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見到曾祖父
那是1953年的冬天,我跟著二叔齊金平怯生生地走進北京西城跨車胡同5號———一個小四合院,見到了曾祖父齊白石。這一年曾祖父已94歲,見面時,老人正在書房閉目養神,看門的老頭上前告訴他老家來人了,他才睜開眼睛打量著我們。二叔齊金平趕緊上前,給老人問好。
齊白石故居
因為與二叔見過面,曾祖父用右手擺擺算是回應了,隨后又用左手拂著自己一把白胡子,上下打量著我,依舊操著濃濃的鄉音問我:“你是誰家的娃子?”“我,我爹是次生。”這樣回答曾祖父,我心里真有些害怕。“次生?”曾祖父兩眼猛然睜開,顯得十分有神,“那你叫個什么?”“我,我叫齊作夫。”我還是十分緊張。隨后,曾祖父又問,“咱老家的那些梨樹、桃樹還在不在呀?”“在,都在。”老人這么一問,讓我感到特別親切。之后,曾祖父又問了一些家鄉近況,我也一一作答,說到家鄉,曾祖父顯得有些激動,目光中透射出濃濃的鄉情。當曾祖父得知我念到了初中時,高興地說:“好,好,有學識,好呀!這樣,我就在北京曾祖父的家中住了下來。
學畫
第一次見到曾祖父畫蝦,是一個陽光明媚的午后,我走進曾祖父的畫室,他正專注地作畫,我看著他筆下勾出的蝦身,猶如看到在水中游戲的活蝦。
“你在家學過畫沒有?”曾祖父問我。我老實回答說:“我沒有條件學畫”。“那你想不想學呢?想學我就教你。”曾祖父又說。“想學,想學”,聽到曾祖父這樣說,我喜出望外。從那以后,曾祖父就開始教我畫蝦,每當他作畫時,我就幫他研墨、拉紙。曾祖父也往往邊畫邊給我講解,如何下筆,如何用墨。那時候,我每畫一幅畫,曾祖父都要親自給我講解、指點,說出我畫蝦的不正確之處。雖說曾祖父當時已九十多歲,但他的思路仍很清晰,尤其是他對藝術的執著追求絲毫未減,譬如,畫一只蝦要用39至40筆,畫一只螃蟹22筆,整張畫的結構,用墨的深淺等方面,曾祖父都極為認真。
一天,曾祖父對我說:“你叫作夫,再起藝名叫亮夫吧。”他見我點頭應允,很是高興。
昂貴的包子
雖然曾祖父住的是一個小四合院,但前來求見、求教、求畫的人也很多,都是沖曾祖父的名氣來的。曾祖父的畫很值錢,這一點我知道的。因為曾祖父在教我畫畫的日子里,他每作一幅畫,都鎖在柜子里,賣出去或是送出去的畫,都由他親自拿。
有一次,曾祖父畫好一幅蝦給我又講了一番要領后,一時高興,便對我說:“這幅畫你就拿去吧!我當時高興的不得了,千恩萬謝地拿上畫,轉身就賣給了看門的老太監,賣了300塊錢。因為曾祖父愛吃包子,于是我就拿著錢,買了幾個“人參包子”孝敬他,曾祖父高興壞了,夸獎我說:“你還挺有孝心的嘛!隨后,又假怒說:“買這么貴的包子,是不是把我的畫賣了?”我撓著頭跑開了。
“摳門”,但不吝嗇
曾祖父出身窮苦,少年時放過牛,年輕時靠做木工養家糊口,還當過“煙客”,他做一個煙斗,煙嘴是活的,好幾米長,別人在樓上吸,他就在樓下點煙,別人吸完了,就賞他幾個銅板。也許窮怕了,因此,曾祖父“摳門”得要命,他的褲腰帶里總藏著金子,家里大小柜子的鑰匙都由他自己掌管。他生怕別人偷他的金子和錢,還有畫。尤其對他的畫,他輕易不給家人,生怕家里人拿去換錢胡花。我就見過曾祖父的“小氣”樣子,一次,他給家人6角錢買蝦皮回來做湯,東西買回來后,他又用手掂一掂問:“這夠6角錢的嗎?”曾祖父雖說有些“摳門”,但對我們小輩卻一點也不吝嗇,住曾祖父家,他每月給我30塊錢用于吃早餐,中午、晚上在家里吃,雖然他90多歲了卻一點也不糊涂,每個月給我零用錢,從不錯一天,即便家里人帶來的客人住下,他也每月給30塊早餐錢。
曾祖父見到愛國
我與愛人胡愛國是1957年3月結婚的,那時,我22歲,她才17歲,愛國專程從老家來到北京,探望曾祖父。
曾祖父見到愛國,親切地問:“家在哪里呀?”“竹沖”。一聽“竹沖”,曾祖父興奮極了,說:“竹沖可是一個好地方”。原來,他年輕做木工時,竹沖的胡家是書香門第,經常請他做木匠活,曾祖父的名聲就是從竹沖響起來的。愛國在北京只住了幾天,返回老家時,曾祖父畫了一幅蝦和一幅荷花,作為賀禮送給重孫媳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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