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系網易沸點工作室《硬核看板》欄目（公眾號：yinghekb）出品。
大多數人首先想到的，可能是側切、撕裂、腹直肌分離、盆底肌松弛這類軀體苦難；十月懷胎，一朝分娩，重塑人生。懷孕是一個極端的生物過程，標志著女性生命中的巨變。但生育對女性大腦的影響，其實遠比我們想象中復雜得多......人們對“孕傻”觀點的廣泛認同，起源于上世紀末。一篇在《New Scientist》發表的研究顯示，女性的大腦在孕晚期出現了縮小，需要長達六個月的時間才能恢復如前。[1]
雖然這項研究只是闡述了腦部磁共振的圖像結果，沒有對孕媽媽們進行心理測試和記憶功能評估；但當時媒體卻對此進行了斷章取義的大肆渲染。
新聞報道中，諸如“她懷孕了，她大腦萎縮了”一類片面導向的標題被廣泛使用，文章里還會時常出現孕媽媽現身說法的案例，來佐證自己“腦袋縮水”的結論。[2]當客觀的結果被有選擇地解讀，身處其中的人便會離“真相”越來越遠。在那時候，相關的科學研究才剛起步，人們對于自己孕期生理的變化大多來自經驗的總結。報道中豐富的例證，激起了不少共鳴。美國心理協會（APA）調查發現，50%～80%的女性表示自己在懷孕期間注意力和記憶力下降了。[3]生活中，丟三落四、反應遲鈍、情緒波動等現象的出現，也更讓她們堅信“懷孕使人變傻”。但隨著科學研究的日漸深入，人們得出了顛覆性的結論——| 2014年，學者們分別對孕晚期、產后三個月以及未懷孕的女性進行了神經心理學評估測試。雖然媽媽們普遍認為自身認知水平有所下降，但結果顯示：她們在記憶力、注意力、學習力、視覺空間、執行功能方面的表現，和未懷孕女性之間并無明顯差異。[4]| 2020年，一項結合問卷調查和計算機測試的研究結論同樣表明：與從未懷孕或生過孩子的女性相比，媽媽們的警覺和定向注意力表現沒有減弱，反而還有了更強的執行控制注意力。[5]其實，媽媽們大腦縮小、“變傻”的癥狀，并不意味著功能的喪失，相反地，它是腦回路被重構的標志，一些非常重要的腦區實際上是在變大。某種程度上來說，這些改變最終會讓她們變得更聰明。[3]“為了讓胎兒成長，女性的身體必須經歷大量的適應過程”[6]
從激素水平的波動，到大腦尺寸的縮放，來自動物界的證據表明：為了能夠更好地照顧寶寶的健康和安全，母體的大腦會在形態、生理和功能方面做出適應性改變。[7]懷孕之后，女性大腦中的灰質區域明顯減少、情感和面部識別能力出現增強，幫助媽媽們更好地識別孩子的情緒與需求，敏銳地感知到潛在威脅。[8]心理學家推測，這可能就是寶寶翻身時媽媽很容易被驚醒，而爸爸們依然睡得很香的原因。
來源：《Pregnancy leads to long-lasting changes in human brain structure》而在生育過程中，母親大腦中的下丘腦、前額葉和杏仁核也會變大，讓她們更具有“母性直覺”。這些腦區增大得越多，媽媽就會越認可自己的寶寶，覺得他們是特別的、完美的。此類變化還能輔助媽媽預測寶寶的需求，并作出相應規劃。比如，適時準備零食玩具、從繁忙的工作中抽時間帶孩子去看醫生......[3]孕早期，腦回路剛開始重構時，媽媽們大腦就好像是一個雜亂無章的建筑工地。等到寶寶降生，神經變化才逐步穩定，讓大腦變得有條不紊、更加高效、更加專注。認知神經學家Craig Kinsley表示，這可能就是女性在孕早期“變糊涂”的原因。[3][10]因此對媽媽們來說，生育帶來的大腦的變化并非缺陷，而是實用的技能、育兒的優勢。且已有研究證實，生育后大腦功能結構變化帶來的母性，會在媽媽晚年時發揮功能性神經保護作用，讓她們的大腦看起來更年輕、更靈活。[11]
其實，對于“媽媽腦”出現的原因，學界一直有著許多不同的看法：
性激素水平升高影響記憶力、懷孕后睡眠質量下降讓人陷入疲勞、母親這一新身份帶來的壓力使大腦超負荷運轉……[8]還有一種觀點是：母親大腦記憶的優先級發生改變。[3]為了養育寶寶才變強的大腦，幫母親進行了能量與資源的再分配[6]，讓她們不再以自我為中心，把更多注意力放在孩子身上。[3]這也是為什么看似“健忘”的媽媽，總能清楚地記下和寶寶相關的事情。即使學界眾說紛紜，“母愛”依舊流淌在這些理論的字里行間。但“一孕傻三年”這種論調帶來的歧視與偏見，卻讓她們遭受著“母性的懲罰”。社會學家分析發現，當男性成為爸爸時會漲薪6%，而母親每生一個孩子，她們的工資就會減少4%。[12]在實際工作中，成為領導的職場媽媽，普遍擁有更強的傾聽能力、交際能力、團隊合作能力、危機應對能力。但82%的職場媽媽都表示，自己在晉升過程中遇到了阻礙。[13]
來源：《MODERN FAMILY INDEX 2018》她們不僅更容易被新工作拒之門外，甚至還面臨著更為殘酷的“雙標”——同樣是為人父母，人們卻覺得爸爸能比媽媽更好地投入工作。[13]無助的是，被認為“一孕傻三年”的女性，往往自己也站在偏見的一方。媽媽們對自己生理變化的調侃，無形中帶來了心理暗示、加深了刻板印象。[14]就像人們常說的“女生數學能力不如男生”。當女性越多地暴露于這種觀點之下，就越容易向自己開炮，對自我進行負面評價，從而真的在這個領域表現不佳。究竟是懷孕真的讓媽媽們“變傻”了，還是來自社會的壓力、資源分配的不均，使抑郁、焦慮情緒襲擊了孕期易感的女性，讓她們陷入了自我否定的惡性循環？女性的對于外界評價的敏感，不應成為其在不同人生階段被污名化的武器。生命的孕育看似稀松平常，但女性在這一漫長過程中所經歷的每個瞬間，都要面對巨大的挑戰與不確定性。用偉大粉飾痛苦，借犧牲歌頌母性，或許都有點過于殘忍。比起凝視的目光，實實在在的支持與理解、心理情感上的關懷與照顧、社會層面的平等對待，才是她們真正需要的。從今天開始，請放下“孕傻”的偏見，準備對她們說一句：“母親節快樂”。搜索關注硬核看板微信公眾號（ID：yinghekb），讓硬核的知識先發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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