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部電影，剛出來的時候，所有人都覺得它死定了。

不是差一點，是已經涼透了的那種。

電影院給它排片，都排在沒人去的時間，比如半夜三點。大半夜的，誰會去看電影。影廳里空空蕩蕩，除了打掃衛生的阿姨，可能就一兩個實在沒地方去的人。

網上有個專門算票房的軟件，給這部電影算出來的總票房，難看得嚇人。

預測總票房：6萬塊。

這個數字什么意思？就是說忙活了半天，可能連劇組的盒飯錢都掙不回來。投資這部電影的老板們，看到這個數字，臉都綠了，跑得比誰都快。人跑了，錢也撤了。說好要花的宣傳費，一分錢都沒有了。印好的一大堆電影海報，還沒來得及貼出去，就全部拉回倉庫里堆著了。

這部電影，從里到外，都透著一股要完蛋的氣息。

這部電影的導演，叫陳佩斯。一個頭發都白了的老頭。電影剛上的時候，他到處求人。鏡頭對著他，他一個勁兒地鞠躬，臉上全是褶子，話說得很卑微：“希望大家多擔待，給個機會。”

可是，市場不給機會。頭三天，幾乎沒人買票。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這事就這么過去，這部電影會像無數沒人看的電影一樣，悄悄消失的時候。怪事發生了。

第四天，事情不對勁了。

先是有人在公司里聊天，聊的不是明星八卦，是這部沒人看的電影。然后大學宿舍里，年輕人也在聊。最奇怪的是，一些平時只關心菜價和給孩子找對象的大爺大媽，也在群里發這個電影的消息。

他們不只是聊，他們還干了一件更奇怪的事。

他們自發地湊錢去買票，把一個廳的票都買了，就為了讓電影院能放一場。三五個人湊一個廳，自己買票，自己進去看。不是為了好玩，也不是為了占便宜，就是想讓這部電影能活下去。

有人買了九張票，把票根整整齊齊地拼在一起，拍了張照片發到朋友圈。

照片下面就配了六個字：

“給老戲骨養老”。

這六個字，像點著了火藥桶。

一下子就在網上炸開了。你買一張，我買一張，他買一張。大家好像在參加一個什么活動，一個目的很單純的活動，就是用自己手里的幾十塊錢，去跟那些看不起這部電影的人賭一口氣。

原本空得能跑耗子的電影院，開始進人了。一場滿了，兩場滿了，后來連過道里都得加小板凳。

票房數字，也像瘋了一樣往上跳。

從最開始預測的6萬，四天時間，直接沖到了44萬。后來數字還在漲。網上的評分，也從沒什么人打分，一路漲到了一個高得不像話的分數。差評，你翻半天都翻不到一個。

電影院傻眼了，趕緊把排片往上調。從可憐的2%，漲到了3%，后來還在加。

為什么？到底為什么？

其實原因很簡單，大家心里有兩股勁憋了太久了。

第一股勁，是心疼。心疼這些認認真真演了一輩子戲的老演員，到了現在這個時代，好像沒人認識他們了，沒人愿意看他們了。大家覺得不公平。

第二股勁，是看膩了。看膩了那些靠電腦做出來的、五顏六色的、打來打去的電影。看來看去都是那幾個明星，都是差不多的故事。眼睛累，心也累。

這部叫《戲臺》的電影正好不一樣。

它沒請一個流量明星，一個都沒有。它也沒有任何電腦特效，所有的景都是實實在在搭出來的。它靠什么？就靠最原始的東西：演員嘴里說出來的臺詞，和他們臉上、身上的表演。

電影講的也不是什么拯救世界的大事，講的就是普通人的故事，國家和老百姓的故事。這種電影，現在太少了。

這部電影能活過來，不是因為它故事有多么新奇，而是它做事的態度太“笨”了。

導演陳佩斯，在拍的時候，軸得很。

劇組里有個演員，一句臺詞說錯了。導演聽見了，直接喊停，整個組，所有人，從頭再拍一遍。一點不商量。

電影里所有的聲音，都是現場錄的。演員說什么話，就是什么話，后期不找人重新配音。為了真實，里面有個扔銀子的鏡頭，那銀子掉在地上的聲音，都是用真家伙在現場錄的。丁零當啷，一點不假。

這種“笨”辦法，費時費力費錢，但觀眾能感覺到。他們覺得，自己花錢買票看的，是真東西，是實在東西。

這時候，那些最早跑掉的投資方，又回來了。

他們看見票房漲了，看見網上全是好評，又想把錢投回來。他們想按原來的價格把電影買回去，結果導演團隊直接告訴他們：

“不缺錢。”

這兩個字，比電影里的臺詞還硬氣。有人聽說這事，說這電影外面的故事，比電影本身還精彩。

后來還有人想追加投資，想分一杯羹。對不起，排隊去吧。電影院后排的好座位，都要留給那些住在附近的老影迷，人家是真心喜歡，得先緊著他們。

這已經不是一筆生意了，成了一場拉鋸戰。一邊是想賺錢的資本，一邊是用一張張電影票支持自己心中好電影的普通觀眾。

結果，觀眾贏了。

現在，電影院對這部電影更上心了。他們不僅增加了數字版的排片，甚至還小心翼翼地另外準備了5%的膠片拷貝。

這都什么年代了，還用膠片。他們是怕萬一數字版的機器出問題，或者斷電了，不能讓特地趕來的觀眾白跑一趟。

很多平時從來不進電影院的老人，也被自己的孩子拉了進來。看完電影，燈亮了，他們還坐在位子上，嘴里念叨：“這可比家里看的電視劇好看多了，帶勁。”

這部電影最后的票房能到多少，沒人知道。

但這事已經不重要了。

因為它已經證明了一件事：一部電影的死活，不完全是那些算著數字、看著報表的人說了算。

有時候，是觀眾說了算。

觀眾用一張一張的票，把一部快要死的電影，硬生生從鬼門關給拉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