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麥客張遠后腦勺流著血,手握鐮刀站在麥田邊緣和一只大狼對峙。
烈日如火,高原無風。孤狼不斷變換姿勢,企圖進攻。但它畏懼張遠手中的鐮刀。
張遠心驚膽寒,但不敢跑,也不敢進攻,只做防御狀……
★被餓狼盯上了
陜南。黃土高坡梁家峁。八十年代初的七月末。
高原層層塬上,遍地金黃,麥浪滾滾。16歲的小麥客張遠正在為雇主梁大爺收割麥子。
麥收時節,黃土高原的餓狼最瘋狂。因為此時狼崽子正在長大,需要更多的食物吃。公狼和母狼只好不懼危險地四處獵食,雞鴨豬羊都是它們獵取的目標,還有孩子。
鬧狼時經常傳來誰家孩子丟了的傳說。當然,那些兇惡的健狼還會攻擊大人中的老弱病殘。
這只公狼已經審視小麥客張遠許久了。它發現這片山峁峁上只有張遠一個人在割麥。其他的麥客都分布在其他的山峁峁上。
而且這個麥客年齡不大,身體矮小瘦弱,是個難得的“軟柿子”。捕殺他,即便他呼救,其他的麥客也聽不到。除非他能吼出秦腔那么大的聲音!
公狼極有耐性。它在等待一個最佳的獵殺時機!
★遭遇公狼背后襲擊
日漸中午驕陽如火。張遠已經力疲。他不斷地直腰向著峁下張望,盼望著東家送午餐來。
峁下沒有人影。其實有來送飯的人他也看不見。因為高原溝溝壑壑,層層疊疊。
是時候了!這瘦小的麥客已經疲勞,此時不獵,更待何時!況且狼崽子貪婪的叫聲又在心頭響起。于是,公狼趁著張遠再次哈腰揮鐮割麥時悄然接近張遠身后,待到最恰當的距離時,一個狼撲,如箭射出。
張遠正低頭割麥,突然身后餓狼大力撲來。重力加速度。瘦弱的身體抗不住公狼的突襲沖擊,一個跟頭撲倒在地。幸虧手中的鐮刀沒有傷著自己。
張遠正懵瞪間,餓狼嗚嗚叫著,發出震懾人心的吼聲,張開的大嘴,呲著的尖牙,一口咬向了他的后腦勺。
熟悉的狼聲,劇烈的疼痛,讓張遠立刻想到是遭狼襲擊了。因為他早已聽說,陜南的梁家峁正在鬧狼。
★揮鐮砍出,餓狼并不逃走
麥客是陜北一帶麥收時節外出替人收割麥子的短工。他們常常趁著自家的麥田還沒有成熟時涌到已經成熟的陜南、關中地域割麥掙錢。
改革開放初期,陜北一帶麥客之風再次興起。
這是農村第二次土地改革后的又一個大豐收。麥收如救火。陜南的農民們紛紛雇傭陜北的麥客幫助麥收。
16歲的張遠不喜讀書,于是成了眾多南下掙錢的小麥客之一。孩子瘦小,但能吃苦,有一把子好活計。梁家峁的梁大爺試用半天就決定雇用他。梁大爺只有老兩口,麥田不多,只雇傭小麥客一人,三五天就能全部收割完畢。
梁大爺心地善良但腿腳不好。他怕小麥客餓得快,十點半就帶著好餐食送飯來了,沒想到出門不遠就摔倒在溝坎上,幸虧村民救回。但是沒有人給小麥客送飯了。因為梁大娘常年臥病。
此時,小麥客張遠被狼嚇得忘記了饑餓。但是公狼卻沒有忘記獵殺他。狼窩中的狼崽子現在一定餓得互相撕咬呢!
餓狼的目標是小麥客的脖子,只要咬破后腦勺他一回頭,正好一口斷喉。
但是小麥客卻偏偏沒有回頭,反倒是雙手按地呼地爬起來,揮手對著身后就是一鐮刀。
幸虧公狼早有防備,否則割麥的鐮刀鋒利無比,這一刀砍上就會開腸破肚。但狼很機智,發現小麥客爬起的瞬間驟然跳開。
★嗅到血腥的公狼和小麥客對峙
小麥客一刀砍空。但公狼離他只有三五步遠,是一個一撲而就的進攻距離。
張遠大怒,揮舞鐮刀大吼一聲撲向公狼,雖然聲音并不雄壯,但還是引起了公狼的高度警惕,所以那砍出的第二鐮刀仍如閃電般滑過,卻沒砍掉一根狼毛。因為公狼洞察先機,早已跳開。
公狼驚心。它有把握獵殺小麥客,但他手中的鐮刀實在可怖。它想放棄。放眼高原,哪里還不能捕殺一個倒霉的麥客!于是它倏然掉頭跑開。
小麥客心情一松,沒想到公狼又倏然掉頭而回。這回馬槍殺得太快了吧?他不敢怠慢,左手摸一把后腦勺,賊拉拉的疼,看一看,滿手黏糊糊的鮮血,而且還在流淌。
鮮血的氣味刺激著欲擒故縱的公狼不顧一切地撲來。小麥客恨極了公狼,一哈腰竟然揮舞鐮刀迎著進攻的公狼沖去。
公狼沒想到小麥客如此不要命,急忙噗地跳開。小麥客撲了個空,再縱一步又一次揮刀砍出。公狼又猛然跳開一步。小麥客連砍三刀,公狼連躲三次。還是連根狼毛也沒碰著。
小麥客肚子饑餓,加之割了一上午麥,身子疲乏,更兼現在渾身緊張,大有搖搖欲倒之勢。
但公狼并不敢貿然進攻。因為它害怕這小麥客使詐。
如此,烈日下,小麥客手握鐮刀不再進攻。公狼像狗一樣蹲踞三米外并不逃走。
★甩出的鐮刀被孤狼叼走
烈日烘烤下小麥客汗如雨下,落地有聲。他有些頭暈目眩。身體搖晃了一下。餓狼立刻興奮地猛然站起,但又頹然坐下。他害怕小麥客使詐。他手中的鐮刀實在可怕!
狼有的是耐性。對峙是狼的獵捕戰術之一。在勢均力敵的情況下,狼并不舍你而去,而是不遠不近地和你對峙。它想耗掉你的耐心,耗掉你的勇氣,耗得你心慌意亂,一直耗得你首先掉頭逃跑時,它才會獵殺你。此時獵殺,事半功倍!
小麥客果真沒有耐性了。他揮舞著手中的鐮刀,步步向著公狼逼近。
他想主動進攻,嚇跑公狼,然后回到東家吃午飯。吃完午飯辭工不干了。理由是這里有狼,你看我的后腦勺都被狼咬破了。
公狼果然立即逃走,但是并不快跑。反倒是你進一步它退一步。你進三步它退三步。你不進了它也立即坐下。你快步追趕,它則回頭看著你的速度小跑。保證不讓你追上,也不讓你離它太遠。
小麥客大怒,幾次醞釀后把手中的鐮刀甩出。它習武時練過飛刀術,捏著鐮刀背猛力朝著公狼甩出。鐮刀立刻旋轉呼嘯著朝著公狼飛去。這次公狼害怕了,急竄幾步躲開旋轉的鐮刀。而鐮刀因為有刀柄累贅飛行不遠便吧嗒落地。
公狼不再搭理小麥客,而是叼起落地的鐮刀鉆入麥田不見了蹤影。
★流血的小麥客只能撿石頭拒狼
小麥客見狼逃走,立刻也撒丫子往梁家峁逃去。這狼惹不得,手中沒有了鐮刀,如何和狼斗!三十六計走為上計。
然而逃出未有百步,小麥客戛然止步。公狼突兀地從麥田中鉆出來攔住了去路,而且是那種前腿伏地,撅著屁股的蓄勢待發姿勢。
原來公狼叼走鐮刀時依然關注著小麥客的動靜。它叼走鐮刀是為了讓小麥客失去防身的武器。但他絕不會任由小麥客逃走。狼一旦確定獵殺目標,是不會讓你溜掉的。所以,它瞄著小麥客的方向斜刺里橫截過來。
有狼攔路,小麥客快流盡的汗水又唰地冒了出來。他不僅手無寸鐵,而且連寸木也沒有。任憑自己赤手空拳,根本不是這只健狼的對手。
他立即放聲求救。可惜嗓子干澀,十分嘶啞,且聲音不高,絕對沒有老秦腔破空之力。連喊三聲,連他自己也覺得白費力氣。于是不再呼喊。
公狼卻好整以暇地坐在了地上看著他,一副看你還有啥招法的神態。
小麥客心中徹底地怕了。他知道現在又饑又乏又害怕的情況下,極難戰勝這只矯健的公狼。但又絕對不能等死。于是,他作勢朝著公狼進攻,其實是運動身體,朝著旁邊移動著尋找石頭。
謝天謝地!眼前有塊拳頭大的石頭,而且有棱有角。
公狼發現了小麥客的企圖,立即朝著他撲來。但小麥客領先一步一把抓起石頭順勢打來。公狼畏懼石頭,豁然跳開。小麥客趁機撿起了第二塊石頭。
他雙手各攥一塊石頭,心中力量頓添。而狼卻畏懼地躲到了五步之外。
小麥客得寸進尺,立即化被動為主動,揮舞著石頭,朝著公狼逼近。但公狼并不回頭逃走,而是虎視眈眈地盯著小麥客的兩只手,不斷地跳躍著退后。
小麥客知道狼如此后跳耗費力氣,便步步主動緊逼。然而,狼退了不遠便不再后退,只是兩眼牢牢地盯著小麥客的雙手。讓你手中的石頭夠不著它。
也許它希望小麥客投出手中的石頭,那你就成了沒牙的狼……
★幸虧雇主送飯來
雙方再一次對峙起來。烈日下,滾滾麥浪似乎也在傳送著炙人的熱風。
小麥客似乎已經流盡了汗水。抬眼看看西斜的日頭,心中琢磨,和這只可惡的狼最低對峙了三個小時了。
忽然,溝中傳來了信天游的歌聲。是女聲,而且是兩人。聲音清脆、活潑,很健康。
公狼忽然支棱起三角耳,認真捕捉著聲音,判斷著來者的距離。
歌聲漸近,人也爬上了山峁峁。一個聲音高喊:小麥客,我們替梁大爺送飯來了。
另一個聲音喊:你餓壞了吧?因為梁大爺摔壞了腿,所以我們才來晚了!
送飯的是兩個健壯的媳婦。且手中有工具。
公狼見狀,迅速潛入麥田不見了蹤影。但它明天還會來!
麥田中只有16歲的小麥客張遠,手攥著石頭,愣愣地看著野狼隱去的麥田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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