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有很多可笑的稱呼，“上流”、“下流”便是其中典型。

所謂上流，無非是在上面的“下流”；下流，那就是在下面的“下流”。

竊鉤的，當然是小人；竊諸侯的，便是君子了。

本質上的下流沒有改變，走到哪兒，都是下流，哪怕他爬得再高——

下流炫耀香奈兒，上流炫耀跑車；下流為老人一套房拼命，上流爭遺產九子奪嫡；下流打賞主播，上流捧女明星；下流搓麻將，上流拉斯維加斯；下流看演唱會，上流在歌劇廳玩手機……

說到底，無論上下、無論哪一層，全都是下流。

所謂人類，無論教育水平、階層高低；無論人脈、財富多寡，眼里都是酒色財氣，心里裝著嫉妒和貪婪。

譬如一艘船，此時在浪尖，彼時在谷底，總之都在人欲的海里弄潮，兜兜轉轉靠不了理性的彼岸。

尤其在當今，很少有人能站出來說：我擺脫了低級趣味。

何況在我們這兒，牌子最老的上流家庭，頂多就幾十年歷史——

一群剛學會穿衣吃飯的猴子們，沐猴而冠，穿上了“限量”、住上了“公館”、泡了幾個“一寧二寧”，就玩起了“世家”、“公子”的把戲，從此鼻孔看人、斜眼看天。

哪怕就是裝，也裝不像；哪怕就是演，技術也拙劣。

這些新晉的上流，不提也罷；且來看看前清朝的積年老上流們吧：

架著鳥籠，逗著蟋蟀；手上是煙槍，腿上是婢女；吃的是八碗八碟，穿的是蜀錦蘇繡；住在“二環內”，臉上“通天紋”；捧完梨園花旦，又逛相公堂子；請客在八大胡同，玩的是揚州瘦馬……

等到孫大炮“天籟”一響，積年老上流們全都落到塵地里吃土，鐵桿莊稼“傳位”給“議員”、“參事”這些“新貴”——

沒過十年，這些新的上流，還不是照樣玩起了老上流的老譜？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上流輪流轉，老譜是不會改的，翻翻滾滾到了今天——

時代的浪潮攪來攪去，把水面上的沉到水底下，又把水底的渣滓翻到水面上。

每個時代，也總有一些下流，想要攀附到上流去，那些人更壞、更臟：

前不久，某教授不是用“哲學”來“駁斥”了《相對論》么，荒唐嗎？你以為他不懂？他只是更懂得往上爬而已。

今年，某個“有顏色”的公知不是翻車了么，又扮鬼臉，又裝假面，二皮臉神似精神分裂，那也是會爬的高手。

幾十年前，有個名詩人，深感“用前朝的劍斬不了本朝的官”，就急著改換門庭，寫了個大作來稱頌爺爺。

等這些人爬到了上流，就可以用金粉來涂抹污點，用頭銜來遮住膿瘡……人性崇拜成功，沒人看你的歷史，他們只看你的現在。

所謂一部人類史，無非是人欲的循環。古人用信鴿，今人用手機，傳遞的都是功名利祿、勾心斗角。

倘有人說，真正的上流是歐洲的老貴族、老資產家，那么，這個人一定沒看過巴爾扎克——

人性的扭曲、心理的病態、人倫的慘劇，是跨階層、跨國界、跨民族的。

因為這就是人類病；而金錢，就是過敏源。

把一句特“裝”的話改一改，如下：人性的一粒灰塵，落在時代頭上，就是一座大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