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25年，弗拉基米爾·普京以鐵腕與智慧，將俄羅斯從蘇聯解體后的混亂深淵中拉出，重塑為一個在國際舞臺上不容忽視的大國。他通過“穩定至上”的治理理念，平衡國內政治、經濟與社會訴求，同時在國際事務中展現強硬姿態。

然而，俄烏戰爭的爆發如同一面照妖鏡，暴露了俄羅斯內部的深層矛盾與痼疾。如今，普京的個人權威雖暫時壓制了這些問題，但隨著他年事已高、接班人難產，俄羅斯正站在歷史的十字路口，即將迎來一場不可避免的大變局。

一、國運系于一身的強人政治

普京的崛起堪稱傳奇。1990年代，蘇聯解體后，普京失去了他的克格勃工作，被迫淪落到靠開出租車謀生。然而，命運的轉機出現在1990年代末。在恩師索布恰克的引薦下，普京結識了俄羅斯首任總統葉利欽，迅速進入權力核心。

1999年，普京被任命為總理，并在次年接任總統。葉利欽在健康惡化、即將離世之際，將俄羅斯的權柄交給普京，并叮囑道：“請照顧好俄羅斯。”

彼時的俄羅斯，宛如一艘風雨飄搖的破船。葉利欽執政期間，西方推崇的“休克療法”導致經濟崩潰，盧布暴跌，民眾積蓄化為烏有。

寡頭趁亂崛起，大肆鯨吞國有資產，掌控國家經濟命脈。寡頭甚至嘲笑普京：“只要我愿意，一只猴子都能當總統。”然而，普京用行動證明了他們的錯誤。

國際上，俄羅斯地位跌至谷底，北約肆意東擴，甚至當著俄羅斯的面痛打其盟友南斯拉夫。第一次車臣戰爭中，俄軍竟被車臣武裝打得灰頭土臉。

上任伊始，普京以鐵腕清剿車臣叛軍，迫使桀驁不馴的車臣人在小卡德羅夫的帶領下臣服，成為普京的忠實盟友。隨后，他將矛頭轉向寡頭，態度明確：要么交出企業，要么入獄。

在軍警與特工的雷霆行動下，七大寡頭如古辛斯基、霍多爾科夫、別佐夫斯基或被捕或流亡，寡頭對國家的暗中控制土崩瓦解。經濟方面，普京抓住伊拉克戰爭帶來的高油價機遇，推動俄羅斯經濟快速復蘇。

2007年，俄羅斯人均GDP達到1.27萬美元，接近發達國家水平。

普京的治理融合了民族自豪感與歷史敘事，為俄羅斯人帶來了最珍貴的禮物——穩定。在2008年的俄格戰爭和2015年的敘利亞干預中，俄軍重振雄風，國際影響力顯著提升。從2004年到俄烏戰爭爆發，北約東擴的步伐被有效遏制，美國與歐洲不敢再輕視俄羅斯。

普京25年來給俄羅斯帶來一個寶貴的財富，那就是穩定。這是這種穩定，讓俄羅斯稍微恢復了一點大國的氣勢

然而，這種穩定高度依賴他的個人權威，俄羅斯的國運幾乎系于他一身。一旦普京離去，國內的深層矛盾可能如火山般噴發。正如網絡流傳的那句話：“幸運的是，俄羅斯有一個普京；不幸的是，俄羅斯只有一個普京。”

二、俄烏戰爭：照出俄羅斯的深層危機

2022年2月，普京發動了對烏克蘭的“特別軍事行動”，試圖通過速戰速決鞏固俄羅斯的戰略地位，并為自己的歷史地位和接班人計劃鋪路。然而，這場戰爭未能如愿以償，反而演變為一場曠日持久的消耗戰，暴露了俄羅斯內部的諸多痼疾。

俄烏戰爭如同一面照妖鏡，照出了俄羅斯社會思潮的極度混亂。國內存在兩大對立派系：親西方派主張與西方和解、推行西式民主；皇俄派則夢想恢復俄羅斯帝國的舊疆。這兩派在俄烏戰爭中對普京的態度截然不同。

親西方派認為普京破壞了與西方的關系，損害了他們的經濟利益；皇俄派則批評普京“軟弱”，認為他未能迅速拿下烏克蘭。例如，皇俄派代表人物吉爾金多次公開指責普京的戰略失誤。

這種思潮撕裂導致“內鬼”事件頻發。2024年，俄羅斯核、生化防御部隊負責人伊戈爾·基里洛夫在莫斯科自家門口被炸身亡；2025年5月，普京在庫爾斯克視察時險遭烏克蘭無人機襲擊；同月，超過200萬份涉及俄羅斯核武器基地的機密文件被曝光，涵蓋指揮中心、巡邏路線等核心信息。6月，烏克蘭發動“蛛網行動”，以卡車為掩護，用無人機猛烈轟炸俄羅斯戰略轟炸機基地，數十架轟炸機被毀。

更詭異的是，在調查內鬼的偵察已有眉目時，前交通部長斯塔羅沃伊特及其副手接連離奇死亡。這些事件無不指向內部泄密的可能。沒有“內鬼”的配合，烏克蘭如何能如此精準地打擊俄羅斯要害？

俄烏戰爭還暴露了俄羅斯軍事制度的低效。俄羅斯軍隊并非高度統一的現代化力量，而是由正規軍、雇傭兵（如瓦格納集團）、地方武裝（如車臣部隊）以及情報機構（如GRU）組成的復雜拼圖。

這些力量名義上效忠普京，但忠誠更多指向他個人，而非國家制度。普京通過安全機構（如FSB）與個人關系維持平衡，利用各軍種間的矛盾實現政治控制。

然而，這種“平衡藝術”在戰爭中頻頻失靈。瓦格納集團在巴赫穆特戰役中與正規軍因資源分配問題沖突不斷，普里戈任公開斥責國防部長紹伊古和總參謀長格拉西莫夫不提供彈藥和支援。

2023年，普里戈任發動兵變，險些動搖普京的統治根基。盡管瓦格納現已逐步正規化，但整合仍未完成。車臣武裝的獨立性同樣令人擔憂。小卡德羅夫健康惡化，其繼承人問題與普京的分歧已浮出水面。一旦普京不在，車臣武裝是否仍忠于中央，充滿變數。

此外，俄烏戰爭還加劇了俄羅斯的經濟危機。西方制裁、歐洲能源市場的喪失、能源價格下跌以及軍事資源過度傾斜，使經濟陷入困境。

2025年前6個月，通脹率超過9%，第一季度GDP增速僅為1.4%。在圣彼得堡國際經濟論壇上，俄經濟發展部部長西盧安諾夫坦言：“俄羅斯經濟正處于衰退的邊緣，這些數據只是冰山一角。”

外部環境的惡化進一步加劇危機。特朗普上臺后調整了對俄烏沖突的立場，承諾通過北約向烏克蘭提供先進武器，并威脅對俄加碼制裁。歐洲也在加大防務投入，繼續支持基輔。這些變化讓普京精心維持的國內穩定面臨空前挑戰。

三、普京的平衡政策走向極限

普京的統治核心在于“穩定至上”。過去25年，他通過強硬的對外政策和國內的平衡策略，成功維系了俄羅斯的穩定。2008年的俄格戰爭和2014年的克里米亞危機，他以最小代價換取了最大收益。然而，俄烏戰爭的持久化讓這種平衡政策走向極限。

俄烏戰爭未能如普京預期般提升俄羅斯的國際地位，反而導致其影響力持續下滑。2023年，俄羅斯對盟友亞美尼亞在納卡地區的失利反應冷淡；2024年12月，敘利亞阿薩德政權的崩潰讓俄羅斯失去中東的重要立足點；2025年，伊朗在美國和以色列的雙重打擊下岌岌可危，俄羅斯卻只能袖手旁觀。這些事件表明，俄羅斯的地緣政治影響力已大不如前。

在國內，普京的強人形象雖深入人心，但反對戰爭的情緒正在滋生。理想幻滅的現役士兵與退役老兵可能成為不穩定因素，2023年的瓦格納兵變便是前車之鑒。精英階層也開始出現裂痕，部分權貴試探性地表達對戰爭的不滿。若普京為追求勝利而放棄“穩定至上”的策略，全面動員資源投入戰爭，可能徹底打破25年來的國內平衡。

現年72歲的普京，健康問題和暗殺威脅使其接班人問題刻不容緩。然而，俄烏戰爭未能孕育出足以服眾的強人。國防部長紹伊古因戰事不力失去民心；新任國防部長別洛烏索夫雖為普京親信，但缺乏軍事資歷和個人魅力；軍事將領阿列克謝·久明戰功顯赫，但行政經驗不足，難以統合精英階層。其他潛在人選如基里延科、科瓦利丘克、帕特魯舍夫等，均因各種缺陷難以勝任。

普京在國家電視臺訪談中坦言：“我一直在思考接班人問題，最終選擇權在于俄羅斯人民。”

在當前局勢下，俄羅斯缺乏一個能如普京般平衡各方勢力的強人。一旦普京離世，權力真空可能引發激烈的派系斗爭，甚至導致國家陷入混亂。

四、即將到來的大變局

普京的統治為俄羅斯帶來了25年的相對穩定，但這種穩定高度依賴其個人權威，而非制度化的國家治理。俄烏戰爭暴露的內鬼頻發、軍隊碎片化、經濟困境以及接班人難產等問題，表明普京的平衡政策已接近極限。

未來，俄羅斯可能面臨以下情景：一是普京繼續執政，通過高壓政策暫時壓制矛盾，但經濟衰退和國際孤立將削弱國家實力；二是普京因健康或暗殺原因突然離世，權力真空引發派系斗爭，軍隊軍閥化和社會思潮撕裂可能導致國家分裂；三是普京成功指定接班人，但新領導人難以復制其平衡藝術，俄羅斯可能在內外壓力下陷入動蕩。

無論哪種情景，俄羅斯都難以避免一場大變局。普京的努力讓俄羅斯從蘇聯解體的廢墟中崛起，但也使其國運過于依賴一人。當這位“強人”不再，俄羅斯的未來將充滿不確定性。西方期待的“士兵造反”或“寡頭反叛”或許不切實際，但俄羅斯內部的矛盾已如暗流涌動，隨時可能爆發。

普京統治俄羅斯25年，以鐵腕與智慧重塑了一個不容忽視的大國。然而，俄烏戰爭的持久化暴露了俄羅斯的深層危機，普京的個人權威雖暫時壓制了這些問題，但其年事已高和接班人難產讓未來充滿變數。

正如《外交政策》所言，普京的平衡政策正走向極限，而俄羅斯的國運，正站在歷史的轉折點上。無論普京如何努力，即將到來的大變局，已是不可阻擋的歷史潮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