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人民日報客戶端

你有沒有聽說過“南僑機工”的名字？

隨著歲月流逝，他們已經(jīng)鮮少被人提起

然而，正是這群鮮為人知的南洋兒女

曾用生命在抗戰(zhàn)史上寫下了壯烈的篇章

那段烽火連天的歲月

一群來自南洋的華僑青年

放棄優(yōu)渥生活，跨越重洋奔赴滇緬公路

他們

為何被稱為“抗戰(zhàn)生命線的守護者”？

今天

讓我們走進南僑機工的故事

云南畹町，南洋華僑機工回國抗日紀念館。瑞麗市融媒體中心供圖

戰(zhàn)火中的“南僑機工”

南僑機工，全稱“南洋華僑機工回國服務(wù)團”。

抗戰(zhàn)初期，中國海上通道被日軍切斷。危急存亡之際，為了搶運補給物資，打破封鎖，緊急建成的滇緬公路，成為當時國內(nèi)物資運輸?shù)纳€。

公路雖通，國內(nèi)因長期戰(zhàn)亂，精通駕駛、維修的技術(shù)人員極度匱乏。

愛國僑領(lǐng)陳嘉庚發(fā)出通告，征募懂駕駛、會修車的華僑青年回國服務(wù)，南洋的華人華僑們踴躍報名。

南僑總會第六號通告。

雖然通告里明文要求年齡在40歲以下20歲以上，但是實際來的機工里年紀最大的49歲，最小的13歲，超過或不到年紀，他們就瞞報、虛報年齡，甚至女扮男裝，義無反顧回國抗戰(zhàn)。

“當初從南洋回到云南的時候，已經(jīng)準備好犧牲了，就沒想過要活著回去。”2018年，記者第一次采訪羅開瑚的時候，老人已經(jīng)100歲高齡，聲音沙啞卻字字千鈞。

那時的他身體硬朗，仍保持著在南洋喝咖啡、看報紙的習(xí)慣，可誰能想到，這位平和的老人，曾是滇緬公路上最無畏的戰(zhàn)士。

車隊行駛在滇緬公路上。

在羅開瑚的回憶中，滇緬公路上，處處是生死劫。

懸崖峭壁間，車輪與萬丈深淵僅隔半米，稍有顛簸便可能連人帶車墜入峽谷；瘧疾像無形的魔鬼，專挑疲憊的機工下手；日軍轟炸機的轟鳴更是家常便飯，炸彈落下的瞬間，有人連遺言都來不及留下，就永遠沉睡在了這條公路上。

他們緊握方向盤，用沾滿油污的雙手搶修故障車輛，搶運軍需物資，在槍林彈雨、毒蟲猛獸的圍追堵截下，用血肉之軀守護著這條“抗戰(zhàn)生命線”。

“當代花木蘭”李月美

在南僑機工的傳奇故事里，有一位女子，她的經(jīng)歷比小說更跌宕，她就是被稱為“當代花木蘭”的李月美。

李月美

當祖國陷入危難，18歲的弟弟虛報年齡要回國抗戰(zhàn)，李月美怎甘落后？

性格剛烈的她，決定女扮男裝！憑借過人的智慧和毅力，她順利通過考核，成為南僑機工隊伍里的一員。

“奶奶是女扮男裝加入南僑機工隊伍的。”不久前，李月美的孫女楊婷，與一群機工后人重走滇緬公路，緬懷先輩的英勇事跡，“她長得高大結(jié)實，當時報名處的人都沒看出破綻。”

李月美駕駛技術(shù)出眾、反應(yīng)敏捷，是躲避轟炸的好手。日軍飛機在天空盤旋時，她和戰(zhàn)友配合默契，或用樹枝遮擋車子反光的后視鏡，或是爭分奪秒地將車子開進茂密的樹林。

李月美軍裝照。

直到一次意外翻車，李月美被路過的另外一位機工楊維銓發(fā)現(xiàn)并送到醫(yī)院進行救治，急救過程中她女扮男裝的身份才被識破。

“那位機工楊維銓就是我的爺爺。”楊婷說。在李月美養(yǎng)傷期間，楊維銓對她精心照料。相同的理想與信念，讓兩顆心越靠越近，兩人志同道合結(jié)為了夫妻。

“當代花木蘭”的故事在當時被報界詳加報道，轟動了海內(nèi)外。而那段始于戰(zhàn)火、終于溫情的愛情，成了那段崢嶸歲月里最溫暖的注腳。

一封封蕩氣回腸的家書

《白雪嬌的一封信》

“家是我所戀的，雙親弟妹是我所愛的，但是破碎的祖國，更是我所懷念熱愛的。”

“這次去，純?yōu)樾谧鎳サ摹?/p>

“雖在救國建國的大事業(yè)中，我的力量簡直是夠不上‘滄海一粟’，可是集天下的水滴而匯成大洋。我希望我能在救亡的汪洋中，竭我‘一滴’之微力……”

在烽火連天的抗戰(zhàn)歲月，一封南洋家書穿越重洋，字字泣血叩擊著國人的心門。

白雪嬌

出生于富商家庭的白雪嬌，在得知祖國有難后，毅然決定投筆從戎，回國支援抗戰(zhàn)。

她偷偷辭去教師的工作，瞞著父母，化名“施夏圭”報名應(yīng)征。

施是母姓，夏是華夏，圭是歸，表明了她為華夏而歸的決心。

臨行前，她不忍拋下她年邁的雙親，于是就寫下這封感人的家書。

信箋的最后，這樣寫著：“望雙親寬懷自慰，善自珍重，臨行匆匆，僅留此作別，后會有期。”

寥寥數(shù)語，藏著女兒未說出口的千般不舍，卻也寫盡了赤子奔赴國難的決絕。

圖為部分臨別贈言。南洋華僑機工回國抗日紀念館供圖

“為民族謀解放，躍萬里赴司機，智源吾侄留念”，這是機工張智源的叔叔張孝鎮(zhèn)送別侄子時附在自己照片上的離別贈言。

南僑機工黃鐵魂原名黃樂垣，名字源于回國服務(wù)時同學(xué)給他的離別贈言“勉奮精神志氣高，黃族英雄吾代表，鐵的紀律嚴遵守，魂魄集中報祖國”。

白雪嬌并不是孤身一人，在那個風(fēng)雨如晦的年代，一封封家書、贈言見證著海外華僑群體在國破家亡時刻的集體覺醒。

他們以國家為重、以民族為念，將滾燙的愛國心化作護佑山河的力量。

南僑機工老照片。

“抗戰(zhàn)期間，與戰(zhàn)時中國相比，南僑機工在南洋生活富裕，衣食無憂。但當祖國有難，他們‘舍身而不顧，毀家而不怨’。”長期研究南僑機工歷史的云南師范大學(xué)華文學(xué)院教授夏玉清說，他們是普通而平凡的華僑民眾，但又是“偉大”的愛國者；他們是風(fēng)華正茂、事業(yè)有成的一代，但為了祖國需要，“捐軀赴國難，視死忽如歸”。

臨行前的合照里，南僑機工們西裝革履，領(lǐng)帶筆挺，發(fā)蠟精心打理得锃亮，眉眼間盡是南洋青年的意氣風(fēng)發(fā)。誰能想到，這群曾在咖啡館里吹著口琴、哼唱英文歌的風(fēng)雅青年，會為了千里之外滿目瘡痍的祖國，義無反顧地踏上硝煙彌漫的征程。

南洋華僑機工回國抗日紀念館內(nèi)英雄墻。瑞麗市融媒體中心供圖

據(jù)不完全統(tǒng)計，3200余名南僑機工中，超過1/3在滇緬公路沿線英勇犧牲。

滇緬公路上，平均每公里，就有一名南僑機工為國捐軀。

2020年，羅開瑚去世；2022年，蔣印生去世。此后，世上再無南僑機工。

“赤子功勛”——云南昆明西山上靜靜矗立著一座9米高的紀念碑,基座上刻著這四個大字。

碑文上這樣寫道：三千多名熱血奔騰的南僑機工……以自己的生命、鮮血和汗水，在華僑愛國史上譜寫了可歌可泣的壯麗篇章，也在中國抗日戰(zhàn)爭史和世界人民反法西斯戰(zhàn)爭史上建立了不可磨滅的功勛。

云南昆明，南洋華僑機工抗日紀念碑。記者李茂穎攝

“你椰子肥，你豆蔻香，你是我們的第二故鄉(xiāng)……再會吧南洋！我們要去爭取一線光明的希望……”

這首由田漢作詞、聶耳譜曲的《告別南洋》廣為傳唱。

山河激蕩，豐碑矗立。

當?shù)峋捁返膲m土落定，南僑機工的名字或許已被許多人遺忘。

文末，讓我們回到這個故事的最開始：

1939年的南洋碼頭，咸澀的海風(fēng)裹挾著離別的愁緒，白發(fā)蒼蒼的老母親緊緊抱住兒子，年輕的妻子為丈夫整理行囊，年幼的孩子拉著父親的衣角……

希望有人記得他們。

也希望有人記得他們曾經(jīng)為了什么而出發(fā)：

為民族之獨立，為世界之和平。

記者：李茂穎

旁白：李茂穎

拍攝：朱婉玉 徐俊

剪輯：朱婉玉

鳴謝：云南廣播電視臺國際廣播 瑞麗市融媒體中心 昆明市博物館南僑機工分館

統(tǒng)籌：朱思雄 馬小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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