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廣強知產刑案團隊 （專注于商標犯罪與商業秘密犯罪案件控告及辯護）

在認罪認罰大行其道的今天，一旦在認罪認罰具結書上簽名了，案件就會上了快車道：檢察院會很快的提起公訴，法院收到案件后會很快的開庭審理，庭審過程中也是走馬觀花，三兩下就結束了，開完庭后，有時候會當庭宣判，沒有當庭宣判也會很快宣判。

在刑事司法實務中，一旦認罪認罰，基本上都是按照量刑建議書上的量刑判決的，那么，有沒有不按照量刑建議書判決的案件呢。還真有，我們就見過一個。

這是一個假冒注冊商標的案件。當事人老婆找到我們的時候，她老公已經簽了認罪認罰建議書，建議量刑是三年六個月，刑期一旦超過三年，就沒有辦法判處緩刑了，當事人老婆不是很滿意，就找到我們，咨詢一下，看有沒有可能判處三年或三年以下，并適用緩刑。

我們看了一下起訴書。這個當事人是一個銷售翻新手機的老板，罪名是沒有爭議的，由于沒有閱卷，金額有沒有爭議，就不得而知了。公安機關除了抓獲老板之外，還抓了老板的兩個搭檔。我們就問當事人老婆，你老公是怎么被抓的？當事人老婆回答說是知識產權公司員工帶領辦案民警到公司，現場抓獲的。那存放翻新機的倉庫是怎么發現的呢？當事人老婆回答說是她老公帶辦案民警到倉庫搜出來的。我們一聽，就覺得有點奇怪了，辦案民警不知道倉庫地址嗎？當事人老婆說，辦案民警去舊倉庫搜查了，但剛剛搬了一個倉庫地址，沒有搜到什么東西，就問我們老公，倉庫在哪里，我們老公就帶他們去新倉庫，搜了一大批翻新手機，還把在倉庫工作的兩個員工給抓了。

我們一聽，這不是立功嗎，又看了一下起訴書、量刑建議書，檢察院沒有認識到這個情節啊。三年六個月是在沒有考慮到立功情節的前提下提出來的，如果認定了當事人的立功情節，那不就可以在三年六個月以下量刑了嗎。

當事人老婆聽了我們建議之后，估計覺得有點道理，就委托我們介入這個案件。去法院閱卷，看了兩遍之后，接著去看守所會同了一趟當事人。原來，當時，辦案民警兵分兩路，一路去當事人公司，一路去當事人倉庫，去公司的那一路把當事人抓了，去倉庫的那一路卻撲了個空。辦案民警就問當事人，倉庫在哪里，倉庫里還有什么人，當事人就老老實實回答了，并根據辦案民警的要求，帶領辦案民警去倉庫，把自己倉庫的翻新手機給抄了，同時在倉庫里也抓了兩名工作人員（這兩名工作人員，一名負責銷售，占股百分之二十；一名負責具體的翻新工作，占股百分之二十五，也就是說，這兩個也是股東來的）。

根據刑法規定，協助司法機關抓捕其他犯罪嫌疑人的，構成立功。這個案件中，如果當事人帶領辦案民警抄了自己的倉庫，沒有在倉庫里抓到另外兩名同案犯，只能證明其認罪態度好，但是辦案民警還在倉庫里抓獲了兩名同案犯的話，就不僅是認罪態度好這么簡單了。

可是，也許是公安機關沒有注意到這個細節，在《到案經過》里，只是說到在倉庫里抓到這兩名同案犯，完全沒有說到是當事人帶領他們去倉庫抓獲的。在當事人的訊問筆錄里，也沒有說到當事人帶領他們去倉庫的這個事情。

為了查清這個事情，我們就寫了一份《調取證據申請書》給法院，法院收到之后，果然通知檢察院去找公安機關核實去了，公安機關補了一份《情況說明》回來，予以確認了這起事實。檢察院還再次提審了當事人以及另外兩名同案犯，把當事人把帶領公安去倉庫，并在倉庫里抓獲了另外兩名同案犯的事情詳細的還原出來，另外兩名同案犯也明確承認是在倉庫里被抓的，被抓的時候，當事人也在現場。

在開庭的時候，檢察院雖然沒有明確說當事人具有立功情節，但是立功情節幾乎已是躍于紙上了。過了十幾天，判決下來，不出所料，法院認為當事人構成立功，考慮到有了新的量刑情節，法院沒有采納檢察院的判處當事人三年六個月的量刑建議，而是改判其兩年。但是，還是沒有對當事人適用緩刑。當事人老婆的愿望只是達到了一半。

在刑事司法實務中，協助抓捕構成立功是沒有爭議的。有些協助抓捕行為非常明顯，譬如打電話約犯罪嫌疑人到指定地點，辦案人員守株待兔的；譬如寫信給同案犯，成功規勸同案犯投案自首的；譬如舉報另一個非同案的犯罪嫌疑人，并帶領辦案民警到其住所，將其抓獲的。這些協助抓捕，比較明顯。司法機關一般不會忽視，在移送審查起訴或提起公訴的時候，會主動在起訴意見書或者起訴書載明當事人具有立功情節。但是，有一些協助抓捕情節，就沒有那么明顯了，需要辦案人員細致審查，才可能發現。本案就是一個典型的例子。因為當事人帶領辦案民警去搜查的是自己的倉庫，抓獲的是自己的搭檔，司法工作人員很容易認為這僅是當事人在履行自己的義務，配合公安機關辦案而已。配合辦案民警去搜查倉庫，確實是當事人的義務，但是配合辦案民警去抓獲同案犯，就不是當事人的義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