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熱度過去后，談談杭州。

杭州，最近不太平。

先是7月5日，杭州東站發生一起臥軌自殺事件。

當天，高鐵G7545從上海南站出發40多分鐘后，駛進杭州東站，站臺上站滿背著大包小包行李的乘客和維護安全的高鐵執勤人員。

突然，一名成年乘客從站臺上跳進股道中，奔向已減速進站的G7545。

見狀，目擊乘客一片震驚，執勤人員迅速預警，進站高鐵緊急剎車。

還是晚了。

跳進股道的那個乘客還是被撞傷，后被送醫搶救，迄今生死未明。

而他造成的這場意外事件，不僅導致G7545晚點40多分鐘，不少乘客錯過轉乘的高鐵和航班，而且導致案發時段整個杭州東站的高鐵，出行車次都被打亂。

有人估計：

他這一跳，成千上萬人的行程被耽誤。

從他跳進股道時的孤注一擲，還有奔向高鐵時的義無反顧，我們又不難看出：

他是抱著必死的決心，要臥軌自殺的。

緊接著，7月7日下午3點半，杭州南站候車大廳，又發生跳樓事件。

一名男性乘客從候車大廳的二樓扶手，墜落到一樓，被緊急送醫。

目擊者稱：

墜落男子是自行爬到二樓護欄扶手上，并毫不猶豫地跳下去的。

接二連三的悲劇，讓我們忍不住發出這樣的疑問：

是什么讓他們如此萬念俱灰？

是無法治愈的重疾？

是高額沉重的債務？

是情感破碎的悲慟？

是父母家人的窮病？

是學業工作的挫敗？

是人際關系的坍塌？

是遭遇不公的憤懣？

抑或是以上多種因素疊加到一起的至暗黑洞？

不管是哪一種困境把他們逼上絕路，這樁樁悲劇被夏風吹到每個人臉上時，撲面而來的都是“活著太難”的苦澀。

新聞熱搜上，那些臥軌自殺者、跳樓墜亡者、跳河溺水者，不過是“人生實苦”的殘忍表達者。

02

熱搜之下，生活之中，隱秘角落，又有多少人扛著生活不堪的重負，腦海中也曾閃現過“不如一死了之”念頭？

我前些日子在故鄉小住。

和一個闊別多年的中學女同學見面敘舊。

她和我談到這三四年的經歷：

母親去世，父親也檢查出重病，她對娘家照顧太多惹來丈夫的不滿，夫妻關系陷入前所未有的冰點，正在讀中學的兒子又染上網癮，沒日沒夜偷偷玩手機，成績一落千丈……

有好多個瞬間，她焦頭爛額地忙了一天從外面開車回來，駛過家附近必經的那座橋時，都有“一扭方向盤撞下去”的沖動。

甚至有一次，她還站在自家16樓的窗戶前，用鑰匙打開了隱形防墜網的鎖孔，想要縱身一跳。

但最后關頭，她還是覺得不能丟掉患病的老父親，生養了10多年的孩子，還有自己前半生一磚一瓦搭建起的這個家……

她在一次次絕望后，又一次次自我開導，繼續奔赴“養老、養小、養家”的車流人流中。

亦如滾滾紅塵中的你我他。

值得欣慰的是，這一兩年，她父親的病情漸漸穩定，兄弟姐妹一起出錢請了居家保姆照顧老人；

她有更多精力照管自己和小家，丈夫的怨言也漸漸消弭，中年的寬厚甚至讓丈夫對她多了心疼和體諒；

孩子在極致墮落的成績下滑里，也逐漸確認下墜的人生不是自己想要的人生，開始奮發讀書，以萬萬沒有想到的成績考上了高中……

她自己也評上了職稱，被提拔加薪……

一切極度糟糕后，又慢慢好起來。

“你知道嗎？這幾年悲喜交加的經歷，帶給我最重要的禮物，不是轉念，不是‘再堅持一下就好了’的自我寬慰。

而是，看起來再牢不可摧的痛苦，其實也會過去的。

痛苦不是一成不變的，而是流動的，變化的，不停轉換的。

就像天上的云，地上的花，房間的風，都是因緣合和的產物，也會在因緣合和中不斷變幻。

前提是，我們要看清痛苦的無常，然后拿出足夠的定力，去穿越它。”

在故鄉的咖啡館里，她一字一句和我說完上面的話時，外面驕陽似火，我心卻清涼如水。

是的，是的。

每一場痛苦都是具體且結實的，但所有痛苦都是無常且虛空的。

故，佛曰：

苦亦是空。

你正在經歷痛苦，并不代表“你就是痛苦本身”。

而是代表，此刻的你和痛苦正在相遇，你們終將在互相穿越的運動和變化中，分道揚鑣。

分道揚鑣后，穿越痛苦的你，將會變得更強大；而被你穿越的痛苦，將會變得更渺小。

這亦是“小時候覺得忘帶作業是天大的事，高中時覺得考不上大學是天大的事，戀愛時覺得和喜歡的人分開是天大的事，但回頭看看，那些難以跨越的山，其實都已經跨越了”的真相。

人類從遠古能來到今天，歷經多次痛苦的更迭和變遷，還能生生不息地活著的真相，不是在變得更聰明中掌握了更高的科技，而是早就洞見了“苦亦是空”的天道——

所有的痛苦終將化為虛空。

前提是，遇見痛苦的人們，能走出“苦執”。

03

看過這樣一個禪宗故事：

有個叫慧明的僧人，歷經多年苦修，依然不得開悟。

他去拜訪一位修行極高的禪師：

“師父，為什么我歷經萬般苦厄，依然內心苦苦煎熬，不得解脫？”

禪師當時正在熬制一鍋黃連湯，聽完慧明的話，他當即把一鍋滾燙的黃連湯瞬間打翻在地。

慧明驚恐：“師父何故打翻藥汁？”

禪師說，用鍋盛著它，它就是苦藥；不用鍋盛著它，它就消弭于泥土。

慧明大悟，跪下叩首：

“感謝師父教誨。弟子苦修不得法門的真相，是弟子一直以肉身之軀，供養痛苦，故而不得解脫。

弟子若不供養苦執，而是像大地那樣去接納，讓苦厄流經我，苦厄自然會在和我相遇后，自動消弭。”

這個禪宗故事，是我這兩年看過的最為撼動的故事之一：

執著于苦相，其實是在心中鍛造一座“苦”的牢籠，供養“苦”。

相信“苦亦是空”，相信痛苦會和“我”相遇，也終將會在因緣合和的變化中離“我”而去，亦如人世間一切無常的人事物，你就會穿越痛苦，走出痛苦，超越痛苦。

最苦的不是痛苦本身，而是我們以為“痛苦永駐”的妄念，還有以身供養痛苦的執念。

真正的解脫和開悟，不是否認苦難、逃避痛苦。

而是在“不對抗，無內耗”中放下苦執，讓痛苦流經“我”，等痛苦遠離“我”。

如是，“我”始終是我，不畏不怖，亦苦亦樂。

痛苦終究是空的，你會越來越好的。

共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