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之所以苦澀，是因為我們不得不零距離地相互面對并且承受人性的丑陋，各自損耗美好，最后脫離自我，失去對對方的探索和興趣。陳浩和張芬的婚姻走到了盡頭，曾經的模范夫妻如今成了驚弓之鳥.......

01

半夜，張芬躺在門外冰冷的過道地磚上，眼睛紅腫，面如死灰。她的身體微微發抖，喉嚨里不斷地發出呻吟聲，極其痛苦的樣；她偶爾用盡全身的力氣控訴：“結婚時，你不是說要保護我？你不是說要永遠愛我嗎？”

“我看你還想怎么樣？邪得很，我還治不了你？平常慣死你了，你就騎到我頭上屙屎?！睆埛业睦瞎惡撇嬷?，一臉不服氣地站在屋內的玄關處，嘴里嘀嘀咕咕罵著。而張芬的婆婆周香菊坐在里頭的屋內抹著眼淚，孩子坐在地上哭。

夫妻倆的吵架引來了樓上樓下的鄰居圍觀，年紀稍大的老人勸張芬別在地上躺著了，凍病了怎么辦？家里還有老人和孩子；年輕一點地想拉起她，可她就像較著勁般一動不動。她擺著手無力地說：“幫我叫救護車吧，我的脖子受過傷，不能隨便動。我學醫，我知道的?！?/p>

“別信她的鬼話！”陳浩的語氣似乎緩和了許多，“我還不知道她？都是裝的?！编従觽兠婷嫦嘤U，指責陳浩的大意，讓他趕緊把媳婦抱進屋，別在地上躺著了。

02

張芬是我的鄰居，在省城一所醫院的檢驗科工作。她個子不高，但皮膚白皙，扎著一條馬尾，看上去比較干練。我們雖然相處得不多，但是彼此見面的時候客客氣氣，也會寒暄幾句。

張芬的老公陳浩是一家工程公司的職員，五大三粗，眉毛倒豎，臉頰的肉向下垂，光看那面相就能讓人不寒而栗。孩子們都怕他。

據張芬說，她和陳浩相識于大學。那時候，所有的人都不看好他倆，認為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張芬家的條件優越，從小衣食無憂，而陳浩出生于農村，早年喪父，婆婆靠著一畝三分地拉扯大了他和弟弟。

張芬的母親不同意他倆在一塊，她苦口婆心地勸女兒跟他分手。門不當戶不對，以后是要吃虧的?？墒?，張芬堅決不同意，農村人怎么了？農村人不許談朋友？而且，張芬堅信陳浩就是她命中注定的天子。

愛情的力量讓兩個差異很大的人堅守在了一起。

03

結婚的時候，母親給張芬貼了五十萬，湊了婚房的首付，又拿出自己的積蓄給他們籌辦了婚禮?；槎Y上，陳浩動情地發誓，一定會愛張芬一輩子。那一刻，張芬覺得自己嫁對了人，流下了動情的淚水。

張芬很勤快，可能出于職業本能，每天早晚要把家里收拾一次，日用品分門別類，桌椅抹得透亮。她不允許有一點灰塵或者一根頭發出現在自己的視線之內。陳浩逢人便夸媳婦能干，有妻如此，夫復何求？

倆人婚后的生活相敬如賓，倒也相安無事。一年以后，他們生下了一個大胖小子。最高興的要數婆婆了，他們陳家終于后繼有人。婆婆從農村輾轉帶來了一大堆的土雞蛋、土雞鴨、自家種的青菜。

當婆婆放下蛇皮袋，想要去抱抱自家的孫子，被張芬制止，要她先去洗手。婆婆尷尬地應允著，顧不上擦掉臉上的汗，趕緊去洗完手，才敢抱上孫子。

04

孩子一天天長大，張芬的產假結束。因為沒有過多的時間和精力來兼顧家庭和工作，張芬的母親心疼女兒，便把孩子帶回了縣城撫養。張芬和陳浩周末的時候才回去一趟，看望他們。

周婆婆雖然不情愿，但也落得清閑。況且，家里還有個小兒子在上學，家里的雞鴨鵝和莊稼需要人手照料。一晃三年，周婆再也沒有見過自家的孫子。

孩子到了上幼兒園的年齡，張芬從母親那里把孩子接了回來。母親的過度操勞，留下了腰椎疼痛的毛病，不能再幫她了。手忙腳亂的夫妻倆，開始了無止境的埋怨和爭吵。鄰居們經常聽到隔壁傳來大喊大叫和摔門的聲音。

以夫妻倆目前的工資，除去日常開銷，剩下的錢根本不夠請保姆。張芬覺得只能死馬當成活馬醫，讓陳浩去把他媽喊來接送孩子。

05

周婆婆是農村人，皮膚黝黑，臉皮松弛，布滿皺紋。她的眼白處充滿血絲，下眼瞼往下翻。一眼看上去就是辛苦操勞之人。她拗不過兒子的再三催促，無奈之下變賣了家里的雞鴨鵝，土地轉給別人耕種，跟著兒子來到城里。

夫妻倆上班去了，周婆婆便帶著孩子逛公園、曬太陽、去游樂場、陪孩子玩耍，日常的活動大多都是圍著孩子轉。

孩子很調皮，算是男孩子中的小霸王，一言不合就跟別人干架。周婆婆根本不是他的對手，管不住他，經常跟在他的屁股后面著急得團團轉，替他收拾爛攤子。

有好幾次，別人的父母上門投訴，氣得張芬只能等人家走了之后，數落婆婆。這么小的孩子怎么看不?。恳侨浅龃蟮氖禄蛘咦约菏芰藗趺崔k？

周婆婆忍氣吞聲，她也覺得理虧，眼皮底下的孫子搞破壞，她說也說了，吼也吼了，就是拿他沒有辦法。沒人的時候，周婆婆悄悄抹眼淚，望著窗外遠處的山巒發呆。她想念老伴了，如果老伴在，自己還能訴訴苦，依靠會兒。

06

婆婆的辛勞，張芬并沒有看在眼里。因為過于講究，張芬常常處于一種崩潰的境地。早上，她提前一小時起床，花一個小時整理好家里的一切，把孩子的營養餐安排好，吩咐婆婆照著她的說法做，然后六點準時出門上班。

不管多晚下班，看到孩子的玩具散落一地、繪本雜亂無章地堆積，她忍住勞累，快速地收拾好房間，讓它恢復原來的樣子。

天性好動的孩子一會兒就能將家里攪得天翻地覆，張芬不得不一遍又一遍地收拾，一次又一次地清洗消毒。周婆婆畏手畏腳，她覺得自己似乎什么忙也幫不上，因為自己不管怎么做，兒媳似乎都看不上眼。

時間久了，張芬心生怨念，經常在陳浩的枕邊吹耳邊風。能不能讓你媽用點心照顧孩子呀？你媽難道這點家務都不會做嗎？我一天天累得跟狗似的。

一頭是強勢的媳婦，一頭是可憐的母親，陳浩夾在中間左右為難。他知道大家都是為了孩子好，為了這個家好，可是往往他手無足措。向母親說多了，她覺得你嫌棄她；給媳婦說多了，她覺得你護著自家人。

07

他們的戰爭終于在孩子生病的那天爆發了。張芬下班回來后，孩子病怏怏地被婆婆抱在懷里，臉頰發紅，流著鼻涕，一點精神也沒有。

以張芬的經驗，孩子應該是凍感冒了。張芬責怪婆婆不該把孩子帶到樓下吹風，這么冷的天，孩子只穿兩件衣服，怎么扛得住？張芬接過孩子，心疼地挨著孩子的小臉。

那一刻，張芬生氣極了，她三番五次地提醒過婆婆孩子體質弱，不要帶到人多的地方；不要被凍著，多穿點。這點小事都做不好！可是，周婆婆似乎沒有按照她的話來，孩子果不其然弄病了。

周婆婆小心翼翼地說，孩子哭鬧，非要出去玩，我也沒有辦法呀！周婆婆的眼里泛著淚花，委屈得沒有再吭一聲。那晚，周婆婆沒有吃飯就到床上躺著了。幾個月的看孩子生活，她腰酸背痛，還得受氣，她的眼淚吧嗒吧嗒又流了下來。

08

等陳浩回來之后，周婆婆告訴兒子自己想回家了，她在這里似乎什么都做不好。她自己乘車回老家，不用他來送，不給他們添麻煩。

陳浩聽了一氣之下，跟張芬大打出手，揚言要死大家一塊死，反正這日子沒法過了，兩天一小吵，三天一大鬧。周婆婆怕兒子真的把事情鬧大，出來勸架，被媳婦一把推到了地上。

一看自己的母親坐在地上半天起不來，陳浩心里的怒火更加往頭頂上涌。他一巴掌把張芬打在了地上，倆人扭打到了一塊，從屋里打到門外。孩子嚇得哇哇大哭，喊著別打了別打了。

那次打架以后，周婆婆回了老家。陳浩和張芬陷入了冷戰，日子總要繼續不是？張芬提出離婚，陳浩不同意。陳浩對張芬是有感情的，他為自己的粗魯動手道歉下跪，請求原諒。

陳浩被迫辭職，成了全職爸爸，負責接送孩子和做家務。苦悶的生活讓陳浩覺得失去了尊嚴，可他又想不出更好的辦法，日子也就這樣將就著過。

09

春節自駕回張芬媽媽家的時候，不知道是積怨已久還是老天怨怒，陳浩的車子發生了車禍。張芬的脖子真的摔傷了，不能動彈。

張芬在住院的時候，脖子打了石膏，生活不能自理。因為弟弟高考，母親不能來；陳浩得做飯看孩子，張芬在醫院里著急得直哭。

周婆婆又從老家趕了過來，事無巨細地照顧了她幾個月，連洗腳擦身子這些事情都是周婆婆親自動手，一直到張芬脖子恢復行動自如。

可能周婆婆的善良感動了張芬，自那以后，張芬對婆婆的態度好了很多。他們在彼此磨合，彼此適應。同時，陳浩恢復了職場生活，日子總算恢復了正常。

作者：嫣亦然，無戒學堂簽約作者，多平臺簽約作者，出版電紙書《女人花如夢》《一公升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