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我們那個年代,不請月嫂也都過來了。”如今的新手母親們,總會被老一輩抱怨嬌氣。
今年1月,安娜生下了女兒寒寒。新生兒要每隔兩小時喂一頓母乳,為此她沒再睡過一個好覺。睜眼后所有的事情還是圍著孩子,孩子哭鬧起來,她也忍不住想哭。偏偏婆婆還總是惹她生氣,崩潰的心情每天縈繞在心頭。
產后這一個多月里,月嫂霞姐幾乎是安娜唯一可以傾訴的對象。她不光手把手教會安娜如何帶娃,也像朋友一樣敞開心扉,把自己打工、帶娃、轉行當月嫂一路見過的、聽過的,都講給安娜聽。
這兩年,網上總宣傳當月嫂是一份“月薪過萬”的工作。但這份工作要求24小時連軸轉、與雇主一家同吃同住,高壓條件下,霞姐觀察,身邊堅持做這一行的,八成都是來自農村或小地方的中年女性。
今年是龍年,預計將迎來一個生育小高峰。按照提前規劃好的檔期,霞姐這一年可能要照顧17、8對寶寶和媽媽。
產婦面臨的痛苦不光是身體上的,還有精神上的。霞姐作為生育的過來人,對這點再清楚不過。身為一名母親,她也是成為月嫂后才明白,自己當年一個人把孩子拉扯大,“真的是憑運氣”。
預產期最后3個月,婆婆辭掉了工地上的活,住到了我們家。
她是農民工,和我公公這些年一直輾轉建筑工地扎鋼筋,手很粗,也不會照顧人,住在一起后,我們在生活習慣上有很大分歧。
比如,她給我燉湯的高壓鍋是從工地上帶回來的,手柄都斷了,工作的時候又不在旁邊盯守,那嗡嗡的排氣聲總讓我惶恐不安;又比如,她時常忘記清理洗菜池和倒垃圾,廚房天天散發出餿味,令人作嘔。
身為孕婦的我,在雌激素和孕激素控制下特別敏感,遇到諸如此類的日常細節,我的情緒會更加不穩定。爭吵、厭煩,這些每天都在我們家上演,直到今年一月,我剖腹產生下了女兒寒寒,時刻彌漫著火藥味的婆媳關系,也在醫院里井噴式爆發。
醫院里干凈的保溫箱,等待迎接即將誕生的寶寶 / 圖蟲創意
剖腹產的第二天,我終于等來了“排氣”。醫生囑咐我可以吃少許蒸蛋,婆婆自告奮勇,說要給我做月子餐打包送到醫院里。那時我已經24小時沒有進食了,正期待著可以吃到心念已久的蒸蛋,結果打開飯盒一看,是一碗四處晃蕩的蛋花湯,我當即有些奔潰。
飯不吃了,我起身說看看孩子,又看到孩子剛出生的小臉上起了一片紅疹子。我的煩躁正找不到發泄出口,劈頭蓋臉地責備婆婆:“你到底有沒有給孩子的衣服反復高溫清洗?”
情緒上頭,我也忘了婆婆是個60多歲的老人了,面對兒媳婦的指責滿眼委屈,可我們母女倆在她的照顧下狀況百出,我也絕望起來。
就在我倆冰冷地對峙時,霞姐走了過來,悄悄跟我說:“你別說你婆婆,讓我來。”然后她又走到婆婆身邊,耳語了幾句,帶她出了病房。
霞姐是我請的月嫂,今年53歲,算是婆婆的同輩人。她在我被推進手術室前的一個小時到達醫院,也就是“上戶”。孩子送出產房,除了我、爸爸和奶奶,家里第四個抱她的人,就是霞姐。
后來霞姐總跟我回憶,寒寒剛抱出來的時候,一點也不哭鬧,她吮吸著左手,右手托著小臉,眼神望向一個地方定住,好像在思考人生大事,“好可愛,當時就應該拍下來作個留念。”
霞姐抱著孩子在室外玩
生孩子大概是女人一生里最脆弱的時刻,但婦產科不是一個讓女性有尊嚴的地方。
剖腹產后大概5、6個小時,麻藥勁就散了,刀口的疼痛感麻痹了我的全身,我只能臉朝右躺著,因為輕微一點用力都能讓我疼到暈厥過去。還有產后排出來的惡露,像血一樣暗紅色,散發著難聞的味道,但我卻要在醫生查房時,把這一切不堪裸露在外人面前。
記得醫生第一次來檢查刀口的時候,我痛到不能動,但依然很抗拒被月嫂直接照顧,臉紅到了脖子。霞姐一邊以最快速度幫我解開衣服,一邊別過臉認真記下醫囑,整個過程不發一言,操作自然而又準確,我也沒有那么尷尬了。
剛生完孩子的產婦,需要的照護不光是身體上的,更多是情緒方面的。霞姐也跟我講過,作為一名月嫂,她的責任除了照顧寶寶,還要幫助脆弱的產婦走出低谷。如果產婦沒有及時得到心理疏導,很容易得抑郁癥,這于媽媽和寶寶都是一種遭罪。
印象很深的是生完孩子的那天夜里,我和寶寶一起睡在病房里。不知道為什么,孩子突然哭了,我也驚醒過來,很害怕,也有些慌,下意識地自己就哭了出來,霞姐連忙過來安慰我:“別怕,寒寒現在叫幾聲是夢哭。她在做夢了。”
我很感動,在我身心最虛弱時,有霞姐一直陪伴。
在醫院的時候,霞姐有一個細節,令我很是感動:
無論夜里睡覺,還是白天打盹的時候,霞姐的一只手總是搭在嬰兒車的欄桿上,睡著了都不放手。她說是因為醫院里閑雜的人太多,生怕自己睡熟了,孩子被偷走。
這點我們全家人都沒想到過。
月嫂合同一簽就是26天。這26天,霞姐照顧我和寶寶,大概沒睡過一個完整的好覺。
喝奶時的寶寶,能讓媽媽得到片刻休息 / 圖蟲創意
產后在醫院那幾天是最關鍵的。產婦要做按摩,不然躺久了會形成血栓;嬰兒也要一個小時就觀察一次,檢查有沒有黃疸、臍帶有沒有脫落,各種習慣也是在這階段養成,但很多新手爸媽對此完全沒有經驗。
就比如我,一上來連喂奶都不會。在生孩子前,我已經看過太多關于科學哺乳的資料,但沒人告訴過我,第一次喂孩子時沒奶怎么辦。
由于是剖腹產,我沒有立刻產奶,身上也沒奶味,孩子在我懷里不知道吮吸,只會用小牙咬我的乳頭,那感覺像針一樣疼。
霞姐教我沖一點點奶粉引誘孩子,果然奏效,她說,這就叫“孩子是最好的催乳師”。
但也不是所有家庭都信任月嫂。閑聊的時候,她也跟我抱怨過一些難溝通的家庭。
有一位外婆,對自己的生育經驗非常自信,“以前我們那個年代,不請月嫂也過來了”,于是順產完的第三天,她就給女兒燉了豬蹄湯下奶。
但實際上,產婦本來就會生理性漲奶,月子餐更要以清淡為主,這樣一鍋油膩的發物灌下去,寶媽第二天就漲奶漲到發燒,高燒38℃以上,寶寶也喝不到奶了。
還有很多年輕的寶爸寶媽,通過手機平臺學到了各種育兒知識,不加分辨就用在孩子身上。“如果這樣錯了,誰來為錯誤負責呢?”霞姐很是憂心,“既然選擇了我就應該相信我,我是帶著責任來的,我會為我做的事負責。”
中國父母都認為產后要大補,但實際上月子餐要越清淡越好 / 圖蟲創意
出院回家坐月子,月嫂也基本是24小時連軸轉。
孩子剛出生,夜里每隔兩小時就要喂一次。霞姐會定好鬧鐘,每次只睡一個半小時,然后就起來準備東西,到孩子吃上奶剛好是兩小時。
我產后心情不好,很大原因也是因為睡不好。每次半夜喂奶就要30分鐘,左邊喂完換右邊,常常孩子還在吸著,我坐那就睡著了。
我又本能地有些護崽心理,每天堅持陪著寶寶睡覺。在我們家主臥的雙人床上,我睡右邊,霞姐睡左邊,中間是她給寶寶圍的小窩。三個人就這樣擠了兩三周,我覺得霞姐比我細心得多,就放心讓她和孩子睡在一起,自己聽勸去了另外一個房間。
睡到早上8點半,月嫂醒來后第一件事也是圍著孩子轉。先給孩子換尿不濕,喂完奶還要記得喝益生菌或者吃鈣片,然后抱起來拍嗝、逗一逗,做些早教互動開發智力,再抽空給我做份月子餐、燙一點水果。
只有我看著孩子的時候,霞姐才能瞇個1~2小時,基本算得上“孩子睡的時候不一定能睡,但孩子醒之前一定要提前醒”,我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撐住的。
家里給寶寶準備的嬰兒床
霞姐跟我提起過,她剛開始當月嫂時,也是花了很大力氣克服起夜這件事。那段時間她的眼睛每天都是紅的,頭發也大把大把掉,她就干脆剪了短發。
肩膀也因為長期抱娃常常需要調理,但她卻跟我說這是老天爺賞她的飯碗,“我的肩膀很寬,很適合拍嗝。”
我問過霞姐,月嫂這工作強度那么大,她怎么能堅持下來。她說就是喜歡孩子。我笑著說這理由就是說給我們好聽吧,她說沒有,是真的覺得這個過程很愉悅。
“因為孩子的眼神是最單純的,真的是看到讓你心都融化。你看她從剛出生時什么都不懂,慢慢地看著你就會多一個表情、多一個笑臉,這些一點點多起來,也就不會覺得很累了。”
今年是龍年,一個特殊的生育高峰期。按照預定檔期,到年底霞姐可能要帶17、8個孩子。這還不包括一些短崗,比如那些孩子生下來才發現自己搞不定的,要臨時去醫院幫忙。
時間指針撥回到預產期前最后一個月。那時,我和老公通過一家家政公司的廣告,選擇了三個月嫂準備面試。
面試是線上舉行的,我們會隨意提問,其他兩位的表現有些怯場,甚至還操著一口方言,我聽不懂。只有霞姐令人印象最深刻。她齊耳短發,清爽、干練,笑起來時嘴角上揚,表現一點也不緊張,對專業育兒問題的回答也自然大方。
“就她了!”幸運的是,這個最合我眼緣的月嫂,是她們公司的高級金牌月嫂,已有帶過40位小孩的育兒經驗。
不同月嫂之間的差距,我還沒出月子,就體會到了。
今年2月初,霞姐家里老人生病,跟我請了10天假。正值春節期間,我們輾轉幾番才找到了一位能準時頂崗的月嫂。
很明顯,這個月嫂應該是剛入行不久的新人。最初三次換尿不濕都不牢靠,寶寶的大便直接糊在了衣服上;后來家里開了暖氣,她又給寶寶添了一件棉衣,孩子的身上熱出了疹子。
10天后,霞姐回來了。她試著給孩子減衣服,每天給房間消毒通風半個小時,并在兒科醫生的建議下,給她敷外用藥膏,經過一段時間調理,疹子終于消失了。
看到霞姐如此專業護理的能力,我當醫生的老公也很是佩服,我更感覺有霞姐在,自己少了很多精力上的消耗,便挽留她在我們家多干一些時間,我因此得以了解她更多。
新生兒身體脆弱,更需要專業的護理 / 圖蟲創意
霞姐的老家在湖北襄陽,2010年,她兒子來武漢上學,老公也調動到武漢來上班,便跟著家人一起搬了過來。
在此之前,她一直都是一個人帶孩子。老公在鐵路上跑車,一走就好幾天,兩邊的老人身體也不好,幫不上什么忙,霞姐只好放棄自己的工作,開了家小超市,“你就像一個單親媽媽一樣,什么都靠自己來搞。”
來到武漢后,霞姐形容自己是“舉目無親”,除了家人外,一個當地的朋友也沒有。靠著自己投簡歷,她找到一份買兒童家具的銷售工作,花了10年時間,一步步做到店長。
但2020年突如其來的疫情打破了此前的平靜。在武漢,霞姐經營的兒童家具店營收驟減,公司也大幅裁員。她這個店長以前只做管理,現如今身兼數職,又增加了銷售、畫圖設計及售后的額外工作。
但無論怎樣努力,一個月60萬的銷售指標也不可能達到。老板還總會在半夜打電話給霞姐催業務復盤,鈴聲一響,她就心悸,緊張得喘粗氣。如果業務繼續萎縮,她也會面臨失業被裁的后果,疲憊的霞姐想停下來。
偶然一次,前同事發來一個小嬰兒學看黑白卡“大公雞”的視頻。跨行去做月嫂的前同事,學著公雞打鳴“咯咯叫”,把寶寶逗得笑個不停,霞姐的心立刻就融化了。
她和前同事打聽,得知勞動局有免費培訓的機會,立即就辭職報了名。“想著如果學完不能上崗,我到時候也可以帶孫子。”霞姐說這就是她最開始的想法。
在一所家政培訓機構內,育嬰師正在進行嬰兒護理培訓課程 / 圖蟲創意
霞姐的家人很支持她換這份工作,但她的朋友們都不理解。“她們覺得我以前帶團隊的,很是風光;現在成了保姆,低人一等,覺得我這工作不體面。”霞姐忿忿不平,“我說你理解錯誤,我是月嫂,是技術型人員,我是去指導別人的。”
她也確實夠專業:培訓結束后,霞姐除了拿到育嬰師證,還自費考下了小兒推拿、催乳師、營養師等等六個證,不僅順利找到了工作,還通過公司內部的層層考核,一步步從初級升到了高級。
但這份工作還是太辛苦了些。第一沒有下班的時間,第二要天天熬夜,很多人都是才入行就放棄了。霞姐當時報的培訓班里,27個學員只有5個真的做了月嫂,其中兩個還是“打游擊戰”的臨時工。
霞姐觀察,公司簽的月嫂大概80%都是來自小城鎮和農村的中年婦女。
她還記得有位老鄉同事,幫自己頂崗后感嘆:“很多時候,住家育兒嫂的工作性質讓自己與家人聚少離多,但收入多了,自己的家庭地位都提高了。”這小1萬的收入對農村家庭而言,是一筆不菲的收入,能辦很多事情,所以需要起夜2-3次,也不算什么難事。
聊到這里,我突然想起那個前陣子來幫忙頂崗的新人月嫂。她雖然做起事來手忙腳亂,但態度上非常誠懇,想來也是希望抓住這樣一個“機會單”努力往上爬吧。這份不要求學歷的工作,可能是她們中年再就業的最好選擇了。
相比之下,她不建議那些年輕女孩看到“高薪”就想要入行。因為她親歷過這樣一幕:
前年,一場月嫂見面會上,一位才入行的年輕女孩一直沒有人選,半年都是零業務狀態。一位連續溜了幾天的老人家看不下去了,過來對女生說:“小姑娘,我是一位寶奶奶,但可能我第一時間就要淘汰你們這種年輕的女孩子。我不允許一切可能造成家庭矛盾的因素存在……”
說完,那位女生霎時委屈哭了,再也沒有出現在月嫂見面會上。
兩個月的時間也很快,下戶前的一個星期,在霞姐建議下,我們全家都參與進來,學習照料寶寶。
比起我們這些家長,她可能是最了解寶寶的人。在她的工作日記上,寫滿了寒寒的日常變化和習慣,她閑暇與我們聊天時會一條條叮囑,教給我們。我和婆婆都一一記在筆記本上。
霞姐下戶后,除了寶寶舍不得這股熟悉的味道,我也舍不得她離開。我少了一個能彼此吐露心事、開心聊天的朋友了。
出月子后,霞姐讓老公抽時間帶我出去轉轉,多散散心
出院之后,我在家坐月子,老公上班,家里只有我跟婆婆在,我想說些什么都只自能找月嫂聊幾句,她也會跟我講一些之前去別人家帶娃的事情。
之前的一任雇主,寶媽是她的老鄉,才20多歲,結婚生孩子都比較早,因為年輕又內向,在家里凡事都得聽婆婆的,月子里不想吃、不想做的事,也不敢說出來。
霞姐說,她知道自己是局外人,肯定不會摻和人家的家務事;但以月嫂的身份,也能充當“潤滑劑”:“奶奶想讓媽媽多吃一點,但媽媽吃不下,那我就讓他們把想法都說出來,溝通才能有效嘛。”
兩代人的觀念難免有差異,月嫂能教授更科學的育兒觀念,對彼此有了更多尊重。
我也明顯感覺到,霞姐來了之后,我和婆婆的緊張關系改善了許多。
婆婆做的飯,我逐漸吃得有了些胃口,一定是霞姐私下花了不少功夫教她;那個斷了手柄的電飯鍋也被挪到了柜子最底層,因為她和婆婆解釋了,“有了孫女就要為她考慮”。
她還建議我老公買個多功能電飯煲,既能煲湯又能蒸飯菜,然后在我喂奶時,教婆婆如何使用電飯煲、洗衣機等功能復雜的電器……這些其實并非她工作職責的范疇。
我本來還很抗拒讓婆婆抱孩子,怕她手重傷到寶寶。“你一個人帶娃,奶奶啥都不會,那之后可太累了。”霞姐的話我改變了想法,我也有意識地讓婆婆給霞姐做做輔助。
現在霞姐下戶了,給寶寶洗澡這個大工程也能由婆婆來主導了。
在小區里遛娃,能看到不少隔代育兒的家庭
霞姐還很會引導我老公參與帶娃。晚上他下班剛到家,霞姐就把孩子抱起來,“寶爸爸你幫我抱一下娃”“寶爸爸你來哄寒寒睡覺吧,這是一個親子時光……”
霞姐一向鼓勵全家參與帶娃,但她自己當年可全都是一個人扛下來的。
她說當年她兒子出生時,公家的醫院什么叮囑也沒有,她媽媽傳授的又是老一輩經驗,“孩子出生自帶三天干糧”,剖腹產兩天后才讓孩子喝上第一頓。
產假結束后她就把孩子丟在了家里,自己一邊上班一邊跑回來給孩子喂奶,一直喂了10個月,斷奶后第一頓不知道喂什么,那時候也沒有輔食的概念,家人就給孩子喂了11個肉餃子。
“你想想我們大人吃的11個肉餃子什么概念?我就說所以我們兒子長那么胖,就是小時候把胃撐大了,習慣沒養好。”
產后的抑郁和焦慮,她那時也有過。“因為那么小個娃就放自己面前,也不知道怎么弄,簡直是閉著眼睛瞎搞。”
出院后她一個人帶孩子回了家,喂完奶也不知道要拍嗝、讓孩子側躺,直接就把孩子平放在了床上,孩子嗆了奶,“從嘴巴鼻子往外是噴射狀的,快把我嚇死了。我就也是一邊哭一邊弄,把他豎著抱起來拍,我孩子還是咳了蠻長時間……”
現在的老人常抱怨,“月嫂我們以前從來沒有過,孩子不都長大了,現在為什么都那么嬌氣一些?”霞姐是當了月嫂才知道,那真的是憑運氣。
嬰兒車剛到手,帶孩子下樓玩
續簽的兩個月合同期滿后,月嫂霞姐不得不和寒寒說再見,“日夜不分那么久,還是特別不舍得。”
下戶的時候,她在床旁邊撫摸著她熟睡的臉、蜷著的肉手,悄悄話別。寒寒正在熟睡,沒有任何回應,一切都是一如既往的平靜。
實際并非如此。她走的第二天晚上,無論我們怎么哄,孩子一直哭個不停。或許是孩子深層記憶中的那個熟悉味道不在了,她少了一些安全感。
上個月底,孩子過百天,霞姐剛好結束下一任雇主家的工作。我邀請她回來看看孩子,也順便和我聊聊天。
進門后,我抱著孩子和她打招呼,寶寶的眼睛一直在凝視她,霞姐一喊她的名字,孩子應聲就笑了。
“以前孩子的笑是無意識的那種笑,現在她有意識了,就會用笑來回應和你的互動。”我突然想起來之前霞姐給我講的。
沒有想到一個月不見,孩子潛意識里竟然還記著這個阿姨。那一刻,我眼里也涌出了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