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侖山下的紅梅開得正艷時,張無忌蜷縮在柴房的稻草堆里,聽著莊院里傳來的笑語聲。那是他第一次見到朱九真,她穿著鵝黃衫子,站在梅樹下回頭一笑,鬢邊的珠花映著落梅,像極了他在冰火島聽母親描述過的江南春色。那時的他,還不知道這抹春色,會在日后化作利刃,將他少年心事割得鮮血淋漓。
那時的張無忌,是個被玄冥神掌折磨得形銷骨立的少年,自卑如塵埃。父母早逝,江湖險惡,他早已習慣了冷眼與欺辱,直到被朱九真的父親朱長齡 “救” 回紅梅莊。朱九真待他極好,會親手為他包扎傷口,會偷偷塞給他蜜餞,會拉著他的手在梅園中散步,聽他講冰火島的故事。她的溫柔,像冬日里的暖陽,一點點融化了他冰封的心。他開始偷偷描摹她的模樣,把她隨口說喜歡的石子藏在懷里,甚至在夢里,都會夢見自己長成了武林高手,能為她擋下所有風雨。
他以為自己遇到了命中注定的姑娘,卻不知這一切都是精心編織的騙局。朱九真的笑語晏晏,不過是為了套取謝遜的下落;她的噓寒問暖,全是父親朱長齡教唆的伎倆。莊院里的人都知道這個秘密,只有他像個傻瓜,沉浸在自己編織的美夢里。他為她驅趕惡犬,哪怕被咬傷也甘之如飴;他為她尋找丟失的珠釵,在雪地里凍得瑟瑟發抖也毫無怨言。他甚至偷偷許下心愿,等自己病好了,就帶她去看冰火島的極光,卻不知這心愿早已被莊里的人當作笑柄。
轉折發生在那個暴雨夜。張無忌無意中聽到朱九真與父親的對話,那些溫柔的話語變成了惡毒的算計,那些關切的眼神原是偽裝的表演。“那傻子真好騙,我說什么他都信?!?朱九真的聲音帶著不屑,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狠狠扎進張無忌的心臟。他躲在窗外,看著暴雨打落滿院的紅梅,也打落了他所有的幻想。原來,他視若珍寶的愛戀,在別人眼中不過是一場可笑的鬧劇;他付出的真心,不過是別人利用的工具。
那一刻,他仿佛聽到了心碎的聲音。他沖出柴房,想質問她為什么要這樣對自己,卻看到朱九真正和表哥衛璧依偎在一起,言笑晏晏。她看到他,眼中閃過一絲慌亂,隨即又恢復了冰冷?!澳愣悸牭搅??” 她問,語氣里沒有絲毫愧疚。張無忌看著她,這個他曾愿意用生命去守護的姑娘,此刻卻陌生得讓他害怕。他沒有哭,也沒有鬧,只是轉身沖進了暴雨里,任憑雨水和淚水混在一起,模糊了視線。
許多年后,張無忌成為了明教教主,身邊有趙敏的聰慧,周芷若的溫婉,小昭的體貼,可他偶爾還是會想起昆侖山下的那片紅梅。不是懷念朱九真,而是懷念那個曾經天真爛漫、相信世間有純粹愛情的自己。那場騙局,像一道傷疤,永遠刻在了他的心上,讓他明白了江湖的險惡,也讓他學會了防備??伤K究還是那個善良的張無忌,只是再也不會輕易付出真心。
紅梅莊的紅梅年年盛開,只是再也等不到那個為它駐足的少年。朱九真后來的結局如何,張無忌早已不再關心。他知道,有些人,有些事,錯過了就是錯過了,傷害了就是傷害了。那場短暫的暗戀,像一場盛大的煙火,綻放時絢爛奪目,熄滅后只剩一地灰燼。而那些灰燼里,藏著的是一個少年最純真的夢,和夢醒時分最痛的領悟 —— 不是所有的相遇都值得珍惜,不是所有的溫柔都出自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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