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去了五天,這五天跟周旗斷了所有聯系。
再回家時,剛打開門最先竄出來是一條不知品種的花狗。
此刻,那只狗在我家里沖著門外的我狂吠,屋內有道陌生女人的聲音傳來:“花花,叫什么呢?是不是有客人來——”
走到門口的女人在看到我的那一刻,將剩下的話吞進了肚子里。
很明顯,她認識我,而在這個家里,她才是“客人”。
還是個我并不歡迎的客人。
女人看過去年紀跟我差不多大,穿著一條淡粉色的裙子,燙著一頭大波浪,臉上涂著厚厚的一層粉,法令紋很深。
整個人看上去精致且土。
四目相對,我臉色不善,盡管已經猜出了她的身份,還是帶著質問的語氣:“你是誰?怎么在我家里?”
慌亂的神情只在女人臉上出現了一瞬,她很快穩住,沖我露出了一個并不友善的笑:“你就是季姝吧?我是宋蓉。”
宋蓉,宋修安。
屋內又有聲音傳來:“媽,誰來了?”
宋修安和周旗的身影一齊出現在宋蓉身后。
呵,一家三口,齊活了。
周旗到底是心虛,訥訥問我提前回來怎么也沒說一聲。
我嗤笑:“提前跟你說,還能看到這出好戲?”
等走進客廳我才發現,原來并不是一家三口,而是一家四口,宋修安的女朋友半躺在客廳的沙發上玩手機,還將腳搭在了茶幾上,聽到有人來了,她只是抬頭瞥了一眼,又低下頭繼續玩手機。
居然敢把舊情人和私生子接回家,周旗實在是欺人太甚!
我將行李重重的甩在桌子上,躺在沙發上的女孩收了腳,白我一眼。
宋修安這個舔狗不干了,沖我大聲嚷嚷:“你動作不能輕點嗎?”
我連正眼都沒給他一個:“這是我家,我愛怎么做我就怎么做,跟你個外人有什么關系?!”
“這也是我爸家,”宋修安冷哼,他抬高下巴,用鼻孔看我,語氣帶著莫名的優越感:“季姨,你這個年紀了,總該有個指望,我覺得你還是對我客氣點好。”
我抬眼看了他一眼,記住了他這一刻囂張的樣子。
宋蓉站在周旗旁邊,抿著唇笑。
嗯,像朵老白花。
我略過他們,沖周旗揚了揚下巴,語氣盡量平淡道:“周旗,坐下來聊聊。”
周旗下意識的看了宋蓉母子一眼,宋蓉似乎冷哼了一聲,并不避嫌,直直的坐在了我對面的沙發上,宋修安坐在了她身邊,看向我的眼神滿是敵意。
他們擺不清自己的身份,當然這點也是周旗默認的。
周旗看看他們,又看看我,最終還是坐在了宋蓉的另一側。
他們一左一右,將宋蓉護在中間,倒顯得我像個會欺負宋蓉的惡人一樣。
我懶得廢話,直奔主題:“周旗,這些年我們兩個手里存了多少存款你應該很清楚吧。”
這話落音,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周旗,連躺在沙發上打游戲的女生,都將手機音量調到了最低,悄悄豎起了耳朵。
客廳里陷入了一陣詭異的沉默,周旗看了我半天,到底是點了點頭:“清楚。”
我倆的存款都在一張銀行卡上,卡的密碼是六位數,我只知道前三位密碼,周旗則知道后面的三位密碼。
年輕時我和周旗花錢大手大腳,兩個人的工資也沒有放在一起,后面周旗生了一場重病,我們兩個人的余額加一起都湊不出手術費,也是那個時候我們才知道錢的重要性,于是兩個人計劃著開始存錢。
為了防止對方亂花錢的毛病一時半會戒不掉,最后我們想出了這個辦法。
當著眾人的面,我從包里拿出了那張銀行卡放在桌子上,“卡里有兩百二十四萬。”
聽到這個余額,除了躺在沙發上的女生,另外幾個人的臉色并沒有什么異樣,看來周旗早就告訴過他們了。
周旗搓了搓手,訕訕的笑了下:“阿姝,那個,小安他結婚的費用我算過了,只要用一百萬就夠——”
他話音還沒落,就被一旁的宋蓉打斷:“周哥,現在的行情你不了解,按照現在的趨勢你說的那些,婚宴、彩禮、五金、婚紗照……咱不得風風光光的辦一場,根本不夠的……”
剛才還躺在沙發上的女生已經坐正了身體,那雙無處安放的腳也老老實實的放在了地上,她聽著宋蓉的話連連點頭:“阿姨說的沒錯,修安,我閨蜜去年結婚時男方可給了六十六萬呢,我也不比她差在哪吧?”
宋修安坐過去,寵溺的摸了摸她的頭:“放心,不會讓你比她少的,是吧?爸?”
話頭這是又轉到了周旗這里,周旗沒應他,小心的覷了我一眼:“阿姝,結婚這事一輩子就一次,你看看……”
“聽我把話完,”我解鎖手機,打開計算器:“房子還有五年的房貸要還,每個月要還八千,想要一次性還清就要準備五十萬。”
三百多平的房子,我們買的比較早,那時候一平才一萬出頭,二十年的房貸已經還了十五年,之所以沒有提前還,是因為利息基本上已經還完,按照目前我們兩個的存款,再還五年壓力并不大。
周旗還沒說話,宋蓉就皺起了眉頭:“這樣一算就剩下一百多萬來了,也就勉強夠給修安結個婚了。”
宋修安適時接話:“爸,房貸肯定是要先還的,我和琦琦的工資也就夠每個月的開銷,別的可就顧不了了。”
我從手機屏幕上抬起頭,看著面前一張張貪婪的嘴臉,緩緩笑了:“你們在想什么?你們覺得一百多萬能有你們多少的份?”
幾人臉色頓時沉了下來,周旗更是眉頭皺得能夾死蒼蠅:“季姝,你不是都想開了?怎么又說這種話,我都說了,修安是我唯一的孩子——”
我抬手打斷他的話:“你就一個孩子,那是你的事,這是我們兩個的共同財產,當然該我們兩個的孩子平分。”
沒等周旗想明白我這句話的意思,我就撥出去一個電話:“帶孩子們進來吧。”
春荷很快帶著三個孩子坐到了我旁邊,我這邊從形單影只變成了成群結隊,細數過去比對面的周旗還多了一個人。
按年齡我的孩子都比宋修安小,最大是女兒,今年十九歲剛上大一,二胎是龍鳳胎,今年十六歲剛讀高一。
畢竟是春荷的孩子,周旗當然認識她們,他也知道她們從小就認我做干媽,平時也都是“媽媽媽媽”的叫。
所以在看到她們的時候,周旗不僅不慌張,還肉眼可見的松了一口氣,他還安撫性的拍了拍宋蓉的手。
再看向我時,他表情多了幾分無奈:“阿姝,你應該比我清楚,私下認的干親在沒有立遺囑的情況下,是沒有繼承財產資格的。”
宋修安和那個琦琦一愣,繼而笑的很大聲:“干親?有沒有搞錯啊大媽,這年頭,隨便認的干親都能繼承財產的話,那自己的孩子算什么?”
幾人臉上的笑在春荷拿出三份親子鑒定報告后,笑聲戛然而止。
周旗接報告的手抖到幾乎拿不穩那幾張薄薄的紙,相處三十個年頭,他到底還是了解我的,沒有把握的事我不可能會做,更不可能拿到明面上。
之所以剛才不相信,是他自己足夠了解我的人品,他覺得三十年婚姻,我不會背叛他,也沒有時間背叛他。
三份親子鑒定書,足以證明三個孩子是我的血脈。
那幾份報告幾個人翻來覆去的看,邊看還邊懷疑是偽造的。
周旗臉色慘白,嘴里反復喃喃著:“不可能,這不可能的,這根本不可能啊……”
是啊,結婚三十年間,年輕的時候我是經常需要出差,后來上了年紀更是經常出去玩,但無論如何,我們倆個分開的時間也沒超過一年過,最多的一次也就八九個月。
八九個月,我是沒辦法生個孩子還不被人看出端倪的。
所以,只有一個可能,孩子不是我生的,那么不是我生的孩子為什么醫學會鑒定為有親子關系?
憑周旗的腦子,他應該是想破頭皮也想不通的。
私生子既然擁有繼承權,那就應該雙方的私生子都有繼承權。
我這邊已經開始繼續算了,“還完房貸剩下的一百七十四萬,我會留二十萬出來給自己養老。”
“你需要留養老錢嗎?”我問了周旗一句。
周旗唇角囁嚅了幾下,到底是從牙縫里擠出了一個“要”字。
“一百七十四萬減去四十萬,還剩一百三十四萬,剩下的這些就給這四個孩子平分吧。”
“憑什么?”
“不行!”
“這點錢哪里夠結婚的?”
三道聲音分別從周旗身旁的三個人口中發出,宋蓉最先反應過來,怒目瞪著我:“誰知道這三份親子鑒定書是不是你偽造的?你說是你的孩子就是你的孩子?”
“那你們的親子鑒定書就是真的嗎?”我情緒平穩的反問他們。
宋蓉的臉色有一瞬間的僵硬,很快又被她掩飾了過去,她聲音不自覺的加高:“修安是不是親生的,周哥比誰都清楚,你大沒大過肚子這事周哥難道不知道嗎?”
“既然大家都不信任對方,”從帶著孩子進后門始終沒做聲的春荷提議道:“那我們就一起去做一份權威的親子鑒定吧,再請個律師,以防有人作假,你們覺得呢?”
周旗聞言忽然劇烈咳嗽起來,他弓著背蹲在地上咳到發抖,似乎要把肺都咳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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