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晚上，我在電梯與一位養狗的住戶一同下電梯，那是一只金毛，全身臃腫，毛色暗淡，無精打采，狗眼無神，身上還散發著狗臭。金毛叫“兔子”，它的主人是個六十多歲的老年婦女，滿頭短白發卷曲著，身體圓胖。主人呼喚狗名：“兔子，今晚散步走遠點，好不好？”，它就無力地抬起來頭看了一眼它的主人和我，狗的眼神都會讓人有一種無力感。狗臉上滿是白毛，胡須也白了，狗老了也和人一樣。它的表情都像極了主人，狗很奇怪，它與主人相處久了會被“同化”。

我和狗主人認識，在電梯里我們開始聊狗。老太太說這個狗老了，已經十二歲了，相當于人九十歲。我說：“是不是很多病？”

她說：“是的，老年人有的病它都有，估計很快不行了，現在帶它到小區散步也走不遠，也跑不動。”

我說：“那要為它準備后事了？”

老太太臉突然有點不高興從臉上閃過，但很快又恢復了搭訕：“唉，確實是，不過要花很多錢。買一塊墓地就要3萬，還有棺材，寵物葬禮大概2萬，所有零碎的開銷加起來可能要6萬元。”

真是小刀拉屁股，開了大眼。這埋一條狗就6萬，我不禁驚呼。我們走出電梯，沿著小區的綠道繼續邊聊邊散步。

老太太：“你別那么奇怪，其實6萬元是最保守的，我的一位朋友正在家里給病死的寵物狗還過頭七呢！比死了爹還傷心，在寒風中哭了兩個小時，邊哭邊說要給自己的愛犬買一塊價值八萬的墓地，做一個2萬元的墓碑。我還聽說今年五月份，在一個小區里也舉辦了一場高規格的狗葬禮，據說這只狗為了救小主人而死。整個葬禮花費過20萬，不說墓地，單棺材就花費2萬元，抬棺請了4個人，請了寺廟里面的真和尚為自己的愛犬超度，在家里為狗設了靈位祭拜，一家人悲傷不已。我說3萬元的墓地算是最便宜的。”

我問：“那你以后還養不養狗？”

老太太：“不養了，燒錢，我的退休工資全變成狗糧了，要是給兔子辦個葬禮，恐怕我的棺材要少了一半了。”
走到了小區門口，我干笑幾聲辭別老太太，看著一個蒼老的身影牽著一條蒼老的狗向著夜幕走去，融入進無邊的黑暗中，不禁感慨萬千。

在國人的認知中，傳統的儀式：超度、葬禮、祭拜，都是因痛失親人后的作為，寄托的是對親人的懷念。即使是提倡喪事簡辦，但也不會草草了事。超度這種迷信行為，絕大部分人不再使用。但一場追悼會讓親人、朋友向遺體告別，還是很有意義的。把親人的遺體或骨灰埋葬、存放在墓地、陵園定期去祭拜是人們堅守的倫常。不過，為了一只寵物狗大操大辦，甚至請和尚來“超度”，在我這樣的普通人看來是無法接受的，我覺得不值得提倡，更應該杜絕這樣的所作所為。可以給狗安排一場葬禮，但一只狗的葬禮絕對不應該用告別親人的方式來進行。

幾個月后，我經過垃圾分揀點，見環衛工嘟嘟囔囔地打開一個黑色的垃圾袋：“這是誰？把一條死狗丟這里，搞得我還要單獨拿去做無害化處理，浪費我時間。”我走近一看，那條狗就是“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