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瑞情商低?不知道變通?這是天下第一號的笑話。
海瑞能夠從一個沒有考上進士的舉從,從九品教諭開始,干到了正二品的央部級干部,本身就是一種奇跡。
他如果情商低,不知道變通,可能都不會出頭,一輩子就是一個苦哈哈的教諭。
但實際上,海瑞從當官開始,他的每一件事,既實現了自己的政治理想,又讓對手對他無計可施。
就比如說他初入官場,任南平教諭時。一次,延平府知府率下屬巡查縣學,按當時的慣例,教官需要向長官行跪拜禮,當時其他的官員紛紛下跪。只有海瑞站在那里,一動不動。
人家說:“學校乃教書育人之地,師長當有師長之儀”,然后只行了一個拱手禮,當時的延平知府心里不爽,卻沒有辦法治他的罪。只是后來得了一個“筆架山”(三人并列,他居中挺立如筆架)的外號。
這件看上去他是一個頑固派,但實際上卻耍了一個小聰明。
他沒有否定上下級的禮這個禮儀,而是區分了場合,如果在官衙中見到上官,他就循禮,但在縣學這種教書育人的重地,他以師道尊嚴為由,堅守立場。
他雖然有點頑固,卻找了一個讓誰也挑不出毛病的理由。讓上官不爽,卻沒辦法治他的罪。這也是本事,海瑞的依據是《大明集禮》中 “教官于官長,朔望行拜禮,常日則否”的規定,而非憑空抗命。這種 “引制度為盾” 的方式,既守住了教育者的底線,又避免了與上級的直接沖突,恰是變通的智慧。
后來,他因為在任上頗有政績,從一個九品的小教諭(教育局長)長到了淳安縣縣令的職位(七品),在一個小小的任上能干出成績,這說明他還是有兩把刀的。
在淳安縣令上,他整治了當時東南總督胡宗憲的兒子。
這個東南總督,是嘉靖年間為了整治東南諸省的倭寇而設置。因為倭寇為患東南諸省,一開始,各省只負責自己的防務,互不溝通,以鄰為壑,于抗倭大局不利,這才設置了東南總督這個角色,胡宗憲的權力很大,節制東南諸省的軍務,不管是戚繼光、俞大猷都聽其號令,手下還有徐渭這樣的牛人,可以說是權勢滔天。
由于胡宗憲的權力很大,所以他的兒子很囂張,不管到江南哪個地方,當地官員都倒履相迎,管吃管喝,臨走還送上一筆孝敬。
但他來到了淳安,卻吃了閉門羹,因為海瑞到了淳安,發現本縣的開支,僅僅是驛站往來吃喝宴請就占了很大的一筆開支。于是大筆一揮,訂下了一個往來的宴請標準。
當然,這個標準不高,最多就是挑不出毛病,餓不著人的程度,與豐盛是靠不上邊的。
胡公子來到淳安驛站,碰到這里的粗茶淡飯,很是不爽,直接將驛丞給吊了起來,給了一頓打。
遇到這樣的跋扈公子,作為地方官,要么是大事化了,小事化無,再送上一筆重禮,哄得胡公子舒舒服服的,然后盡快禮送出境。要么是化身正義使者,上去訓斥一頓,被胡公子身邊的豪仆給揍一頓,成為當地的笑話,顏面盡失。
而海瑞則是選了第三條,人人都想不到的路子。
他直接派人將胡公子給抓了起來,打了一頓,將他行李里的幾百兩別的官員的孝敬給沒收了,然后派人給胡宗憲送了一封信:您曾經明令“驛傳務從簡省”,也就是說驛站往來要簡省,如今有一個公子過境,濫用驛馬、勒索財務,他還冒充您家公子的名號,這對您的官聲不利,我扣了他的財務,待核實后再處置。
這一封信,直接將問題拋給了胡宗憲,用對方定下的規則制度,懲治了胡公子。讓胡宗憲無話可說。
一件事可以看出海瑞的“外圓內方”,在不違背自己規則的基礎上,圓滑巧妙地懲制了對方的公子,還不落把柄。
海瑞在好多地方當過縣令,他懲制豪強,幫助百姓。
關鍵是,他能做出成績,還不讓對方挑出他的毛病。讓那些富戶豪紳對他恨得咬牙切齒,又無可奈何,最后只能想辦法讓他升官,離開本地。這句話聽著簡單,真正實施,你就會知道有多難,辦成事,得罪人又讓對方啞口無言,對度的把握,還有對朝廷相關規章的運用,可以說到了游刃有余的地步。
也在這些富戶的“幫助”之下,海瑞一介舉人,很快成為應天巡撫,他管轄的蘇州、松江都是當時有名的富庶之地,卻由于賦稅過重,豪強兼并,當時的普通老百姓日子過得并不好。
再加上水患嚴重,看似一把難解的局,又讓海瑞玩出了花。
他為了治水,先“治人”,借力于鄉紳,狠狠地涮了他們一筆。
太湖流域水患嚴重,海瑞主持疏浚吳淞江時,需要征調民力。一開始那些大戶都沒有同意。海瑞也沒有像其他的官員一樣,強行攤派。
他先是公開賬目,證明治水的經費自己分文不私用,又邀請那些有聲望的鄉紳牽頭,最終爭取到他們的支持,順利完成了工程,并且不是糊弄,而是保質保量的完成了工程,造福了本地。
對于那些隱瞞田產,貧民代納賦稅的問題,多少官員表示“臣妾搞不定!”卻讓海瑞給解決了。他下令清丈土地,要求富戶如實申報,對那些不配合的豪強,比如說前任首輔徐階所在的徐家,他強硬追責,勒令退還侵占的田產,對那些因為災荒無力繳稅的貧民,卻上奏朝廷,請求緩征,甚至動用了官倉賑濟。
在他的操作下,愣是把事給辦成了,連一度在本地很囂張的徐家,最后都無可奈何地吐出了一部分侵占的田產。
《明史》記載,他的政策 “小民始忻忻有更生之望”,而豪強雖怨懟,卻 “無隙可乘”。這句話很簡單,含金量卻很高:他的政策給了普通的老百姓喘口氣,活下去的希望,卻讓那些富戶雖然怨恨他,卻找不到整治他的辦法。
從這可以看出,海瑞雖然是清官,但在官場上,比那些奸滑的老油子還要狡猾。
好吧,海大人一邊得罪人,一邊節節高升。沒多久,從地方升到了中央。
因在地方政績顯著,海瑞被調入中央,擔任戶部云南司主事,正六品的官員。主要負責云南地區的財政、賦稅等事務,雖然是芝麻官,卻讓他有機會接觸了中央的政務。更是有了直接給嘉靖皇帝寫奏折的機會。
于是這位海大爺玩了一把大的,寫了一份《治安疏》開始噴皇帝,干了好多人想干卻不敢干的東西。
因為當時的好多諫官,哪怕對皇帝不滿,也不敢直接開噴,相反他們只敢噴一些官員,比如說嚴嵩、嚴世藩爺倆兒,因此被整得關入大獄,非常凄慘。
當時的皇帝是嘉靖,他本是興獻王之子,就因為堂兄正德皇帝不務正業,落水而死。正德無子,又沒有嫡親的兄弟,皇位落在了興獻王世子的身上。
嘉靖當上皇帝之后,干了幾件大事,比如說大禮儀事件,站穩了腳跟。但他雖聰明,卻無恒心,害怕麻煩,喜歡享樂,所以后來寵信嚴嵩,迷信道教,大興土木,做了不少的荒唐事,甚至當時有點民不聊生,人稱“嘉靖嘉靖,家家皆凈”。
于是海大爺覺得不爽,當皇帝還有你這種的?于是寫了一份《治安書》,放在一大堆請安折子里,送到了御前。
嘉靖當時讀著一批歌功頌德的折子,突然碰到這么一份直接開罵的,當時就蒙了。氣得直接將折子扔在了地上。
海瑞的《治安疏》寫得很有水平,哪怕是噴人,也很婉轉。
他知道嘉靖帝雖昏聵,還是比較在意自己的名聲,所以開篇是先夸,開篇稱 “陛下天資英斷,過漢文遠甚”,結尾才痛陳弊端,給皇帝留了改過的余地。
罵皇帝的后果,他也預料到,可能被殺,所以他提前遣散家人、備好棺材。
也正因為他的這番舉動,才讓嘉靖相信他真的是“比干”這樣的忠臣,而不是邀名的小人。雖然將海瑞關進了大獄,卻一直下不了要殺他的命令。
最后嘆氣:“他雖然是比干,我卻不是殷紂王!”(此人可方比干,第朕非紂耳),最后海瑞無罪釋放。
雖然這件事一些朝臣的勸諫也救了他一命,但他自己得力的處置,給自己贏了不少分,讓嘉靖最終還是放過他。
這年事之后,海瑞一直當他的官,經歷了嘉靖、隆慶、萬歷三朝,最終在萬歷十五年,以南京右都御史,正二品的職位,病逝在任上。
總之,海瑞能夠在歷史上留名,“清廉”只是一方面,為官清廉,卻能任事,并能干成其他人士不成的事,這才這么出名。僅僅一個“清廉”,他不會有這么高的地位。
縱觀海瑞的一生,放在現在也是一篇波瀾壯闊的爽文,比好多網文還要精彩。
你說海瑞不知變通吧,他在具體的事情中,懂分寸、知進退,用規則對抗規則,借人心引導人心。你說他知道變通吧,他一輩子清廉自守,不因權貴而折腰,不因私利而妥協,終其一生堅守自己認定的道義,遇到再大的危機也不改其衷。
游走于官場之間,以一小小舉人之身,最終做到了正二品,他對人心的把握,規則的利用,足以說明他的智商和情商都是一流的。
正如《明史》評價他 “意主于利民,而行事不能無偏”,他或許有性格棱角,卻絕非 “不懂變通的老頑固”。他的智慧,在于以 “剛直” 為底色,用 “變通” 為畫筆,在人心浮動而渾濁的明代官場,畫出了一條獨屬于自己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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