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們聊一個天底下可能最重要,也最讓我們每個人焦慮的問題——工資。
我問你一個問題:你的工資,到底是誰發(fā)的?
你可能會覺得這問題有點傻。
當然是我老板、我公司發(fā)的啊。
沒錯,每個月給你打錢的是公司賬戶。
但這只是最表層的答案。
我們不能滿足于這么簡單的答案。
我們得順著錢的來路,一層層往上追,直到找到那個最終決定你銀行卡上數字大小的“幕后黑手”。
為什么非要搞清楚這個問題?因為我們從小到大,腦子里被植入了一個非常強大、非常流行,但可能完全錯誤的“故事版本”。
這個故事版本你肯定不陌生,它大概是這樣的:世界分為兩個陣營,一邊是勤勞的工人,一邊是貪婪的資本家。
資本家為了利潤最大化,會想盡一切辦法壓低工人的工資。
能給你多少錢呢?只給到你餓不死、還能繼續(xù)給他干活、還能生下小工人繼續(xù)被他剝削的最低水平。
這套理論,有個很形象的名字,叫“工資鐵律”。
就像地心引力一樣,工人的工資天然就得往“勉強糊口”這個地平線上掉。
你拿到的每一分錢,都是從資本家牙縫里擠出來的。
你想要多拿一點?那就得斗爭,得反抗。
你看,這個故事是不是特別有煽動性?它簡單、清晰,還能瞬間幫你找到“敵人”,讓你所有的不如意都有了一個發(fā)泄的出口。
這個故事太流行了,以至于我們很多人,不管嘴上說不說,心里都默認了這個設定。
我們看到老板開豪車,心里會嘀咕一句:“哼,還不是剝削我們來的。
”我們覺得工作辛苦,收入不高,會下意識地覺得:“這個社會制度不公平?!?/p>
今天把這個流行的“神話”給解剖開,看看里面的構造到底是什么樣的。
一)你的工資,不由老板的良心決定
我們先來看“工資鐵律”這個說法的漏洞。
它假設老板們可以隨心所欲地定價。
今天他心情好,多給你點;明天他想換游艇了,就從你工資里扣。
這可能嗎?
在一個自由的市場經濟里,這絕無可能。
為什么?因為老板們不是鐵板一塊,他們之間是競爭關系。
打個比方。
假設現在市場上,一個熟練的程序員,他的“市場價”是每個月2萬塊。
什么叫市場價?就是他跳槽到任何一家差不多的公司,都能拿到這個數。
這時候,有個“黑心”老板,就想實踐“工資鐵律”,說:“我只給你8千,只夠你付房租、吃飽飯,愛干不干!”
你覺得會發(fā)生什么?
這個程序員,只要腦子沒進水,他會立馬打開招聘軟件,不出三天,就會被另一個老板用2萬的薪水挖走。
那個“黑心”老板,最后的結果就是根本招不到人,或者只能招到市場上水平只值8千的人。
他的公司,因為缺少人才,產品越做越差,最后被那些愿意出市場價招攬人才的公司給活活擠死。
亞當·斯密也曾說過,雇主之間好像有一種“永恒的合謀”來壓低工資。
但這種“合謀”要想成功,必須有一個前提——那就是徹底封閉新玩家進入的通道。
也就是說,只有我們這幾個老家伙能當老板,你們誰也別想進來開公司。
但這在現代市場經濟里,幾乎是不可能的。
只要開公司不需要什么“特許經營權”,那么,一旦現有工資水平低于了它應有的市場價值,就一定會有一個“聰明人”發(fā)現這里的套利機會。
他會想:“嘿,張三只給程序員8千,但這個程序員明明能創(chuàng)造2萬的價值。
我把他用1.8萬挖過來,我還能賺2千的差價!”于是,他開了一家新公司,高高興興地去“攪局”了。
這種“攪局者”一多,所謂“壓低工資的合謀”就土崩瓦解了。
工資水平,就會被這只看不見的手,推回到它應有的高度。
所以,第一個認知來了:決定你工資下限的,不是老板的“黑心”,而是市場上其他老板的“挖墻腳”。
你的老板之所以不敢給你太低的工資,不是因為他有多善良,而是因為他害怕你被他的競爭對手用更高的價格給“買”走。
你的安全感,恰恰來自于老板們之間的相互廝殺。
二)工資的,是你的邊際生產力
好,既然工資不是老板隨便定的,那它到底是由什么決定的呢?叫“勞動的邊際生產力”。
別被這名詞嚇著,我給你翻譯成大白話。
什么叫“邊際生產力”?就是“多你一個不多,少你一個不少”里的那個“多”和“少”的價值。
再舉個例子。
一個裝修隊,本來有5個工人,一天能貼100平米的瓷磚。
現在,老板多雇了你一個,你們6個人一天能貼115平米了。
那么,你來了之后,整個團隊的產出增加了15平米。
這15平米瓷磚所對應的市場價值(扣掉材料成本),就是你的“邊際生產力”。
老板愿意付給你的最高工資,就不會超過這15平米瓷磚的價值。
再高,他就虧本了。
這個道理看似簡單,但它顛覆了我們一個常見的誤解——我們總覺得,工資應該和“辛苦”程度掛鉤。
我天天996,我加班最多,我最累,所以我的工資就應該最高。
但“邊際生產力”這個概念告訴我們,對不起,市場不看你的辛苦,只看你的產出。
一個頂級的軟件架構師,可能每天就工作6個小時,喝著咖啡就把核心代碼寫了。
而一個初級程序員,可能天天熬夜到凌晨2點,瘋狂“搬磚”。
但前者的工資可能是后者的十倍。
為什么?因為那個架構師的有無,決定了這個項目是值1個億還是只值1千萬;而那個初級程序員的有無,可能只影響項目進度提前或推后了幾天。
他們的“邊際生產力”,完全不在一個量級上。
所以,你看,我們抱怨“干的活最多,拿的錢最少”,這在情感上完全可以理解,但在經濟邏輯上,可能就找錯了抱怨的對象。
市場是一個冷冰冰的價值評估器,它不管你流了多少汗,只問你創(chuàng)造了多少“邊際價值”。
三)提高工資的方法是提高人均資本
好了,現在我們知道了,工資的錨是“邊際生產力”。
那問題又來了,怎么才能提高所有人的“邊際生產力”呢?難道要我們每個人都變成天才嗎?這不現實。
決定整個社會工資水平的,不是工人的斗爭,也不是企業(yè)家的善心,而是這個社會里“人均資本擁有量”的水平。
什么叫“人均資本擁有量”?聽著又玄乎了。
別急,我們還是打比方。
想象一下100年前的碼頭工人,他唯一的“資本”可能就是一副扁擔和自己的力氣。
他一天能扛多少包貨?這個產出是有極限的。
他的“邊際生產力”就很低。
再看今天的碼頭工人。
他可能坐在一個巨大的起重機里,吹著空調,按幾個按鈕,一分鐘就能吊起幾十噸的集裝箱。
他的產出,是百年前那個工人的幾百倍、幾千倍。
你說,他的工資能和百年前那個工人一樣嗎?肯定不一樣。
為什么不一樣?是因為今天的工人比百年前的更強壯、更聰明嗎?不是。
是因為他能支配的“資本品”——那臺巨大的起重機——比一百年前的扁擔,威力大太多了。
這臺起重機,就是“資本”。
整個社會的工廠、機器、電腦、軟件、專利、生產線……所有這些能幫助我們提高生產效率的東西,都是“資本”。
用這些資本的總量,除以這個社會里所有勞動者的數量,得出的就是“人均資本擁有量”。
這個“人均資本擁有量”,就像一個國家、一個社會所有勞動者的“武力放大器”。
人還是那個人,但給他一把菜刀,和給他一挺機關槍,他的“戰(zhàn)斗力”(邊際生產力)是天壤之別。
所以,一個社會工資水平持續(xù)上漲的秘密,不在別處,就在于資本積累的速度,要快于人口增長的速度。
也就是說,我們生產出來的機器、工具、廠房,要比新長出來需要工作的人,增加得更快。
這樣,分到每個人頭上的“裝備”才會越來越好,大家的生產效率才會越來越高,工資的“水位”才會整體上漲。
美國一個制鞋廠的工人和亞洲某個落后國家手工鞋坊的工人,同樣的時間,產量可能差幾十倍。
這是因為美國工人更優(yōu)秀嗎?不是。
是因為美國工廠的生產設備更先進,也就是資本更密集。
理解了這一點,我們就能戳破“剝削論”最核心的那個謊言。
它把資本和勞動放在了一個對立的位置,認為是“零和博弈”,資本家多賺一塊,工人就少賺一塊。
但真相是,資本和勞動,是“正和博弈”的合作關系。
資本家(或者說,企業(yè)家、投資者)省吃儉用,把錢存下來,不去消費,而是用來投資建廠、購買機器、研發(fā)新技術。
這些新增的“資本”,恰恰是提高所有勞動者“邊際生產力”的燃料。
沒有資本的積累,勞動者的生產力就只能停留在“扁擔”的水平,工資也別想有實質性的增長。
所以,你看,一個諷刺的局面出現了:那些天天罵資本家“剝削”的人,他們之所以能享受到比父輩高得多的工資和生活水平,恰恰是因為他們所痛罵的“資本積累”過程,在過去幾十年、上百年里,從未停止。
四)你的終極老板,是消費者
我們順著邏輯鏈條再往前走一步。
老板為了在競爭中活下來,愿意按照你的“邊際生產力”付你工資。
而你的“邊際生產力”,又被你所能支配的“資本品”所放大。
那么,又一個終極問題來了:為什么你用這臺起重機吊起來的那個集裝箱,它就值錢呢?為什么你用那臺電腦寫出來的代碼,它就值錢呢?
答案是:因為有“消費者”愿意為它買單。
企業(yè)家投資建廠、雇傭你來生產,這本質上是一場賭博。
他在賭什么?他在賭,他預估未來消費者會喜歡這個產品,并且愿意用一個比他的總成本(包括你的工資)更高的價格來購買它。
如果他賭對了,消費者瘋狂購買,他賺到了利潤。
他會擴大生產,雇更多的人,甚至給你漲工資,因為你的勞動被證明是“有效”的,是能滿足消費者需求的。
如果他賭錯了,產品造出來,沒人買,堆在倉庫里。
那他就會虧損,甚至破產。
你的工資可能就發(fā)不出來了,你也得另謀高就。
所以,你看,企業(yè)家和工人,其實是坐在一條船上的。
他們共同面對的,是汪洋大海上那個喜怒無常的“皇帝”——消費者。
消費者的每一次購買,都是在投票。
他們在用錢投票,告訴市場:“這個產品我喜歡,繼續(xù)生產!”或者“這個東西是垃圾,趕緊倒閉!”
你的老板,充其量只是一個“二傳手”。
他把消費者的需求,翻譯成生產任務,再把消費者的付款,扣除各種成本后,以工資的形式,轉發(fā)給你。
你真正的、終極的老板,是那千千萬萬個用自己辛辛苦苦賺來的錢,購買你參與生產的最終產品的陌生人。
這個視角,能給我們帶來巨大的心態(tài)轉變。
我們不再會覺得,工作是在“伺候”老板,而是在“服務”消費者。
你的價值,最終是由廣大的消費者來定義的。
所以,與其揣摩老板的心思,不如去理解市場的需求,理解消費者的痛點。
誰能更好地服務消費者,誰的“邊際生產力”就越高,誰的工資自然就水漲船高。
五)總結
好了,我們來總結一下。
我們從“你的工資是誰給的”這個問題出發(fā),層層遞進,打破了四個關于工資的流行謬誤:
第一,我們以為工資是老板定的,是基于“剝削”的。
但實際上,在一個競爭市場里,你的工資下限是由其他老板的“挖角”決定的,是市場競爭的結果。
第二,我們以為工資應該和辛苦程度掛鉤。
但實際上,工資的錨是你為社會創(chuàng)造的“邊際價值”,而不是你流了多少汗。
第三,我們以為提高工資要靠斗爭。
但實際上,一個社會工資水平持續(xù)、普遍上漲的根本動力,是“人均資本擁有量”的提升。
資本積累不是勞動者的敵人,而是勞動者最好的朋友。
第四,我們以為是在為老板打工。
但實際上,你和老板都在為“消費者”這個終極裁判打工。
你的價值,最終由市場上的消費者用貨幣來投票確認。
理解了這四點,我們關于“工作”和“工資”的世界觀,可能就要重新建立起來了。
我們不會再簡單地陷入“剝削”與“被剝削”的二元對立情緒中,而是會從一個更宏大、更真實的市場協(xié)作網絡中,找到自己的定位。
那么,接下來你可能會問:既然市場這么有效,那為什么歷史上工人的工作條件那么差?那些一天工作16個小時的童工是怎么回事?工業(yè)革命難道不是一場災難嗎?還有,工會和政府的那些勞動法,難道一點用都沒有嗎?
別急,這些問題,在我們下一篇文章里,將繼續(xù)為你抽絲剝繭,給出讓你意想不到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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