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馬克思的理論,社會分為五個階段:原始社會-奴隸社會-封建社會-資本社會-共產社會。其中第一個和最后一個是無階級社會,雖然出于自然屬性不會絕對平均,但在勞動和分配方面無壓迫、剝削,故權利上絕對平等。
一切思想文化都是社會的產物,藝術也不例外。藝術是趣味,是審美,是模仿的沖動,是各種各樣的需要,也在歷史中扮演了不同角色。但無論哪種扮演,按照馬克思的理論,只要是在階級社會,經濟基礎的不平等必然導致藝術的不平等,藝術也是有階級的。
反之,原始社會的藝術,體現出巫術性、游戲性的特征,也會受自然環境等地域影響,有趣味、習俗、技藝上的差異,但并無大的觀念層級之差異。由此我們可以推想,共產主義社會的藝術其趣味多樣,每個人都充分發展了自己的自然屬性,在社會層面上藝術也再無高低之分。奴隸社會、封建社會、資本社會的藝術則不然,它們是有社會層級的。
在奴隸社會中,一切資源均歸奴隸主,最大的奴隸主是阿卡德、巴比倫、亞述、古埃及、古羅馬的最高君主。古希臘因為產生了民主制,奴隸壓迫常被后人忽略了,實際上公民就是統治階級。奴隸毫無人身自由,只作為工具被看待,更提不上擁有自己的審美了。
奴隸社會中,作為高階的藝術,其審美觀念與我們有較大不同。最突出的就是古埃及刻板、僵硬的造型,古人認為這是神圣與權威的象征。權力越大的越面無表情、形體刻板、千篇一律。反之則可能略顯生動,如古埃及古王國的《書吏凱伊像》相較于《拉蒙霍特普夫婦像》那般。
實際上,被看做文明高階的古希臘、古羅馬的藝術同樣也是不茍言笑的,在希臘諸神的大理石、青銅的造像中我們幾乎看不到表情變化,總是如此沉靜、祥和(即便希臘化時期的《拉奧孔群像》的痛苦表情也仿佛凝固一般)。古希臘的藝術是西方的典范,那種幾何化、沉靜式的“理想美”形象,唯有“高貴的公民”得以享有,他們是人神同形同性的體現。其后的古羅馬皇帝雕像注重真實感,卻也從未在皇帝臉上看到一絲親切的表情。
封建社會是農耕社會里地主和農民的矛盾關系。在西方則表現為基督教統治下的封建社會,中國表現為中央集權文官階層統治下的社會形態。國王、皇帝及其貴族階層可以世代使其子孫得其庇蔭。封建統治者也就形成了自己一套獨特審美。
在西方社會中,這類審美屬于中世紀的宗教建筑,哥特式教堂及其裝飾雕塑營造出天堂般的幻境,這種能量經由文藝復興被巴洛克藝術繼承下來。復興希臘文化后的莊嚴、典雅的古典主義自然是封建君主的最愛,希臘神話、歷史典故配合單純典雅的畫面,非常適合作為君主的形象外衣。
這個階段的中國就更為豐富了。貴族審美以“造極于趙宋”的宋徽宗為典范,花鳥畫的頂峰是工細嚴謹、設色典雅的“黃家富貴”風格,山水則是《千里江山圖》為代表的青綠長卷。中國古代無宗教信仰治國的傳統,古人信仰的是占據了士大夫階層精神核心的儒家思想,北宋以后以“理學”體系為標志,故而在文人繪畫中出現了承繼五代山水的范寬、李成的全景山水,作為古代封建藝術中的高階代表,高大全、散點空間的山水背后是文人的宇宙觀,囊括天地壯美的虛幻想象。另一種文人畫則是追求“逸品”的米芾式的藝術,后被倪瓚、八大發揮到極致,屬于道家精神里追求個性飛揚至天地之間的才情與境界。
農耕文明的權貴、文官,幻想寓于其中。最初這些人從人民中來,或武或文爬到社會高階之后,在審美上逐漸脫離民眾,視覺華麗如宮廷院體,意境超拔是文人筆墨,總之越偏離多數人的審美就越高級。
小農也需要生活趣味,需要審美,扭秧歌、唱山歌,體態與歌詞中充滿了原始生機,美術上符合小農審美的就是農民畫、年畫,濰坊年畫、桃花塢年畫、楊柳青、綿竹年畫等流傳下來的作品圖像總會看到農人對生活富足與子嗣綿延的期待。民國的齊白石運用文人畫技法,繪制農民的小情小調,一些不入高雅丹青的繪畫圖像如蝌蚪、蝦、螳螂、蟋蟀、水草、蔬果等都被其納入畫中。背后不乏小農意識對小我生活的喜愛之情。封建社會中,從小農到官宦之間的是流民、俠客、豪杰,一些不屑為官的在野文人往往寄托于這類人格的想象,南宋梁楷的繪畫最典型,其中的禪意與前文提及的逸品山水同出一格。
資本主義社會強調個人解放,尊重私有財產,這是社會性的進步。但稍加觀察,一些封建思想濃郁的人,更在意封建道德的虛假宏大,而對個人權益的解放十分不屑。小市民就是對擺脫了農耕蒙昧的城市階層中處于最低端人口的形容,他們往往是工人或也有小資情調,思想淺薄、自私重利、投機取巧、生活瑣碎,他們的藝術品味自然也是小而安穩的。
荷蘭有個流派干脆就叫“小畫派”,指的是專為普通市民欣賞的題材小、尺寸小的油畫,以維米爾人物畫為代表,主題多為生活愜意、充滿情愫的少女形象,還有風景與靜物,這些以往不被認可的題材也成了裝點家居生活的裝飾繪畫。
資本主義的氣魄在于批量生產,藝術被當做商品,自然沒有了封建社會中古典主義理想美、巴洛克迷狂、黃家富貴、全景山水等的人格幻想。取而代之的不是宗教、形而上學、倫理道德的觀念想像,而是物質、科技的創新,引領創新的才是新時代的領袖,才是大藝術家、大人物。
梵高和畢加索是典型的資本主義時代的現代藝術家,前者被資本運作用故事加持鑄就神話,后者自己運營成為資本游戲的神話。梵高孤獨、扭曲,熱愛生命、能量四射,卻被現代社會無情拋棄,是英雄主義的象征。畢加索不斷革新,突破邊界,擴充著現代藝術的審美舞臺,是資本家創業精神的象征。
如果奴隸社會、封建社會的藝術階級是上與下的,資本主義就是前與后的,前衛的就是大藝術家,守舊的就是落后分子。在大與小的博弈中,高低之論替換為了新舊之爭。眾神消失,機器登場。不變仍是階級的差異,其中不乏強對弱的權利碾壓,以及弱對強的道德審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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