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以此文蹭劇集《繁花》的熱點
J姑娘
當從菜場小學轉學至整個南市最好的小學之一時,我連26個字母都認不全,每次上菜場小學并沒有的英語課時,生怕被老師叫起回答問題,因為面對問題啞然的我必然會成為全班笑柄。
J姑娘是英語課代表,很漂亮,有一雙能說話的大眼睛,或許是坐得較近的原因,她似乎非常照顧我。那是小學生放學都自己回家,不需家長接的年代,我和她住得近,便同路回家,兩個人的嬉笑總能延續一路,她住大路邊的高層,那是南市區最早的三棟高層住宅樓之一,聽說住客非富即貴,我住新村,但所謂社會階層間的區別,在那時彼此心中并沒有印記。
小學畢業后,和J姑娘考入了同一所初中,但分在不同班。天姿卓越的她出落地越發美麗,逐漸成為全年級的焦點。數不清有多少男生追求她,也數不清有多少女生嫉妒她。
由于不在一個班,漸漸也就不再一起放學回家,久而久之,沒有放學時的歡笑,兩個人也變得疏遠陌生,直至初中畢業各奔東西,都沒有好好說一聲再見告別。
我考入市重點高中,沿著這個社會為“會讀書”人設計的軌跡,重點大學、體面工作,而J姑娘高中時的動向便無從得知,那也是一個QQ尚未誕生的年代,便是畢業一別、了無音訊。
大概是幾年前,在辦公室無聊看著公司對優秀員工嘉獎的文件,這是一份平時不會認真閱讀的常規文書,在一排名字中,居然看到和J姑娘一樣的名字。她的名字很冷僻,相信并不會重名,驚訝之余打開人事管理系統,在簡短的“載入中”之后,一張職員的工作照彈出屏幕,近20年過去,還是那雙能說話的大眼睛。
發了短信過去“認親“,電話馬上回復過來,很快就約了見面,就如多年未見的老友,翻出小時候的照片,互訴著這幾年的經歷,以及現在部門的八卦。
大學畢業后,她輾轉去郊區工作,前幾年公司改制,她并入現在的部門,也并不知道我早在隔壁部門從業多年。更驚奇的是,現在兩人所住小區相隔不過100多米,她小區出口就在原先初中的對面,而那初中早已轉制成為全市級名牌初中,”哪像我們那時,只是一個平平無奇的學校罷了?!?/p>
她剛畢業就嫁了人,用她的話說,先生普通如路人,唯有對她好而已,兒子現已初中,她每天的生活,便是工作顧家、顧家工作,往復循環。
在重逢的喜悅下,約飯之余,也約了一起去江邊夜跑,看看那小學的舊址,”反正住得那么近“,但也許是不巧,因為加班錯過幾次約之后,也漸漸不再提起,在一瞬間的親密感之后,還是筑起了邊界,畢竟,我也有自己心愛的小姐姐。
只是每天上班駕車都會經過J姑娘的小區門口,然后是那個初中,學校門口,上學的孩子總是那么歡樂,而送孩子的車總會將小路擠得水泄不通,而J姑娘此時大概剛照顧好先生和兒子的早餐,急急忙忙地出門,開始每天平凡的生活吧。
鐵板牛肉
記得家里電視剛換彩色的時候,在節目里看到一道從沒吃過的菜。橢圓的小鍋蓋著鐵蓋。上桌后,店員做作的使個眼色,食客煞有介事的用餐巾保護自己的衣裳,還翹著蘭花指。店員將鐵蓋掀開,瞬間,醬汁滋滋地在鐵板上起泡噼噼叭叭,肉汁好像都要滴了下來,此情此景把我看的驚呆。爸爸看了我的慫樣,說,這叫鐵板牛肉,下次帶你去吃。
后來到底什么時候去吃的早已忘記,但爸爸對我的疼愛卻通過此事記了下來。爸爸年輕時在國家大旗一揮下去過農場,聽媽媽說,在那個窮苦之地他也有過愛情,但隨著國家大旗又一揮,他又回到城市,那段感情大概也就無疾而終。經人介紹,這位已經三十好幾的大齡青年認識了媽媽,然后有了我。
爸爸在外人面前不茍言笑,唯一能讓他打開話匣子的,恐怕只有煙酒。在家人面前也是做的比說得多,作為家族最年長的男性,他擔負起整個家親情聯絡和盤算的責任,對我更是百般愛護。我熬夜苦讀時,并不會輔導功課的他就坐在我身后看報紙,戴著耳機聽廣播,“只是想讓兒子做作業時不那么孤單”,為了我的學業,他四處找人換學校,從菜場小學到“名?!?,就是他周旋的結果,再往后,在九〇年代最后一次高考前,爸爸徹夜未眠,煙抽了一晚,只希望他兒子能考出一個好成績。
從九〇年代到二十一世紀第二個十年就在彈指一揮間,獨立的我顧家越來越少,在那個五一,爸爸在家忽然昏倒,查出便是絕癥。爸爸與病魔斗爭,不茍言笑的他經過一次長達8小時的手術,主治大夫坦言很多人都熬不過這樣的治療。手術很成功,但突如而來的疫情斷絕后續治療的可能,爸爸不久便復發,最后,歸于長期煙酒的原因,他永遠離開了他的家人。
如今,上海還在售賣鐵板牛肉的餐廳越來越少,但一旦遇見,必定會點一道,仿佛在與爸爸對話,記得九〇年代張學友有一首歌,一開始都說是情歌,后來才發現是一首獻給父親的歌曲——《想和你去吹吹風》。
浦東新區
從九〇年代開始,江對面那個叫浦東的地方漸漸進入生活的視野。一方面,身邊住老城區的親友,因為動遷、買房,大多搬去浦東,另一方面,隨著那里的建設,也確實有越來越多可以去游玩消費的地方。
中日合資的第一八佰伴開業是當時全中國零售業的大事,開業那天涌入店里的人流相當于南京路一條街一天的人流量,且很多是從楊家渡坐輪渡來的。被擠在人群中看著那些從日本舶來的商品,第一次認識了TOTO,認識了衛洗麗,也認識了自己和家里的荷包深度。
那時東方路還叫文登路,現在叫九六廣場的地方已建多棟商務樓,其中不乏一些極具特色,在浦西找不到的餐館,售賣著別處看不到的菜式。在這里,親屬做東,多次大啖大王蛇,孩子們總是吃最肥厚的幾段,而家長啃啃蛇尾。那時還有一些時鮮貨,彼時都說不清是什么,也不見得有多好吃,現在才知,便是果子貍。
如今,天天在浦東浦西往返,浦東浦西完全不同的城市生態并無孰高孰低之分,僅有生活業態的不同,曾有一個說法,過去看浦西,未來看浦東,這不知是哪位三流秘書為領導寫的發言,浦東浦西并不割裂于過去與未來,在更長的時間里看,都是生活在這座城市的市民不會不到的落腳點。
我的姐姐
因為家族人丁旺,我有好幾個姐姐,但她一定是與我最親最愛的,從小她住我隔壁,喂奶粉、喂飯、陪我玩,童年的美好記憶,姐姐系于不少。
姐姐和我一個初中,從小就是學霸,她生性干練、長得漂亮,即使從現代眼光來看都是一個讓家人自豪、旁人羨煞的姑娘。
九〇年代,是一個人們敢闖敢奔的年代,北京人在紐約、上海人在東京,至今我都不解其中細因,上海人扎推前往日本學習、生活、工作的風潮會裹入我的姐姐,那時的記憶已經模糊,但全家送姐姐上車,我只記得,姐姐這是要去日本。
每過一段時間,姐姐會回上海,世紀交接之時,上海的發達程度遠不如日本。姐姐每次回來會帶零食、日用品,零食給弟妹,日用品給家人。這些小玩意兒小吃開始,我深深領會了東瀛社會的發達。姐姐在日本呆久了,最不習慣的是家鄉服務業的態度,上海的服務生們,“真的太不客氣了”。
進入二十一世紀,自己也開始去日本旅行,一開始跟團、后來自由行,但并沒有去多打擾姐姐,姐姐愛喝葡萄酒,唯一一次買醉大概就是在江戶川邊,我記得那次,我哭了。
姐姐在日本呆了那么多年,若不是還能說一口流利的上海話,光看她一眼,已經看不出有任何國人的痕跡。但她卻越拉越眷戀家鄉,一方面想念父母,想念親屬,另一方面,國內這幾年發展快。“從生活的便利和城市宜居來看,上海真沒有什么比東京差的地方了,甚至更好”,“只是吃東西好貴,特別是牛奶,喝不起啊?!?/p>
疫情結束后,姐姐下決心回國定居,在經過復雜的簽證申請和審核后,她拿到了較長的居留許可,她和父母住一起,方便照顧,人生的一大半時間在日本,最后還是回到了這里,櫻花絢爛無比,但只有一季而過的美麗,這里時陰時雨,陽光時常被云遮擋,但并不妨礙這里向著美好,追求繁花似錦。
附上上次做的知乎Live的鏈接
《如何在日本體驗米其林餐廳》
依舊可以進入聽我的演講內容
https://www.zhihu.com/lives/761551280421240832?from=timeline&isappinstalled=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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