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然是在度蜜月的第三天接到婆婆電話的。

那會兒她剛泡完酒店的無邊泳池，裹著浴巾靠在陽臺曬太陽，手里拿著椰汁，正打算刷刷手機，婆婆的來電就進來了。

“然然啊，三亞好玩嗎？哎呀我看你朋友圈發的照片真好看，你那身泳衣穿著顯身材！”電話那頭婆婆熱情得不行，一開口就讓李然不自在。

“嗯，挺好的，今天天氣特別好，剛游完泳。”李然客套地回應著。

“那就好，那就好，我就不打擾你們咯，等你們回來啊，正好我也打算搬到你們那邊去住住，咱一家人熱熱鬧鬧的，想想都開心！”

“啊？”李然差點把手里的椰汁撒了，“您要搬來住？”

“是啊，你們不是買的新房子嘛，三室一廳，多一個人不擠，咱還能互相照應。我一個人在老家也沒意思，天天吃現成的，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哦……這樣啊……”李然干笑了幾聲，心里卻咯噔一下。

她從沒想過和婆婆同住。這房子雖然是陳峰婚前買的，但婚后兩個人共同還貸，三室一廳，房間雖多，卻沒一個屬于“婆婆間”。她原本是打算把第三間臥室改成書房的——放個懶人沙發、書柜、香薰燈，下班回家能窩著看劇、聽音樂，偶爾加班也能安靜地辦公。

現在好了，書房夢，泡湯了。

她沒有馬上和陳峰說這事，想著等回去再好好聊聊，結果剛進門不到五分鐘，陳峰就跟她說：“然然，我媽說過幾天就來住。”

李然心里一口氣頓時堵住了，臉上的笑也沒維持住。

她不是那種一結婚就跟婆婆勢不兩立的女人，也不是懶得做飯、做家務的嬌氣媳婦，可她真怕——怕那種“媽在、你在、我夾中間”的尷尬局面；怕剛起床還穿著睡衣，就要面對廚房里已經煮好白粥、嘴里還念叨“你們年輕人太懶”的婆婆；怕自己洗衣服時聽到“你這樣搓不干凈”，怕自己一邊追劇一邊嗑瓜子被叨念“地上都是殼，邋遢”。

怕最重要的——她和陳峰剛剛起步的小日子，還沒捂熱乎，就要多一個聲音，多一雙眼睛，多一套生活方式來“指導”她。

晚上，兩人坐在餐桌前，吃著外賣壽司，氣氛有些冷。

“我覺得，咱倆是不是該好好商量下這事。”李然看著陳峰，“你媽要來住……你是怎么想的？”

陳峰夾了塊三文魚，沒抬頭：“還能怎么想，我總不能讓她一個人待在老家吧，她身體也沒以前好了。她說來住住，我也不能說不讓啊。”

“可是你也沒問過我愿不愿意。”李然語氣輕，但話里卻有刺。

“這不也就剛說嘛，還沒搬呢，我們先商量商量唄。”陳峰終于放下筷子，有點不耐煩，“你干嘛一副早就不樂意的樣子？”

“我不是不樂意，我是……擔心。”李然低下頭，用手指攪著醬油碟，“你知道我不是不孝順的人，我只是覺得，我們才結婚，新家還沒過幾天，就要變成三個人一起住，這不是我理想的婚后生活。”

陳峰沒說話，皺著眉盯著桌子。

“你想過沒有，她來住，生活節奏全變了。早上幾點起床，誰做飯，誰打掃衛生，咱們倆周末還想不想窩在沙發上看一整天電影？晚上你媽早睡，那咱們連說話都得輕聲細語。”

“她也是為了咱們好。”陳峰小聲嘀咕。

“我知道。”李然嘆了口氣，“可這‘好’是她覺得的，不一定是我們想要的。你愿意回家就看到你媽在廚房里忙活、打掃衛生，還時不時指點一下我嗎？你愿意以后咱們吵個嘴，她在旁邊勸個不停嗎？”

陳峰一時語塞。

“我不是拒絕她來住。”李然放緩了語氣，“可以來，住幾天，過年過節都行，我陪她聊天，陪她逛街都行。但常住……我真的不太能接受。”

“那你讓我怎么跟她說？”陳峰皺起眉頭，“我總不能直接說‘我媳婦不讓你來住’吧？”

“就說公司安排你出差，我們這邊工作節奏緊張，生活還沒穩定，等明年再說。”李然眼神堅定，“該說的善意我都能給，但你得站在我這邊。”

陳峰盯著她看了幾秒，終于點了點頭。

第二天晚上，陳峰給他媽打了個電話。

“媽，然然她公司最近項目特別忙，家里節奏也沒理順，我也準備出個遠差……不然您先別急著過來，等我們穩定點再接您來住，行不行？”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婆婆語氣不太高興：“行吧，反正我也就說說，你們年輕人忙，那我再等等。”

李然坐在一旁，聽得心里松了口氣。

她知道這不是終點，婆媳相處的問題早晚要來。但至少現在，她和陳峰的小日子，還能再熱熱乎乎地過一陣。

不管將來會如何，她只希望，兩個人的婚姻，始終要有兩個人的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