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星出生在幾十年前的封閉農村，那會兒村子消息閉塞，人們觀念保守，對“不一樣”的人總帶著偏見。

她打小就和別的孩子不同，臉蛋圓圓的，眉眼中性，留長發時還好，一剪短發誰見了都以為是小子，村里的孩子追著喊她“假小子”，學校里沒一個朋友愿意跟她玩。

最尷尬的是去女廁所，總有大嬸叉著腰把她往外轟，罵她“耍流氓”，每次都弄得她滿臉通紅，低著頭跑開。

她心里藏著個連爹媽都不知道的秘密——“同時有男性和女性的生殖器官”，這秘密像塊石頭壓在心頭，讓她總覺得自己是“怪物”，白天強裝鎮定，晚上常躲在被子里偷偷哭。

18歲那年，在家人的強硬安排下，劉星嫁給了同村的唐偉，她對自己的女性身份本就存疑，卻只能低頭接受命運，想著或許結婚生子后，一切都會好起來。

剛結婚時，兩人日子還算甜蜜。唐偉話不多，卻會幫她挑水做飯，劉星也盡心盡力操持家務。很快，她懷孕了，一家人都盼著孩子出生，可孕期里，她總覺得小腹隱隱作痛。

當時她只當是正常反應，沒太在意。十月懷胎后，劉星順利生下兒子唐小寶，全家人都樂開了花。

可誰也沒料到，孩子出生后，劉星的身體開始發生奇怪的變化。她原本挺拔的乳房慢慢坍縮，到后來幾乎平了，更讓她恐慌的是，下面竟長出了男性器官，臉上還冒出了細密的胡須。

她嚇壞了，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這秘密誰也沒敢說。身體的變化帶來了心理的轉變，劉星開始刻意躲著唐偉，拒絕任何肢體接觸。

唐偉對妻子的冷淡十分不解，覺得她生完孩子像變了個人，兩人之間的隔閡越來越深。唐偉心態越來越失衡，開始整天泡在麻將館，夜不歸宿，還染上了賭錢的毛病。

輸了錢就回家發脾氣，對著劉星摔東西，很快就欠下了一屁股賭債。

家里的重擔全壓在劉星身上，她既要種地做飯，又要照顧孩子，唐偉不僅不幫忙，還動不動就和她吵架，后來甚至升級成了肉搏。

劉星委屈又孤獨，卻連個訴苦的人都沒有。在巨大的壓力下，劉星偶然認識了村里一位同樣過得不如意的女性，兩人互相安慰，慢慢走近了。

可紙包不住火，這事被對方的丈夫撞見，一頓打罵后鬧得全村都知道了。唐偉這才從別人的閑言碎語里，知道了妻子拒絕同房的真相——她長出了男人的器官！

他像被雷劈了一樣，指著劉星罵“怪物”，說啥也不愿再和她過日子。

1990年，兩人終于離了婚。因為沒經濟基礎，兒子唐小寶的撫養權歸了唐偉，劉星只帶著幾件舊衣服，孤身一人離開了村子，她不知道該去哪，只想著離這個傷心地越遠越好。

漫無目的地走到縣城后，劉星看到一家皮鞋廠在招人，就報了名。她力氣大，干活麻利，很快就站穩了腳跟。

工友們都叫她“老劉”，沒人知道她的過去，她也刻意裝成粗獷的男人模樣。

白天她埋頭干活，盡量不和人多說話，晚上躺在宿舍的鐵床上，總忍不住想起兒子唐小寶，想著他有沒有吃飽穿暖，想著想著就掉眼淚。

有一回，她躲在車間角落哭，被一個姑娘撞見了。那姑娘叫周莉，才19歲，是廠里的“廠花”，大眼睛梳著馬尾辮，笑起來有兩個酒窩。

她見劉星哭得傷心，遞過一塊手帕，紅著眼睛問：“大哥，你咋了？是不是遇到難處了？”

劉星抹了把臉，搖搖頭沒說話，心里卻暖了一下。自離婚后，這是第一次有人主動關心他。一來二去，兩人慢慢熟悉了，周莉常找他說話，問他家里的事。

周莉覺得劉星雖然話少，但人老實，干活賣力，身上有種說不出的憂郁勁兒，讓她忍不住想靠近。

可劉星總往后躲，他知道自己的秘密，怕耽誤這個好姑娘。終于有一天，劉星鼓起勇氣，把自己的過往全告訴了周莉。

他低著頭，聲音發顫：“我不是正常男人，我以前是女的，還……還有兩套身子，你要是覺得惡心，就離我遠點吧。”

他等著周莉罵他瘋子，甚至打他一巴掌，可沒想到周莉愣了愣，反倒笑了，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當多大事呢，你就是你唄，跟別人不一樣咋了？我不在乎。”

劉星抬起頭，看著周莉亮晶晶的眼睛，心里像揣了個暖爐，眼淚一下子涌了上來。

從那以后，兩人確定了戀愛關系，白天一起上班，晚上一起在宿舍門口散步，日子過得甜甜蜜蜜。可他們的愛情很快遇到了阻礙。

周莉把劉星帶回家見父母，老兩口一打聽劉星的過往，當場就翻了臉，說啥也不同意這門親事，罵劉星是“不男不女的怪物”。

他們把周莉鎖在家里，沒收了她的手機，不準她再和劉星見面。

可周莉鐵了心要和劉星在一起，趁爹媽不在家，找了根鐵棍砸開鎖，連夜跑回了縣城，撲進劉星懷里哭著說：“我跟定你了，去哪都行！”

兩人租了間小房子住了下來，劉星想給周莉一個名分，可新的難題又來了——他身份證上的性別還是女，沒法以自己的名義登記結婚。

這可急壞了兩人，整天愁眉不展。思來想去，劉星找到了前夫唐偉。

當時唐偉正缺錢還賭債，劉星塞給他三百塊錢，又答應每月給兒子寄撫養費，紅著眼圈說：“幫個忙，讓周莉先跟你登個記，以后我一定想辦法改回來，算我求你了。”唐偉見錢眼開，立馬答應了。

就這樣，周莉拿著和唐偉的結婚證，和劉星在縣城安了家。雖然名不正言不順，可兩人心里踏實，覺得只要在一起，啥困難都能扛過去。

1992年開春，周莉總說惡心想吃酸的，劉星趕緊請了假陪她去醫院。醫生檢查后笑著說：“恭喜啊，懷孕了，好好養著。”

劉星站在醫院走廊里，腿都軟了，他做夢也沒想到，自己竟能既當媽又當爹。孕期里，劉星對周莉照顧得無微不至，洗衣做飯樣樣包攬，晚上還會給她講故事。

十月懷胎后，周莉順利生下個大胖小子，劉星抱著孩子，看著周莉蒼白的臉，眼淚掉在了寶寶粉嫩的臉上。

孩子滿月那天，劉星特意回了趟村子接唐小寶。他推開唐偉家的門，只見屋里亂糟糟的，唐小寶瘦得皮包骨，見了他怯生生地喊“媽”。

劉星鼻子一酸，把孩子抱起來：“小寶，跟爸走，咱去過好日子，以后爸再也不丟下你了。”從此，他們租的小屋里熱鬧起來。

大兒子唐小寶喊劉星“媽”，小兒子喊他“爸”，街坊鄰居見了，起初都指指點點，背后說些難聽的話。

可劉星不在意，每天早上送兩個孩子去幼兒園，晚上接回來給他們洗澡講故事，周莉則在附近找了個縫補的活補貼家用。

日子雖然清苦，屋里卻總飄著笑聲。時間長了，鄰居們見劉星對孩子耐心，對周莉體貼，干活又勤快，也就慢慢接受了他們。有人見了會笑著打招呼：“老劉，帶孩子出來玩啊？”

劉星總是笑著點頭，心里暖烘烘的，有回廠里組織體檢，醫生發現了劉星的秘密，這事很快傳開了，連市里的專家都專門跑來看他。

專家拿著化驗單，眼睛發亮：“你這是真性雙性人，太罕見了！體內激素會變，所以才會又當媽又當爹。”

專家還說可以免費給他做手術，讓他徹底變成男人，可劉星想了想搖搖頭：“不了，我現在挺好的，有老婆有孩子，日子踏實，不想折騰了。”

他覺得現在這樣就夠了，啥名分都不如一家人平平安安重要。日子一天天過，兩個孩子慢慢長大，大兒子懂事，小兒子活潑，周莉也越來越溫柔。

劉星在廠里干活更賣力了，還學會了修鞋，想著以后攢夠錢開個小店，讓家人過上好日子。

每天早上，周莉會把熱好的粥端上桌，大兒子會把書包遞給他，小兒子會扯著他的衣角要抱抱。他去上班，工友們會喊他“老劉，今天氣色不錯啊”，晚上回家，屋里亮著燈，周莉在門口等他。

雖然偶爾還會有人指指點點，雖然日子依舊清苦，可劉星覺得心里踏實。他看著兩個兒子在院子里跑，看著周莉在灶臺前忙碌的身影，嘴角總會不自覺地上揚。

這世上的事，誰說得準呢？前半生顛沛流離，受盡白眼，沒想到后半輩子，能有這樣一個溫暖的家。

劉星知道，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再難的日子，也能過出甜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