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曾經的老戰友楊勇的提醒:“不要忘了過去的教訓。”尹先炳一下就“炸了”,他站起來,不顧對方還躺在病床上,大聲說:“我是個傻子嗎?那一個錯誤傷了我幾十年,還不深嗎?哪里還敢再犯!”
這是怎么回事?“過去的教訓”究竟是什么錯誤呢?
要說楊勇和尹先炳的交情,還要從幾十年前說起。
1930年的秋天,湖南瀏陽的楊勇和湖北漢川的尹先炳,一個17歲,一個15歲,倆小年輕就直接參了軍。那會兒紅軍隊伍里凈是這樣的愣頭青,楊勇個頭高,掄起大刀片子有股不要命的狠勁;尹先炳個子稍矮,但腦子活,打游擊時總能想出怪招。
倆人在紅四方面軍那會兒就住一個草棚,晚上擠在一塊兒焐腳,楊勇總把暖和點的那頭讓給尹先炳,說:“你年紀小,別凍壞了?!?/strong>
長征路上,他們差點就沒挺過來。過草地時,楊勇得了傷寒,燒得迷迷糊糊,是尹先炳背著他走了好幾天,背包里最后一塊青稞餅,也掰了大半給楊勇。
后來打臘子口,尹先炳被流彈擦破了胳膊,楊勇把自己的綁腿撕了給他包扎,罵罵咧咧地說:“你能不能小心點?胳膊廢了以后怎么扛槍?”
就這么一路從死人堆里爬出來,到了抗戰時期,倆人都成了帶兵打仗的將軍。楊勇在晉察冀軍區當團長,尹先炳在冀南軍區帶獨立旅,隔三差五就有仗打。
有回尹先炳的部隊被鬼子圍在一個村子里,眼看彈藥快打光了,是楊勇帶著人從外圍硬沖進來,倆人見面二話不說,抄起刺刀就往前沖,最后愣是殺出一條血路。
戰后,尹先炳肩膀中了一槍,楊勇蹲在他旁邊給他挑子彈,嘴里罵:“逞什么能?不知道等我援軍嗎?”尹先炳疼得齜牙咧嘴,還嘴硬:“等你到了,我早就成篩子了?!?/strong>
到了解放戰爭的時候,楊勇是縱隊司令,尹先炳成了16軍軍長,都在劉鄧大軍麾下?;春鹨鄣臅r候,尹先炳的部隊負責穿插,硬是幾天幾夜都沒合眼,把黃維兵團的退路堵得死死的。戰后楊勇拍著他的肩膀說:“行啊老尹,這股狠勁還在?!币缺t笑著說:“跟你學的。”
按理說,他們都是從槍林彈雨里闖出來的,前途本該一片光明。可誰也沒想到,抗美援朝那時候,尹先炳卻栽了個大跟頭。這是怎么回事呢?
原來,1951年,尹先炳帶著16軍去了朝鮮。那會兒他剛30出頭,正是意氣風發的時候,手下的兵都是身經百戰的老兵,在前線打得挺猛,好幾次把美軍的進攻擋了回去。可就在這個節骨眼上,出了岔子。
他認識了一個朝鮮姑娘,對方也就20來歲,是當地支前隊的,會說幾句中國話。一來二去,兩個人就慢慢對彼此產生了感情。但那時候部隊有規定,不準跟當地老百姓搞對象,更別說尹先炳早有家室,老婆在國內帶著孩子呢。
更過分的是,他后來還把這個姑娘安排到了軍后勤處當干事,明眼人都知道這是仗著自己是軍長搞特殊呢。
紙終究是包不住火的,這事兒沒瞞多久就捅到了軍委。那會兒志愿軍紀律嚴得很,尤其是高級干部,一點錯都不能犯。彭總聽說后更是拍了桌子:“戰場上流血犧牲不怕,搞這些歪門邪道,丟中國人的臉!”
很快,對尹先炳的處分就下來了:撤銷十六軍軍長職務,調回國內。
1955年評軍銜的時候,這事兒的影響就更明顯了。按尹先炳的戰功和資歷,跟他差不多的都評上了中將,他卻只得了個大校,還被開除了黨籍。消息傳回來,他在院子里坐了一整天,煙抽了一地,最后把自己關在屋里,好幾天都沒出門。
后來他被分到軍事學院,再后來又去了政治學院管后勤,干的都是些雜事。以前手下的參謀、干事,好多都成了他的上級,見了面卻還是客氣地喊他“尹副部長”,不過他總是點點頭就趕緊躲開。
有回老戰友聚會,有人提起當年他帶兵打仗的威風,他端著酒杯的手都在抖,最后把酒倒在地上,說:“別提了,丟人?!?/strong>
相比之下,楊勇的路就順多了。抗美援朝的時候他是志愿軍副司令員,跟美軍硬碰硬打了不少硬仗,回國后評上了上將,后來當到副總參謀長,北京軍區司令員,是軍隊里響當當的人物。
但他一直都沒忘了尹先炳,隔三差五就托人給尹先炳帶點東西,有時是一瓶好酒,有時是一件軍大衣。
有回他去政治學院開會,特意繞到后勤處看尹先炳,倆人在辦公室里坐了倆小時,楊勇沒提過去的事,就聊當年打鬼子的事兒,臨走時拍著他的肩膀說:“老尹,別泄氣,好好干?!?/strong>
1982年,楊勇查出了重病,住進了301醫院。尹先炳聽說后,買了點水果就趕過去了。病房里就他們倆人,見了面,楊勇拉著他的手,說:“老伙計,我這身子骨怕是不行了。”尹先炳眼圈紅了,但還是說:“瞎胡說,你命硬著呢。”
聊著聊著,楊勇突然說:“我跟軍委提了,讓你去北京軍區當副司令。這事兒差不多定了,過陣子就下命令?!?/strong>尹先炳愣住了,嘴唇動了半天,說不出話來。他知道,這是楊勇在幫他,想讓他最后再干點正經事。
可楊勇話鋒一轉,語氣就沉了下來:“老尹,這機會不容易,你可得記著以前的事兒,別再犯糊涂。”
誰知道,就這一句話,尹先炳的火“噌”一下就上來了。他猛地站起來,嗓門也大了:“我傻啊?還敢犯?一個錯壓了我快30年,天天夜里都能夢見被人指著鼻子罵,傷疤還沒好呢,你這不是往上面撒鹽嗎?”
楊勇也沒料到他反應這么大,皺著眉瞪了他一眼:“你喊什么?我是為你好!現在跟以前不一樣了,高級干部身上一點錯都不能有,你要是再出點岔子,誰也保不住你!”
“我知道!”尹先炳的聲音帶著哭腔,“我比誰都清楚!這30年我怎么過的,你知道嗎?以前的兵見了我都繞道走,家里孩子都覺得我丟人!我早就不是當年那個愣頭青了!”
倆人就這么僵著,病房里靜得能聽見墻上掛鐘的滴答聲。過了好一會兒,楊勇嘆了口氣,拍拍身邊的凳子:“坐下吧,跟你急什么?!?/strong>尹先炳慢慢坐下,低著頭,眼淚掉在了褲子上。
“你這脾氣,還是沒改。”楊勇看著他,“當年在冀南,你跟人爭繳獲的武器,也是這副驢脾氣?!?/strong>尹先炳沒說話,從口袋里掏出煙,想了想又放下了,病房里不讓抽煙。
“我給你說這些,不是揭你的短。”楊勇的聲音軟了下來,“咱們都是從槍林彈雨里過來的,誰沒犯過錯?但錯了就得認,認了就得改。這次讓你去北京軍區,是想讓你證明,尹先炳還是個能辦事的軍人?!?/strong>
尹先炳抬起頭,眼圈通紅:“老楊,我知道你是為我好。我……我保證,以后絕不再犯渾?!?/strong>那天離開醫院的時候,尹先炳回頭看了一眼病房的窗戶,心里想著:等老楊好點,我請他喝頓酒,好好賠個不是。
可他沒等到這個機會。1983年1月6號,楊勇走了。
尹先炳趕到醫院時,楊勇的遺體已經蓋上了軍旗。他走到床邊,看著老戰友緊閉的眼睛,突然“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哭得撕心裂肺:“老楊,我對不住你啊……我不該跟你吵……”旁邊的人想拉他起來,他說什么也不肯,就那么跪著,直到腿麻得站不起來。
葬禮上,尹先炳穿著洗得發白的舊軍裝,胸前別著一枚抗戰勝利紀念章,站在人群里,腰桿挺得筆直,可眼淚一直沒停過。有人說,那幾天他天天去楊勇家,幫著收拾東西,看見楊勇的遺物,就坐在地上發呆。
沒過一個月,1983年2月10號,尹先炳在睡夢中突發腦溢血,再也沒醒過來。
其實想想,人這一輩子,誰還沒犯過錯?關鍵在于犯了錯以后能不能承擔后果,愿不愿意改正。尹先炳扛了30年,改了30年,最后雖然沒等到那個副司令的任命,但至少在老戰友心里,他還是當年戰場上的那個硬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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