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讀】
“我就是創投界的ICU主任。但這個過程中,卻是焦慮又帶著愉悅的?!?/strong>
“中國什么時候有人能投10個億給天使輪或者種子輪,中國的創新就起來了。梁文鋒就是個很典型的例子。”
“天使投資里,真正優秀的投資人永遠是少數。他們逆著人性前行,注定是孤獨的。”
天使投資人龔虹嘉,近日在“2025天使投資大會”后,罕見接受了一場50分鐘的深度訪談,狀態松弛,言語坦誠。
在中國創投圈,他是一位極為特別的存在:不常出現在聚光燈下,卻塑造了行業底色。他早年投資的??低?、富瀚微、中源協和、芯原股份、達夢數據等項目,都站在中國創新產業的關鍵節點。
龔虹嘉1965年生于湖北,早年考入華中工學院計算機系。南下廣州、輾轉香港,他從市場到技術、從德生到德康,再到握奇、亞信,完成了從工程師到企業家的蛻變,也打下深厚的產業認知基礎。
他最著名的一筆投資,是2001年以245萬元獲得??低?9%股份,這既是同學情誼的延續,也是一場長期主義的勝利,最終回報超2萬倍。
在他眼中,天使投資是一場信仰與信心的較量——敢在孤獨時下注,也能在分歧中陪跑。近年來他將重心轉向生命科學與底層技術,其投資哲學逐漸顯露出一種“道家氣質”:尊重節律,強調人性與系統的匹配。
他反對“雇傭兵式創業”,重視早期的自我認知與使命感。他常說“道地”——落在哪塊土壤,就在哪兒扎根生長。這種樸素的信念貫穿了他對創業、對人的理解。
他自嘲是“ICU主任”,總在項目最難時刻被喊去“搶救”。其實,他一直守在創新系統的底層,做一位真正的守夜人。
01
自認“創投界的ICU主任”
Q
你作為非常成功的天使投資人,現在是什么狀態?在這個階段,還有什么事會讓你開心或者不開心?
龔虹嘉:我們這些人啊,有點“命賤”的感覺了。總是覺得要去幫助和力挽狂瀾一把,就覺得有那種使命感在。
前不久我在天津去看一個很厲害的中醫,看完以后,他說,能不能讓你的團隊都出去。我嚇壞了,以為身體出大問題。
他說,你很焦慮。我剛用DeepSeek搜了下你,很厲害啊,你怎么會焦慮呢?
我問他,那你看出來是什么樣的焦慮?
他說,是我們醫院院長或者ICU主任的那種焦慮。
我說你太厲害了!我前不久才在清科的一個會上講過,我就是創投界的ICU主任。
我面對的確實都是跟醫院院長或者ICU主任一樣的考慮:(這個項目)救不救得活?要不要出手救?下多大的力?用多少手段……這些問題天天在腦子里打轉。
Q
所以即便已經這么成功了,依然會感到焦慮,這肯定是使命感。
龔虹嘉:這可能就是靈魂層面的事情了。因為在這個過程中你是焦慮又帶著愉悅嘛。
02
關于芯原股份的投資往事
Q
你天使投資了近百個項目,拯救了很多科創企業,也取得了很高的回報,是不是反共識、高風險的投資更有可能帶來高回報?
龔虹嘉:比如說現在科創板有家上市公司叫芯原股份(VeriSilicon),是幫別人做芯片設計的。自己做芯片的(寒武紀)市值快3000億了,當時我們幫別人做芯片的現在也就剛剛500億市值。
即使是這個500億,當年幾乎所有投資人都要贖回。
Q
你是追加了投資?
龔虹嘉:我是主動把那40多個投資人的全部接下來了。2017年簽了協議,由于投資人分布在世界各地,所以2018年花了一整年把投資人的股份一個個買回來。到2019年,我們就把VIE架構給拆了。
我當時就覺得,這家公司的未來只能在中國。
觸發我出手的時候,正好是他們沖擊納斯達克第二次失敗。后來我就說服他們回中國來。
他們說回中國來不好掙錢,我說,回中國來,你們才能“山中無老虎,猴子稱霸王”。
后來他們在科創板上市,那時公司從來沒掙過錢,沒盈利過,所以當時分歧很大。
但是我說他很快就能掙錢,只要中國的廠家不能到美國、到臺灣地區找人設計芯片,這家公司早晚要大賺。
事實也證明,這一天已經來了。
投資本質上是信仰、是信心,你要愿意在別人不看好的時候先進場,等大家都看好就晚了。
永遠都會有還沒有被別人看好、將來有可能變好的事情。
年輕的時候,我們認為微軟基本上就是這個世界的天花板了,后來谷歌出來了……現在又冒出了AI大模型。
這個世界它總是在我們想象不到的時候,要么是某個技術的突破,要么是某種商業模式的突破,來引領這個世界往前走,給更多的后來者帶來一些機會和希望。
03
從達夢談“根創新”的環境變化
Q
你在很多年前天使投資了你老師的公司達夢數據,達夢直到去年才在A股上市。這非??简炑酃夂湍托?,你當初是怎么考慮的?
龔虹嘉:達夢是國產數據庫“第一股”。
當時是在20世紀90年代末幫助馮裕才老師構建了一個可持續發展的公司化架構,馮老師是第一大股東。
那時做國產數據庫,沒什么行業地位。達夢正式成立是1999年,距離它后來上市將近24年。
組建公司時,馮老師的達夢數據庫已經做了10年,認為十年磨一劍,在行業內就足夠有殺傷力。沒想到,想要讓這個數據庫成為各個行業愿意用、能夠用、好用的產品,非常不容易。
直到2015、2016年,大家還普遍認為中國人自研數據庫辦不到,但達夢一直堅持了下來。
在一些特定行業,中共中央開始有意識的要求加大國有數據庫的使用力度,就是去IOE化,去替代IBM、Oracle、EMC,(機會就來了)。
如今達夢的數據庫在許多特定行業得到了應用,財報上顯示的業績也還不錯,這是非常不容易的事情。
我這段時間講自主創新、“根創新”比較多,以前只能講自主創新,一講“底層創新”“根創新”就會被人嘲笑。
談到達夢的情況,其實我想說的是,現在的環境確實不一樣了。
前不久,國資委專門發了一篇官宣,強調在AI大模型的應用過程中,央企要特別關注信息安全和數據安全,要真正去培育自主創新能力,把“底層創新”提升到“根創新”的層面。
所有技術都是從不好用到好用的過程,從不穩定到穩定的過程。如果沒人用,它就永遠迭代不了、優化不了。
過去總有人說國產的不行、不好用,那是因為大家都只愿意用國外成熟又便宜的產品?,F在國產已經比較好用了,產品都是需要迭代的,金山這些雷軍的辦公軟件不也做的很好嘛。
04
所謂逆向是如何面對現實
Q
你一直擅長逆向投資,做別人不想做、不能做、不敢做的事情。你是怎么培養這種思維方式的?
龔虹嘉:就是因為你和別人不一樣,而當時別人沒這么做。
像過去講符合世界潮流,今天來看就帶來了安全隱患,因為美國站到我們的對立面去了。
我早在2018年就說中美會脫鉤,結果被不少人批評,說我書讀得少;我預測第一次川普要當總統,結果有好幾個同學跟我決裂,說我沒文化。
Q
后來他們又說你預測對了,想跟你重新做朋友?
龔虹嘉:他們說我“蒙對的”。這次又“蒙對了”,干脆不爭論了。(笑)
但這個問題是繞不開的。很多精英階層其實不愿面對現實,要么覺得這是暫時現象,要么覺得是美國某個神經病一時沖動。
其實這是美國整個的國家安全戰略:怎么遏制中國,在哪些領域要阻止中國崛起?通過什么戰略來壓制中國的產業和影響力以維持現有世界秩序等等。
我們在芯片領域確實還在努力追趕,芯片的“根創新”難度非常大,因為它要跟生產工藝結合起來。比如到了7納米、5納米以下,就必須依賴光刻機這類高端設備,但一時半會也解決不了。
現在連英偉達專門為中國定制的H20芯片都不能賣了,高端顯卡4070、5090都買不到了,對吧?可能接下來那些AI大模型開源的底層代碼都不給我們用了。
這就是我講的,中國今天的經營者,面臨一個痛苦的轉變。
大家都有這種共識了,重新定位好自己。你說“再出發”也行,說我們主動“調低支撐位”也行,總之我們得接受現實。
調低以后怎么辦?我們可能去服務一些基礎科技含量較低的行業,把低處的往上頂一頂,這種能力并不會受到太大影響。
去年的中央一號文(其實就透露出一個非常清晰的方向),過去講“農村”,后來講“農業”,再到現在重點提的“鄉村振興”,它背后的邏輯是希望把農村那一大批人群的收入真正提上來。
就是讓他們能夠在家門口、方圓100公里內找到一份工作,有老婆孩子熱炕頭,能朝九晚五、節假日休息,有醫保社保,生活穩定。這種有尊嚴的生活,才是大多數中國人真正想要的。
而這樣的群體,占了中國人口的三分之二。這,就是我們的基本盤。
所以現在國家不只是講拉動內需,而是把拉動消費放在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
怎么拉動?三座大山——住房、醫療、教育的壓力,得真正搬掉。政府的保障和福利要像空氣一樣彌漫在老百姓身邊。只有讓人感到安心,消費才有可能起來。
05
幫助科學家創業
Q
現在國家在大力倡導“科技成果轉化”,尤其鼓勵科學家創業。你這幾年也在做不少對科學家創業的扶持,是怎么幫他們推進這件事情的?
龔虹嘉:這是我這幾年做的比較多的事情。
作為創業的leader,更多時候你是在做服務,你得讓那些能干的人,在這里能舒心的工作,有激情、有創意地干活。
科學家普遍喜歡用自己的學生,這是很常見的,畢竟知根知底,師生之間有了解、有默契。
我不說這種選擇不對。但這也得看老師的格局。
如果這個導師胸懷夠大、能力也強,他會鼓勵學生挑戰自己,甚至能彌補自己的盲點。
也有科學家只是在自己最擅長的某個方向做的很突出,或者機遇很好,當上領導后反而會限制學生發揮和創新能力。
Q
他們在學術和科研方面確實很強,但在創業、商業,尤其是打通完整閉環這方面,其實很多是不擅長的,你也是在幕后幫助做一些商業模式設計。
龔虹嘉:比較成熟的做法就是授權,讓專業的團隊去做市場化的事。
不過也有一些科學家自身有很強的創業沖動,想去實現自己過去沒有做的事情,想看看自己到底行不行,能不能成為一名企業家。
我對這種狀況是比較包容的,科學家也是人,有夢想有抱負的,為什么不可以試試?但有一個條件,就是他一定是已經見識過很多誘惑,現在只剩下這條路最吸引他。
他愿意搏,我就愿意陪他搏一搏,沒關系的。畢竟智商這么高,見識這么多,資源這么多……如果做不成,他也有同樣的切膚之痛,痛的時候他自己會知道怎么去調整。
06
偉大不能計劃
Q
你說,中國什么時候有人能投10個億給天使輪或者種子輪,中國的創新就起來了。那你覺得,這一天什么時候才能到來?
龔虹嘉:梁文鋒就是個很典型的例子。他就是給自己投了10個億,做出了我們原來認為只有美國年輕人才能做出來的事情。
我想用這個例子來說明:問題不在于中國年輕人能力不夠、智商不行,而是在于我們缺少另一個關鍵要素——有沒有人愿意相信這些沒有背景的人,愿意給他們一筆錢,讓他們有機會去改變世界。
你去看,從谷歌到Facebook再到OpenAI,這里面都是有規律的。那些創始人,在成事之前幾乎都沒有成功經驗,甚至都沒“干出什么事兒”來。失敗過很多次,才抓住一次機會。
像OpenAI的山姆·奧特曼,他之前也只做過一家公司,做支付相關的,最后賣掉了。
再比如馬斯克,早期也就做成了一家公司,還有兩家沒做起來,但他是用自己賺的錢繼續去創業,非常典型的“自己的風險自己承擔”。
你說如果他當年拿的是風投的錢,他還能不能成為今天的馬斯克?我打個大大的問號。
我2012年去美國時,剛好是馬斯克“死里逃生”的時候。那時候他因為缺3000萬美元,已經到了接近清盤的地步。
最后是一家不太知名的硅谷風投機構投了這3000萬美元,才讓他挺了過來。后來那個基金經理還帶我去看了馬斯克送給他的第一輛特斯拉超跑,編號001。
今天我們覺得馬斯克是個多么牛逼的人,但那會兒,3000萬美元就足以把他逼到身無分文,甚至失信、破產。
他熬過了這一步,車的業務開始有起色了。但直到2017、2018年,他都把SolarCity(光伏能源公司)整合到特斯拉了,華爾街還是認為特斯拉是家“隨時可能倒閉”的公司。
馬斯克咬牙扛下來了,然后,市場慢慢開始相信他,覺得他可能真能干成一些事,再加上他不斷推出新的商業模式,搞SpaceX、星鏈……這時候,大家的態度就變了,開始覺得這人不一樣。
你看,難就難在大家相不相信。
所以我覺得,一件事能不能成,有時候不僅僅是靠這個人有多牛,更在于社會能不能容得下這樣的天才。
天才往往是有缺陷的,你不能指望他面面俱到。如果把人看作一個能量體,他也有自己的“熵值”分布。他在某些方面熵增了,在某些方面熵就會減少。
社會如果能在文化氛圍、機制、環境上給予這種天才以寬容,那才可能從跟隨式創新走向真正的自主創新,甚至是顛覆性創新。
這也是我后來在我們校友企業家論壇上講的一句話:偉大是不能計劃的。
07
靈魂深處的熱愛
Q
你在天使投資大會上曾說,天使投資需要信仰和信心,但同時“漫不經心地出手”,反而更容易成功。你是怎么做到既保持信仰,又能漫不經心?
龔虹嘉:你看今天投米哈游的那位投資人宋濤,他不就有點像我說的漫不經心嗎?
他說他連人都沒見過,只是聽人講了講這個項目,覺得挺符合他自己的信仰,方向也對,然后看了看他們寫的PPT——比他自己當年創業寫得都好,他就投了。
你說這是不是漫不經心?完全沒面試、沒聊人,全憑一種“愿意相信”。有時候你要是真去見創始人,搞不好人一緊張,說話結巴,或者儀表不整,他可能反倒不投了。
很多時候,越是刻意做的決策,結果越不理想。
我們以前經常對天使投資人說,做天使投資的時候,當創業者說他只需要500萬的時候,你基本上要乘3。
很多人是失敗又來,失敗了又來的……這種真的很挑戰人性的。
Q
畢竟天使投資的失敗率是極高的,成功率大概只有4%。
龔虹嘉:2017年,我和創新工場創始人李開復搭檔討論過,天使投資人的特點到底是什么。當年,創新工場剛開始用機構化的方法做天使投資。
我跟清華的李竹(英諾的創始合伙人)合作過,他們也是天使投資機構中的后起之秀。
(注:有次李竹和龔虹嘉做了一場對話。末了,李用這么一段話評價這位老鄉:“龔總是真正的天使投資人,估計也是國內每年投資金額最大的天使,看問題的高度和一般的投資機構也不一樣,寬度也不一樣,對創業者的容忍程度也是非常寬厚,這可能正是龔總能不斷取得成功的一個非常重要的原因?!保?/p>
投資做天使投資,確實要做很多組織形式創新,有些強調集中,有些強調分散,持續做下來的不多,掰著指頭算應該不超過10個。
天使投資的回報周期太長了,導致后面的募資沒法弄。
需要用自有資金聚合一幫志同道合的人,真的是基于一種高度的信任。這種信任,不只是覺得他能力行,更是一種“靈魂上的認同”。
就是你要相信你總會成功,他所奔赴的方向,正是你也愿意下注的方向。
你不能指望讓大家像買銀行理財產品那樣來買VC基金份額。軟銀賽富閻焱曾經說過,什么時候中國老百姓愿意把銀行存款拿出來,像買理財產品一樣買VC的LP份額,中國VC的春天就來了。
但今天不但沒出現這個局面,反倒是民間投資人紛紛把錢從LP那里贖回,去買2%收益的銀行理財產品。
天使投資里,真正優秀的投資人永遠是少數。他們逆著人性前行,注定是孤獨的。
Q
創業團隊從大廠出來,是不是更容易成功?
龔虹嘉:以前很多天使投資人出手果斷,只要是從華為、從大廠出來的,他們就投,因為覺得有出處。
我對這個其實是有點困惑的。你說成功的,確實也是這么成功的;但不成功的,好像也還是因為這點不成功——大廠出來的,大家彼此不服氣。
這么多年我看下來,那種“從大廠出來,拼組個完美團隊”的套路,做成的我倒沒怎么看到。而像段永平看好黃崢,不是照著公式來(反而很成功)。也可能我了解得不夠。
當然做藥的領域會不一樣。
比如化藥,確實是需要流程上的經驗拼圖——一個人負責設計,一個人負責實現,還有人負責驗證。這種產業是需要流程上每一環節都有人把關的。
就像高瓴資本,硬是推出來了信達生物和百濟神州。它在那個賽道是全線鋪開的。
你要把一個藥企的研發流程搭建出來,每一步都得是經驗豐富的人守著,他可能不需要從0到1的創造能力,但每一步工藝、配方、原料怎么組合、性能怎么最優,全靠經驗和判斷。
Q
你是中國天使投資人的榜樣了,天使投資對于硬科技創業至關重要。很多人看到你萬倍回報的故事想學習。你有什么建議嗎?
龔虹嘉:好像確實有人因為聽了我賺幾萬倍的故事,就跑去做天使投資了。但我也說過,做天使投資,有好下場的其實不多的呀。
我有個助理,當年也想著做天使投資,結果把她爸給她買房子的錢拿去投項目,最后全虧了。
天使投資如果按照大眾的認知和邏輯去做,成功率是很低的。所以不要貿貿然去做。
除非,這是你的信仰,是你真心喜歡的事。比如你就喜歡你表弟,覺得他長得帥、人也不錯,他要創業,你就愿意投點錢給他,那沒問題。
這才是天使投資的本質。在全球范圍內,真正的天使投資人,基本都是“三個F”:Family(家人)、Friends(朋友),還有一個是Fool(傻瓜)。
像我們這種傻乎乎的,就是這么構成的。
Q
老話說得好,傻人有傻福。
龔虹嘉:現在很多做天使投資的,已經有點背離了天使投資的初衷和本心,比如要求對賭、回購這些。
我們還是很希望,中國能夠真正出現一批“從靈魂深處熱愛”做天使投資的人——他們愿意投,是因為這件事本身讓他們覺得有意義、有樂趣。
08
創業者的幾大特質
Q
那你在判斷創業者的時候,最看重什么?什么樣的人會讓你覺得,“哪怕他失敗10次、100次,我都愿意繼續支持他”?
龔虹嘉:人與人之間肯定存在某些氣場和共鳴的。這就像我們上學時,有些同學你天生就喜歡和他一起玩,有親近感。興趣愛好某種程度上也是一種價值觀的體現。
然后就是,學習能力、融會貫通能力、把復雜問題化簡的能力,一個人要具備這三點特質。
再有就是領導力。比如說你要組織兩隊人打球,有些人一招呼就全來了,有些人就召集不動。不是職位的問題,而是他有沒有那種讓人愿意追隨的氣質。
還有一點特別重要,就是不能只會做自己熟悉的事。
有些人在專業上很強,但知識結構很單一,合作半徑太小。這個時代知識變化太快了,就像自身免疫系統過強也會引發自身免疫疾病一樣,反而容易出問題。
核心戰斗小組創業的早期階段,大家的自我認知,形成共識非常重要。
我有個創業項目,團隊里的幾個人非常有才華,但最終并沒有走到最后。因為他們只把自己當成“雇傭兵”,來為這家公司打一場3年、5年的仗。
當時我們為3G移動通訊提供流媒體播放平臺,說好干3年,結果3G牌照延遲了4年,拖到2010年才下來,他們就熬不住了。因為他們不是將這件事作為自己的使命來做的。
真正的創業者應該把事業當作使命,找到能攻堅克難的人很關鍵。這種人往往有獨特的眼界和經驗,能幫你突破最難的山頭,迎來一馬平川。
天才一個月干出的活兒,可能普通人一年都干不完。但一個普通團隊,往往是容不下天才的,這是很多創業項目失敗的根本原因。
能干且有天賦的人離開后,我們投資項目時非常關注他們的去向。
如果他們真的要做一件常人難以企及的事情,我們就需要詢問原因。
有些人是做過類似的事,但更多時候他是沒做過的,那就得看他有沒有系統地思考、積累和準備。
他還會告訴你,他對這個事物的理解、做了哪些積累、準備以及從哪里獲得攻克硬科技難點的知識和能力。
當他們把“作戰地圖”呈現在我面前時,我才會覺得他們是學習過、思考過、有準備的。
Q
天使投資人能把項目做成的關鍵是什么呢?
龔虹嘉:很多人以為項目得“管”出來,其實不對。一個人如果完全靠勤奮才能掌握知識,那他時間精力是有限的;但如果他是出于熱愛、天賦、興趣去做的,那他可以夜以繼日都不累。
你看一個人有沒有想象力,干這件事有沒有入迷,這才是判斷他能不能做成的關鍵。
當你做的事情和自己的天賦吻合時,你就會進入“心流狀態”。就像日本的稻盛和夫說的那樣:才思泉涌、不知疲倦,做事如魚得水。
但如果你被迫用一種你不適應的方式去做事,那不是“心流”,那是“淚流”。
我讀大學的時候就有這樣的體驗。我們是機械專業的,我怎么畫圖都畫不好。老師都急了,說你畢業以后靠什么為生?那段時間特別難熬。
所以我們在看一個人的成長,看一件事能不能成,說到底都和這兩點有關:
第一,你選的人,他的認知能不能不斷提高;第二,你做的事,是否真的是面向未來的。
當然,有人會說:我不做未來的,我專門從垃圾里淘金,那也行。
所以面向過去有面向過去的發力點,面向未來也有未來的發力點。這個世界本來就沒有絕對的東西。
09
勤奮地看商業計劃書
Q
你現在還會看商業計劃書嗎?
龔虹嘉:我還是比較勤奮的。如果把我歸為百億富豪的行列,那我肯定是這個群體里不到10個還在認真看商業計劃書的人之一。
我現在看計劃書主要是為了判斷該分發給我哪個團隊、哪個基金、哪個人。
我自己要先有個初步感覺,比如覺得這個技術方向不錯,或者這個創始人背景過硬,或者和我們已有的產品、技術有協同價值。
但這個技術到底有多先進?在行業里是否領先?有沒有關鍵技術缺陷?這些我是不專業的,判斷不了。
所以我只是先篩一下,然后分發出去。
這個工作量其實也挺大的。一直到最近,我幾乎每天都是凌晨四點睡覺,現在發現身體有點吃不消了。
Q
現在很多中國公司都在出海,你還會投資出海企業嗎?
龔虹嘉:不多了。以前我們投資過一些工廠,但后來也不再做了,出海帶來的麻煩太多了,官司一堆。
一個行業只要中國人進入,其他國家基本就很難玩了。我們都知道這是個規律。
問題是,當你變得非常強的時候,怎么照顧弱者?怎么為他們留出生存空間?很多中國人還沒學會,尤其是強者。
國外的大企業,比如微軟做操作系統、IBM制造大型機,他們會比較注意邊界在哪,哪些不可以做,也不用去卷。
地球不是平的,地球有四大洋,本來就該有距離。人與人之間也該保持點距離。你看現在年輕人,跟父母兄弟姐妹也都保持一定距離了,都可以理解,這是人的屬性。
10
面向未來的兩個問題
Q
未來AGI實現以后,人類還能做什么?
龔虹嘉:AI大模型來了,人都不用干活了,你說在家干還是在公司干,其實都一樣。美國疫情之后,有三四成員工都不愿意回辦公室上班,最近才有公司開始強制要求返崗。
在家辦公有很多優勢,在自己喜歡的環境更容易進入心流狀態,工作效率反而更高,一周可能只需要兩個半天跟同事交流開會。當然這是一種理想狀態。
未來,我們是不是還非得坐在辦公室上班?這就是個問題。
國內有個網站叫“豬八戒網”,前些年他們過得很艱難,老板愁眉苦臉,我安慰他說,“你再堅持一下,很快就會有越來越多有才華的人不用去辦公室了。到時候你服務的對象一下子就多了,你的能力邊界也一下擴展了?!?/p>
Q
現在也有一種聲音,說原來指望AI是幫我們洗衣做飯的,現在卻連寫代碼、做文職、辦公室工作都被AI替代了,甚至連思考都幫我們做了。那我自己是不是只能去干體力活了??
龔虹嘉:干體力活也會有機器人來做。
你看海康威視的螢石推出的清潔機器人就很厲害。它能識別地下的污漬是水還是油,然后用相應的清潔液去清理。清完了還能自己倒垃圾、自己洗拖把,根本不用人干。
所以重活也輪不到人做了。
Q
那人以后還能干什么?
龔虹嘉:干自己喜歡的事啊。
Q
如果未來十年只能投一個領域,你會選什么?
龔虹嘉:還是健康。人的健康離不開環境的健康。
我們今天說的不是思想的健康,而是身體的健康——健康的水、健康的空氣、健康的土壤。只有這些要素都是健康的,用它們去滋養出來的食物才是健康的。
這個很樸素,但其實是大家現在最需要的。
這些本來就是老天賦予我們的,是自然該有的狀態。
Q
所以其實你在農業、農村領域早就已經有很多布局了?
龔虹嘉:我現在做得比較多的,是關于中藥材“道地”相關。
所謂“道地”,意思是某種植物降落到地球上,它應該在哪塊土地上生長,這就是它的“道地”。你可以理解成,像人一樣——你老家是哪里?你出生在哪?你來到這個世界,是落在什么地方?那就是你的起點。
我們以前追求的是“吃飽肚子”,后來吃得太好了,反而出現問題,比如血糖高、脂肪多……像我們這樣肚子大了的,才開始真正關心健康。
我一直在倡導把干細胞技術和中醫藥結合起來,再加上精準診斷——包括精準早篩、精準伴隨診斷。把中醫藥、干細胞、精準診斷結合起來,就能構成一個“大健康”的服務體系。
這個體系不是等人生病了才介入治療,而是提前防“未病”、干預慢病、延緩衰老。這是一個完整的服務鏈條。
>End
本文轉載自“TOP創新區研究院”,原標題《最牛天使投資人:如果未來10年只能投一個領域,那我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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