就能去深圳了。
至于媽媽會不會再把他送回來,他也不知道。
陳麗美腫著眼睛問張華打算怎么辦,可話到嘴邊又咽下了。
她的一念之差毀了張華已然到手的幸福,將他從云巔打入地獄,還有什么可問的呢?
結果反倒是張華開口問了她:
“你打算怎么辦?你就這樣把小壯帶回去,你那個男人還是不接受怎么辦?”
陳麗美苦笑一聲:
“到這一步,我還要他接受干嘛?我明天就去那邊收拾東西,搬回來住了。張華,以后我一個人安安心心養育小壯,我誰也不找了。你想看孩子,隨時來。”
小壯的事處理完,張華聯系了文珍,他想跟文珍誠懇地道個歉,是他對不起她,辜負了她。
文珍不愿意做后媽不是她的錯,是他沒有處理好這件事,既傷害了兒子,也傷害了她。
張華問她身體怎么樣,文珍半天沒說,最后就一個勁的問,小壯的事是不是處理完了。
張華嘆了口氣,他是有很多話要和文珍說。可一時間卻怎么也開不了口,他不知道怎么說。
文珍等半天,不見張華回話,只好自己接下去說說:
“沒流產。臨進手術室了,還是沒舍得,我媽騙你的,怎么樣,疼不?疼死你,活該!”
張華懵了,腦袋里更是亂成一團。心頭五味雜陳,不知怎么說才好。
文珍接著說:
“以后多去看看你兒子,我只是不想當后媽,但不會阻止你去看他。他才是最可憐的。”
張華捏住眼角低下頭,對兒子和文珍的愧疚如漫天潮水,將他淹沒。
他自己才是最可恨的。
可是,很多話,他必須說。
張華終于說出口。
小壯是被陳美麗接走了,可是,他也發覺自己錯了,自己太不是個人,不該把小壯就丟給陳美麗一個人。
小壯這情況,肯定是有點自閉,他決定帶小壯去好好檢查治療一下。
還有,陳美麗那脾氣急躁,動不動還對小壯上手,小壯能變成今天這樣子,是他張華和陳美麗的責任,他以后不能不管了。
是,沒錯,以前他覺得孩子判給陳美麗了,他就可以開始自己新的生活了。所以他答應,文珍,決不讓她做后媽。
可是現在他知道了,小壯已經是他生命的一部分,沒法裝作沒出現過。
他張華就是有個兒子,這是無法更改,不能棄之不顧的。
文珍那邊半天沒說話,最后幾乎是怒吼著問:
“那你現在說這,是啥意思?你想咋樣?”
張華說:
“陳美麗這段時間舍不得兒子,等過些天,我想把兒子接過來照顧一段時間。
我之前答應過你的,不讓你做后媽,對不起,文珍,我做不到了。
我以后沒法把小壯全丟給陳美麗了,我不放心小壯跟著她。”
“那你就能放下我和我肚里的孩子?”文珍哭了。
張華也哭了。哭著說對不起,除了對不起,他啥也說不了。
三天之后,文珍做了流產,這次是真做了。
一周后,文珍和她哥過來搬走了她的東西,帶走了和張華兩人所有的存款。
臨走,她哥還給了張華一記老拳。
張華擦了擦嘴角的血,目送他們摔上門離開。
他忽然覺的,心里竟是沒來由的升起一陣輕松。
往后,他要好好照顧他的兒子小壯。至于是不是還能再婚,他已經不在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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