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 年除夕前的漢中，山間飄著細雨，王坪村的老槐樹在風中簌簌作響。村口小賣部的電視里，央視記者正對著鏡頭講述那場震驚全國的血案，村民們默默啃著饅頭，沒人說話。

巷口的紅紙上，“家和萬事興” 幾個字被雨水洇得模糊，像極了二十年前那個血色黃昏 —— 汪秀萍倒在泥地里的場景，至今仍刻在所有人的記憶里。

一、1996 年的血色寒冬：少年目睹母親慘死

1996 年 8 月 27 日，BP 機剛在村里流行，王家和張家的面粉廠合作卻因利益糾葛破裂。

張扣扣的母親汪秀萍站在王家新蓋的宅基地前破口大罵，手里的扁擔揮得呼呼作響。17 歲的王正軍被打得頭破血流，抄起木棒反擊時，沒人想到這一棍會要了汪秀萍的命。

“當時扣扣就蹲在門檻上，眼睛直勾勾地看著他媽倒下去。” 村醫朱叔回憶，13 歲的張扣扣此后常捂著肚子來找他，“那孩子眼神陰鷙，像塊凍透的冰”。

法院的判決書很快下來：王正軍因未成年被判 7 年，賠償 9639 元。張家把錢拿去修了豬圈，卻始終覺得 “命比豬賤”。

七年后王正軍出獄，穿著舊軍綠色棉襖回村，有人說他在監獄里學會了修鞋，也有人看見他半夜跪在母親墳前哭。

但張扣扣早已南下打工，在西安磚廠搬磚時，他總把工資攥得皺巴巴 —— 那是給母親報仇的 “本錢”。

二、復仇的除夕夜：利刃揮向三個家庭

2018 年 2 月 15 日，除夕。王家院子里飄出臘肉香，王自新帶著兩個兒子祭祖歸來。張扣扣戴著帽子和口罩，尾隨至村委會門口，匕首寒光閃過，王正軍的頸動脈噴出血柱。

村民們聽見慘叫沖出來時，王校軍已被追砍至巷尾，王自新倒在自家門檻上，胸口插著刀。

“他殺完人還去燒車，火光把半邊天都染紅了。” 小賣部老板老李手顫抖著點煙，“扣扣后來跟警察說，他本來想殺王富軍，但沒找到人。”

詭異的是，張扣扣放過了王自新的妻子楊桂英，“因為她是女人”，這句法庭上的自白，讓旁聽席一片嘩然。

兩天后，張扣扣投案時異常平靜。審訊室里，他反復摩挲著那包案發前賒的煙 —— 他根本不抽煙，只是習慣了用這種方式壓抑怒火。

三、法理與人情的困境：司法程序的冰冷與溫度

案件審理期間，漢中城里的司法所老楊搖頭嘆息：“這案子就是法理和人情永遠解不開的疙瘩。”

法院認定張扣扣故意殺人罪成立，盡管他有自首情節，但手段之殘忍、后果之嚴重，最終判處死刑。

爭議聲中，輿論逐漸分化。有人痛斥 “以暴制暴不可取”，也有人同情張扣扣的童年創傷。

中國社科院法學專家劉仁文指出，若當年能對張扣扣進行心理疏導，或許悲劇可以避免。而王家幸存的二兒子王富軍在采訪中哽咽：“我們也失去了三個親人，誰又贏了？”

最高法的裁定書上，“手段極其殘忍” 幾個字格外刺眼。行刑前，張扣扣對父親張福如說 “爸爸，沒事”，但老人拒絕領取骨灰：“這是冤案，我要等真相大白。”

四、崩塌后的余震：兩個家庭的凋零

復仇案后，王家老宅的鐵門常年緊鎖，院子里雜草瘋長至一人高。王自新的老母親拄著拐杖坐在門檻上，直到去世都沒能等到兒子們回家。

張福如一夜白頭，搬回深山種地，欠下的律師費和債務像座山壓在他身上，“扣扣要是活著，該娶媳婦了”，老人對著記者抹淚。

村里流傳著一句順口溜：“漢中事，十年冤，二十年仇還未完。” 王正軍的父親遠走陜南，張扣扣的姐姐張麗波在外地賣面皮時，總被人指指點點：“殺人犯的姐姐。” 而當年目睹一切的村民張小萬，至今不敢走夜路，“總覺得扣扣還蹲在某個角落盯著”。

五、老醫生的嘆息：解開心里的疙瘩

2019 年春天，環球網記者在村口遇到朱叔，老人望著王家老宅的方向喃喃自語：“人心里要是長了疙瘩，時間越久越疼。”

他記得張扣扣最后一次來找他，是案發前三天，“他說肚子疼得厲害，我給他開了止痛藥，可心病哪是藥能治的？”

這場延續 22 年的恩怨，最終以五條人命畫上句號。法庭外，張家親戚的哭聲和王家老母親的沉默交織在一起，像一曲哀婉的挽歌。正如新華網評論所言：“法治社會容不得私力復仇，唯有法律才能真正定分止爭。”

暮色中的王坪村，路燈昏黃如豆。有人悄悄在張家門口塞了幾張冥幣，有人在王家老宅前燒了柱香。雨還在下，紅紙上的墨跡漸漸淡去，仿佛在訴說：有些仇恨可以被時間掩埋，但有些傷口，永遠不會愈合。

結語

張扣扣案像一面鏡子，照見了人性的復雜與法治的困境。當我們在鍵盤前爭論 “孝子” 與 “兇手” 的標簽時，或許更該思考：如何讓每個生命都能在法律的庇護下成長？

如何讓仇恨不再延續？畢竟，真正的正義，不該是血債血償的循環，而是讓每個靈魂都能在陽光下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