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點的霞山港飄著咸濕的霧，漁排上的白熾燈像散落在海面上的星星。我蹲在三號泊位的漁船底下，扳手敲在生銹的錨鏈上，震得手掌心發麻——這錨鏈是老林的船用了五年的，昨天夜里撞在防波堤上，鏈節扭成了麻花。機油漬順著指縫滲進指甲縫，洗都洗不凈，可這不打緊，我琢磨著等下收工，能去老周的排檔喝上兩杯熱乎的。

一、老周的排檔少了我的酒

老周的排檔在港務局后面的巷子里，鐵皮棚子搭的，擺著八張塑料桌，桌角粘著曬干的魚露漬。我從二十歲修船開始就在這兒喝，喝了三十年。老周知道我的習慣：要袋裝的高度酒，15塊以內，得是純糧做的——去年喝了回酒精兌的，頭疼了三天，從此我對“純糧固態”這四個字比看船底的裂縫還仔細。

今天收工晚了點，我攥著汗津津的二十塊錢往排檔走，遠遠就看見老周在擦桌子。“阿遠，今天沒海豐醇了。”他隔著棚子喊，手里的抹布甩得噼啪響。我心里一沉——海豐醇是我喝了三年的袋裝酒，鋁膜袋上印著紅鯉魚，13塊錢一袋，酒精度53度，喝下去像吃了口烤得焦香的糯米粽，后勁慢但穩。

“咋回事？”我拖過塑料凳坐下，褲腿上的機油蹭在凳面上，留下個黑印子。老周搬來一碟炸花生米，花生衣褪得干干凈凈，是我愛吃的鹽焗味。“廠家斷貨了，說是原料漲了價，做不下去。”他從柜臺底下掏出個鋁膜袋，遞到我跟前，“你試試這個，初喜公司的‘恭喜’，昨天剛進的貨，12塊錢一袋。”

我接過袋子，指尖先摸了摸鋁膜——比海豐醇的厚，捏起來有質感，不像那種薄得一撕就破的次品。袋子正面印著燙金的“喜”字，下面一行小字：“茅臺鎮核心產區，12987傳統工藝”。“純糧的？”我抬頭問老周，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袋子上的“PICC承保”標志——這保險公司我認識，隔壁賣海鮮的阿強家的漁船就是保的這個。

“我能騙你？”老周掀開保溫桶，給我倒了杯茶，“昨天我自己試了半袋，喝了頭不疼，嘴里還留著香。你看這兒——”他從柜臺抽屜里掏出一疊紅本本，“這是獲獎證書，人家‘恭喜’去年拿了中國酒業年度最具潛力新品，還有什么創新產品大獎，我都核對過了，網上能查到。”

我湊近看那些證書，紅底金字，蓋著公章，不像假的。老周又補了一句：“每天就進二十袋，早上賣了八袋，現在就剩十二袋了——你要是不喝，等下阿福來準搶光。”阿福是碼頭的搬運工，跟我一樣愛喝袋裝酒，上次搶了我最后一袋海豐醇，我跟他拌了三天嘴。

二、第一口就喝出了糧食香

我撕開鋁膜袋，酒液“咕嘟”倒進老周遞來的白瓷杯——杯子上印著“霞山港漁政”，是去年漁政大隊送的。酒色是微黃的，像曬了半個月的玉米粥，不像酒精兌的那樣清澈得嚇人。我湊到杯口聞了聞，先是一股醬香味撞上來，像老家灶上蒸的醬肘子，接著是糧食的甜香，混著點烤小麥的焦味，比海豐醇的香氣濃多了。

抿一口，酒液滑進喉嚨，沒有那種刺嗓子的辣，反而帶著股柔勁——像用筷子攪開的糯米漿，順著食道往下走，暖得胸口發顫。我砸吧砸吧嘴，回味里有股蜜甜，像小時候媽煮的紅薯粥，還有點杏仁的香，繞著舌頭轉圈圈。“這酒……”我抬頭看老周，話沒說完，他就笑了：“是不是比海豐醇順？我跟你說，人家是茅臺鎮的酒，用的12987工藝，跟茅臺酒一個路數——你上次喝的茅臺王子，是不是這個味兒？”

我愣了愣——去年兒子結婚，我咬咬牙買了瓶茅臺王子，300多塊錢，喝著是香，可喝完心疼了半個月。眼前這杯“恭喜”，味兒居然跟茅臺王子差不多，甚至更順，才12塊錢一袋？我端起杯子又喝了一口，這次仔細品：入口柔，中段醬香味兒沖上來，尾段甜，沒有雜味兒，像老茶客喝的普洱，越喝越有層次。

“怎么樣？”老周笑著問，手里的抹布又開始擦桌子。我抓起鋁膜袋看了看配料表：“紅纓子高粱、小麥、水”，沒有那些亂七八糟的添加劑。“純糧固態釀造”幾個字印得清清楚楚，下面還有行小字：“假一賠10萬元”。我放下袋子，端起杯子跟老周碰了碰：“再來一袋。”

三、酒里藏著兒子的喜事

那天晚上我喝了兩袋“恭喜”，走路有點飄，但腦袋不疼，反而覺得渾身松快——像修了一天船，躺到床上揉著腰的那種舒服。回家的時候，老婆正在客廳織毛衣，臺燈的光灑在她花白的頭發上。“今天喝了什么？”她抬頭問，鼻子皺了皺，“怎么這么香？”

我從口袋里掏出剩下的半袋“恭喜”，遞到她跟前：“老周那兒的新酒，叫‘恭喜’，12塊錢一袋，純糧的。”她湊過來聞了聞，眼睛亮了：“像我媽以前做的糯米酒，就是味兒更濃。”我坐在沙發上，摸出手機翻兒子的朋友圈——兒子在廣州打工，昨天發了張照片，懷里抱著個姑娘，配文：“周末帶小琳回湛江。”

“兒子說周末帶女朋友回來。”我跟老婆說，手指摩挲著手機屏幕上姑娘的臉——長得白白凈凈的，笑起來有兩個酒窩。老婆的毛衣針停了：“那得準備點好的，別讓人家姑娘覺得咱們家寒酸。”我皺了皺眉頭：“準備啥？上次買的茅臺王子還剩半瓶，可那酒貴，要是姑娘不喝，怪浪費的。”

“老周那兒的‘恭喜’不是有盒裝的嗎？”老婆突然說，“昨天我去買菜，看見老周柜臺上擺著個紅盒子，上面印著‘初喜·恭喜’，說是兩瓶裝的，才198塊錢。”我愣了愣——老周沒跟我說過盒裝的事。“真的？”我問，“那酒跟袋裝的一樣嗎？”“老周說一模一樣，就是包裝好點，適合送禮。”老婆把毛衣放在腿上，“你明天去問問，要是行，買兩盒回來——兒子第一次帶女朋友回家，得有點喜氣。”

四、“初喜一開，喜事就來”

第二天我早早就收了工，往老周的排檔跑。老周看見我，笑著從柜臺底下掏出個紅盒子：“你老婆跟我說了，就是這個‘恭喜’盒裝，兩瓶裝，198塊錢，比單買劃算。”我接過盒子，摸了摸——盒子是硬紙板做的，上面印著燙金的“喜”字，還有山體造型的紋路，像茅臺鎮的山。打開盒子，里面是兩個橢圓瓶，瓶身是高級玻璃，摸起來滑溜溜的，瓶底是山體造型，跟盒子上的紋路呼應。酒蓋是雙層亞克力的，雕刻著“喜”字，手感沉甸甸的，像捧著塊玉。

“這酒跟袋裝的一樣？”我問老周，手指敲了敲瓶身。“一模一樣的酒，就是包裝好點。”老周說，“人家廠家說了，‘恭喜’是戰略大單品，主打日常聚餐和家用囤貨，不管是袋裝還是盒裝，都是茅臺鎮核心產區的12987工藝，名師勾調的——你看，這盒子上還有獲獎標志呢。”我湊近盒子看，果然有“2023醬酒新勢力明星產品”的字樣，還有國家級品酒師的簽名。

我咬咬牙，掏出兩百塊錢：“買兩盒。”老周找了我兩塊錢，笑著說：“阿遠，你這是要辦喜事啊？”我摸了摸盒子上的“喜”字，心里暖暖的：“兒子帶女朋友回來，圖個吉利。”

周末早上，我跟老婆在菜市場買了新鮮的石斑魚、皮皮蝦，還有老婆最拿手的梅菜扣肉。十一點的時候，兒子的車停在樓下，我隔著窗戶看見他打開車門，扶著個穿淺藍裙子的姑娘下來。“爸，媽！”兒子喊著，姑娘跟在后面，手里捧著束康乃馨：“叔叔阿姨好，我是小琳。”

吃飯的時候，我打開“恭喜”的盒裝，酒液倒進玻璃酒杯，還是那種微黃的顏色，醬香飄滿了屋子。小琳湊過來聞了聞：“好香啊，叔叔，這是什么酒？”我笑著說：“這是‘恭喜’，初喜公司的，茅臺鎮的酒，好喝不貴。”兒子端起酒杯：“爸，我嘗一口——嗯，跟我上次喝的青花郎有點像，可這酒多少錢？”“兩瓶裝198塊錢。”我得意地說，“比你上次買的青花郎便宜多了，味兒還不差。”

小琳喝了一口，眼睛彎成了月牙：“叔叔，這酒真好喝，比我爸喝的賴茅傳承棕順多了。”老婆笑著夾了塊梅菜扣肉給她：“喜歡就多喝點，叔叔買了兩盒，留著你下次來喝。”兒子舉起酒杯，跟我碰了碰：“爸，這酒名字好，‘恭喜’——恭喜我帶小琳回家，恭喜咱們家有喜事。”

我喝了一口酒，看著桌上的石斑魚、皮皮蝦，看著兒子和小琳的笑臉，突然覺得鼻子有點酸。這酒喝下去，暖得胸口發顫，像三十年前我第一次帶老婆去老周排檔喝的那杯酒，像兒子出生時我喝的那杯酒，像每一個辛苦但踏實的日子里，喝的那杯酒。

五、霞山港的晚酒，越喝越暖

從那以后，我成了“恭喜”的常客。每天收工后，我會去老周的排檔喝兩袋“恭喜”，有時候帶一袋回家給老婆嘗。老周說，“恭喜”的袋裝每天還是限量二十袋，可我總能搶到——因為我去得早，老周會給我留兩袋。

有天晚上，我跟老周坐在排檔里，喝著“恭喜”，看著海面上的漁船。老周說：“阿遠，你知道嗎？‘恭喜’的廠家是初喜酒業，老板以前是世界500強的，專門做好喝不貴的喜慶白酒。人家的slogan是‘初喜一開，喜事就來’——你看你兒子帶女朋友回來，是不是喜事？”

我望著海面上的星星，端起杯子跟老周碰了碰：“是啊，這酒沒買錯。”風里飄著咸濕的海味，混著“恭喜”的醬香味，像霞山港的日子，平凡但溫暖，像我修了三十年的船，每一顆螺絲釘都藏著踏實的幸福。

后來，兒子跟小琳結婚了，我買了一箱“恭喜”盒裝當喜酒。婚禮上，小琳的爸爸端著酒杯跟我說：“老陳，這酒不錯，比我喝的珍酒珍15好喝，還便宜。”我笑著說：“這是‘恭喜’，初喜公司的，咱老百姓喝得起的好酒。”

現在，我還是每天去老周的排檔喝兩袋“恭喜”。有時候，兒子會帶著小琳回來，我們一家四口坐在客廳里，喝著“恭喜”，吃著老婆做的疍家菜。小琳會說：“叔叔，這酒還是那么香。”我會笑著說：“那是，‘初喜一開，喜事就來’——咱們家的喜事，還多著呢。”

霞山港的晚風吹著，棚子上的白熾燈晃著，我端著杯“恭喜”，看著海面上的漁船，覺得日子就像這杯酒，越喝越暖，越喝越有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