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紫初那年 210 斤,1998 年出生的北京女孩,在家庭破裂后想拼命抓住“存在感”。于是開始瘋狂吃東西,一頓飯能塞下常人三倍的量,體重像吹氣球一樣漲到 210 斤。
身體成了和世界對抗的戰(zhàn)場
大一的下學(xué)期,張紫初開始減肥。
她戒掉所有零食,只吃正餐,從 210 斤掉到 180 斤;接著走路上下課,掉到 160 斤;后來改成少油少糖的 “健康飲食”,卻在 140 斤時卡了殼。
“就像穿上了紅舞鞋,停不下來。” 她形容那段日子,只要一停下運動,腦子里就像有無數(shù)人在喊:“你又不自律了,又要變胖了,會變回那個不被愛的張紫初。”
最瘋狂時,她一天跑 8 小時。每天只吃一根老玉米,餓了就啃圣女果填肚子,掉頭發(fā)掉得能看見頭皮,大腦因為缺營養(yǎng)變得混亂,睡眠差到整夜睜眼。可她不覺得自己病了,只覺得 “這是變美的必經(jīng)之路”。
2018 年 11 月,她給媽媽打電話,聲音里全是疲憊:“老媽,我很累,活著太累了。教室在二樓,我往下看,想跳下去。”
那時她還不知道,自己已經(jīng)站在了厭食癥的懸崖邊。
媽媽第一次帶她去醫(yī)院時,醫(yī)生說 “必須住院吃藥”,她卻轉(zhuǎn)身就走。“我不允許任何人打亂我的計劃, 跑步、節(jié)食、減肥,這些是我活下去的唯一支柱。”
她像被無形的力量操控著,體重一路掉到 90 斤、86 斤。直到爸媽說 “去醫(yī)院開假條休息”,她才發(fā)現(xiàn)自己被推進(jìn)了北大六院的病房。
“里面全是很瘦很瘦的小孩,有的頭發(fā)能看見頭皮。” 她慌了,轉(zhuǎn)身掐住媽媽的脖子:“你帶我到哪來了?” 可 90 多斤的她沒什么力氣,護(hù)士很快拉開了她。警察來后說的話更讓她崩潰:“成年患者的人身自由由監(jiān)護(hù)人決定。”
“我明明成年了,卻還是被控制著。” 她死死攥著手機(jī),覺得自己被扔進(jìn)了 “瘋?cè)嗽骸薄?/p>
在封閉病房里,她每天要吃六頓飯,三頓正餐加三頓加餐,吃完就得坐兩個小時,防止催吐或強(qiáng)迫運動。食物像毒藥一樣滑進(jìn)喉嚨時,她的大腿會出汗,褲子能濕透,“就像無數(shù)原子彈在腦子里炸,怕它們變成脂肪,毀掉我好不容易瘦下來的成果”。
可她不知道,這場和體重的戰(zhàn)爭,早已變成和生命的賭氣。
兩個病人在病房里,終于看清了彼此
張紫初最瘦的時候只有 50 多斤。
媽媽說,那時的女兒像 “一副骨架”,骨盆像船一樣突兀,脖子連抬起來的力氣都沒有,洗澡、上廁所都得人扶。更讓她害怕的是女兒的情緒,“像渾身帶刺的魔鬼,隨時隨地找茬、崩潰,我不敢看她的眼睛。”
可張紫初覺得,自己是被什么東西 “支配” 著。媽媽一說 “你是精神病”,她就像被點燃的炮仗:“我變成這樣,全拜你所賜!”
這話像刀子,卻藏著她最隱秘的邏輯:“我是她的作品。她塑造了我,憑什么說我是瘋子?”
她的報復(fù)欲從幼兒園就開始了。兩歲被送進(jìn)住校幼兒園,周末才能回家,媽媽說 “是為了讓你獨立”,可她只覺得 “被拋棄”。
后來爸爸逼她上學(xué),媽媽控制她的飲食,甚至在精神恍惚時把她當(dāng)成舅舅,凌晨 1 點沒穿衣服就轟到樓道里,這些碎片拼湊出她的信念:“我的人生全被她控制著,我要讓她嘗嘗被控制的滋味。”
她開始學(xué)病友催吐,故意在媽媽面前崩潰,看著媽媽手足無措,“那是最爽的時刻”。
轉(zhuǎn)折發(fā)生在 2018 年冬天的病房里。
那天媽媽突然說要陪她住院,“我?guī)еt(yī)保卡,醫(yī)生說我也得治焦慮”。更讓張紫初震驚的是,那時姥爺已經(jīng)病危,媽媽卻放下了最后陪伴姥爺?shù)臋C(jī)會。
封閉式病房里只有兩張并排的床,母女倆第一次有了 “有效溝通”。媽媽說起自己當(dāng)年的焦慮和間歇性失憶,“不是故意忘記對你的傷害,是大腦在自我保護(hù)”;張紫初才知道,媽媽把她轟到樓道那次,是因為 “考試沒考好,改錯態(tài)度不好”,可媽媽真的不記得 “沒穿衣服” 的細(xì)節(jié)。
三天里,她們像兩個互相拆繃帶的病人,把藏在傷口下的委屈全倒了出來。
“我忽然相信她是愛我的。” 張紫初說,那一刻像卸下千斤重?fù)?dān),“以前的報復(fù)、咒罵,其實都是在問‘你到底愛不愛我’。”
可這份相信來得太痛,媽媽出院后告訴她,姥爺走了。她哭了,不是因為瘦,不是因為病,是因為 “媽媽為了我,沒見到姥爺最后一面”。
那個寫自傳的女孩,想讓更多人看見光
出院后第一頓飯,媽媽炒的菜是什么味道,張紫初記不清了。
她只記得不銹鋼餐盤被媽媽從中間劃開,“這邊是你的,那邊是我的”,兩個人坐在對面,慢慢吃著,“嘴里的不是食物,是暖烘烘的愛”。
那是她第一次覺得,吃飯可以不是任務(wù),而是享受。
康復(fù)不是突然發(fā)生的。她開始寫小紅書,記錄從暴食到厭食的全過程;猶豫要不要出書時,媽媽說 “相信你自己的選擇”;沒帶任何稿子就去見出版社編輯,媽媽雖覺得 “荒唐”,還是陪她去了。三個小時后,她成了作者,要寫中國第一本進(jìn)食障礙親歷者自傳。
“揭開傷疤很痛,像在淌血。” 但她見過太多和自己一樣的孩子:有的吃完就去廁所催吐,有的一天跑十幾個小時,有的父母還在說 “你就是作”。她想告訴他們:“你不是孤單一人,這病能好。”
現(xiàn)在的張紫初,不再糾結(jié) “普通” 還是 “平凡”。
她知道,12 歲在廁所割腕時暈倒的自己,210 斤被喊 “死豬” 的自己,50 斤像骨架一樣的自己,都是真實的。那些在病房里和媽媽互相傷害的時刻,那些靠報復(fù)確認(rèn)愛的瞬間,也都是成長的一部分。
就像她在書里寫的:“真正的治愈,不是忘記過去,是帶著傷疤,依然敢相信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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