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時間,我一直在關注著阿根廷總統米萊。
米萊領導的阿根廷改革,可以視作一場自由主義道德自救和經濟自新的偉大實驗。在這個日漸不安的世界,人類需要阿根廷的這場對自由主義極端版本的測試,從而為全人類的未來提供更清晰的共識與路徑。阿根廷如果在這場實驗中獲得成功,全人類也將因此受益。反之,信奉大政府主義的一些國家政府將得到鼓舞。
所以,我們必須關注米萊,必須關注阿根廷。
先來看看近期米萊在干什么。
4月12日,他飛去美國,和馬斯克在特斯拉德州工廠見面。兩人在政見上高度契合,長期以來在社交媒體上互動頻繁。馬斯克在去年阿根廷競選活動中支持了米萊,米萊也在X上贊馬斯克為“世界一切自由的象征”。
米萊參觀了特斯拉位于奧斯汀的總部,并討論了各種話題,從阻止全球出生率下降的必要性,到在捍衛“自由”的同時追求技術發展。
馬斯克在自己所擁有的社交媒體X平臺上,曬出了和米萊的同框照片,并且附上“走向令人興奮和鼓舞人心的未來”這樣的文字。
兩人此次會面可能達成經濟領域的合作。阿根廷擁有豐富的鋰儲量,是美國主要鋰供應國之一,而特斯拉正加大對電池供應鏈的投資。最近,馬斯克麾下的SpaceX公司獲得了在阿根廷開展星鏈業務的許可。
在米萊當選后,馬斯克表示有興趣投資阿根廷,不排除特斯拉在阿根廷建立“巨型鋰工廠”的可能性。這個項目如若建成,可以給阿根廷創造幾千個就業機會以及巨大的經濟貢獻。
最重要的是,馬斯克的任何投資都是對阿根廷和米萊的重要信任票。
在國內,米萊已經初步贏得了民眾的信任。剛上任不久,他就兌現了大選時的承諾,砍掉了一半的政府部門,解雇了數萬名公務員,同時減少了對各省“敲詐勒索式”的轉移支付,推進國企私有化改革。
3月初,米萊首次發表國情咨文演講,可以把這理解為政府工作報告。這是一場偉大的演講,它的收視率達到了51%,超過了梅西帶隊奪得世界杯決賽的收視率(41%)。這樣的收視率,在任何國家都是奇跡。
這場演講罕見地定在晚上9點,以往發表國情咨文演講都是放在中午。改時間,就是為了讓更多的阿根廷人可以看到總統的演講。
這篇如同檄文一般的演講,抨擊了以前阿根廷的政治謊言、陳詞濫調和權貴利益。
演講一開始,米萊便提及“過度的公共開支”以及“最糟糕的‘遺產’”。米萊表示,阿根廷正處于有史以來最嚴峻的時刻,“在經過了100多年的致貧模式后,最近20年是一場經濟災難,伴隨著過度的公共開支和無節制的(貨幣)發行,是一個政府所接手的最糟糕的‘遺產’。”
米萊強調:“在上述全部惡疾的背后,我們發現了一個無用和無法履行其基本職責的政府。”
米萊首先向自己開槍。繼賣掉總統專機、把自己的二十多萬美元年薪退還給國家后,這次更是在演講中宣布:取消總統、副總統、議長、議員們的退休特權,退休后與平民一樣,國家不再為這些人提供特殊的照顧。
他的理由是,總統和副總統在任期間,國家已經給予相應的待遇,所以退休后,也應該和其他國民一樣,不能再享受什么特權。
以下是米萊演講中的一些振聾發聵的內容——
最好的消費方式是用自己的錢在自己身上花,因為這樣你能最好地知道自己需要什么,也知道花多少錢能夠賺回來。另一方面,當你用自己的錢在別人身上消費時,成本是最低的。但當你把別人的錢用在自己身上時,你就是在浪費。
過往的阿根廷政府就像一個犯罪組織,每一項許可、每一條規定、每一個程序、每一個行動,都是為了賄賂那些掌權的政客們。政府的各個部門,包括行政、立法、司法等權力機構,以及各級政府,都參與了這種腐敗的計劃,并且得到了依靠官方廣告生存的媒體的支持。他們之所以支持這種模式,是因為賄賂的回報比市場競爭的回報更誘人。
這就是一個有意識、有計劃的體制,就像我所說的身份政治制度一樣,它代表著政治特權和普通阿根廷人之間的根本對立。巨額的公共支出、赤字、財政問題、債務和貨幣印刷制度,政治精英們利用這一體制從優秀的阿根廷人那里奪取財富,并把財富分給他們的朋友和支持者。
我們向阿根廷人民承諾,努力是值得的,因為它將幫助我們實現兩個目標。首先,這將讓我們永遠告別通貨膨脹,推進結構改革,使阿根廷重新繁榮起來。其次,它將結束幾十年來阿根廷的政治特權制度,這種制度下,政客及其朋友享受一等公民的待遇,而普通阿根廷人只能是二等公民。
在我們這樣一個貧窮的國家,政府用人民的錢來收買記者的意愿,這是不道德的。
在將資源調往各省時,我和我的公務員都會選擇乘坐商業航班,而不是私人飛機,因為那些政客習慣于用公款支付私人飛機的開支。
我們還取消了非自動進口執照和許可證,從而杜絕了自由裁量權和任人唯親的現象,現在任何想進口的人都可以這樣直接進口,無需詢問任何人。以賄賂換取進口許可證的時代終于結束了。
我們還簽署了一項特大法令,其中提出了三十年來首次將自由還給阿根廷人的緊迫性,而不是削減自由。這些法規破壞了經濟,使人們的生活復雜化,以保護某些特權,或加劇了這些法規本應解決的問題。
這樣炸裂的演講,震撼了阿根廷人的心靈。
整個演說過程中,充滿了歡呼和掌聲。諷刺的是,被米萊在演講中當眾打臉的一些議員們,最后也被迫跟隨眾人站起來鼓掌。因為他們知道民心所向,民意所指。
米萊面向全國人民的演講,戳破了以往那些官僚政客誆騙民眾的把戲,帶著真摯的情感,希望獲得民眾的支持。
這是一種另類的動員,甚至是一場全民革命。米萊需要借助民眾的支持,來進一步掃除那些擋在改革面前的權貴絆腳石。
民眾一旦覺醒和被發動起來,誰敢反對這樣的改革,誰就會被民眾用選票趕走。注意,是用選票,而不是用拳頭、棍子和磚頭,更不是槍炮坦克。
米萊還決定取消官辦媒體,直接關閉阿根廷最大的官媒——美洲通訊社(Télam)。這個通訊社成立于1945年,現有員工700多人。米萊認為在自媒體發達的今天,政府花錢去養一群鼓吹政府的廢物完全沒有必要。媒體的職責是監督政府和官員,而不是拍馬屁唱贊歌。
此外,米萊還決定,將總統專機機隊移交給軍隊使用。阿根廷總統專機機隊包括兩架飛機,分別是波音757(編號ARG-01)和波音737(編號ARG-02);以及3架直升機,分別是黑鷹S70(編號ARG-10)和兩架賽考斯基S76(編號ARG-11,ARG-12)。
這個決定是基于米萊多次在講話中強調的減少公共開支,并要求“公職人員搭乘商業航班出行”。
1月16日,米萊首次出國訪問,前往瑞士達沃斯時乘坐的就是民航飛機。在機上,他還與乘客合影留念。米萊在他的X個人賬戶上轉發了飛機上拍攝的影片。他的發言人在一篇帖文中解釋說,總統之所以選擇商務旅行,是為了節省超過30萬美元的費用。
歷屆阿根廷總統都是搭乘私人飛機,帶著大批隨行人員進行時尚旅行。而與米萊隨行的代表團只有四人,包括外交部長、內閣首席部長、經濟部長和他的妹妹兼總統秘書長卡琳娜?米萊。
自己帶頭,向特權開刀,阿根廷的錢袋子很快充盈起來。今年1月,阿根廷經濟部長卡普托宣布國家公共部門實現了財務盈余。米萊說,“我們在上任后的第一個月就實現了基本盈余和財政盈余,這在現代資本主義歷史上創下了世界紀錄。”
在對華關系方面,米萊近日強調,他上任后,同中國的貿易關系并沒有改變:“我們是自由主義者,如果人們希望同中國做交易,那么可以繼續做同樣的交易。”
在接受彭博社采訪時,米萊表示:“放棄中國是很難的,就算對阿根廷無政府資本主義者來說也是一樣。”
關于對阿根廷央行的儲備至關重要的同中國約200億美元的貨幣互換,米萊強調無意修改,并重申將會尊重這些協議。
5月25日,米萊將召集各省省長在科爾多瓦省舉行會議,并稱之為“五月公約”。他希望省長們能放下過去的矛盾,拋棄過去的方法,從而確定這個國家所需要的10項國家政策。
他將和各省省長在當天簽署以下要點:
1、私有財產不受侵犯;
2、財政平衡不容協商;
3、公共開支占GDP的比例降至25%;
4、稅務改革,減輕稅收壓力并促進貿易;
5、重新討論稅收聯邦共享;
6、各省承諾推進對國家自然資源的利用;
7、勞工改革,促進正規工作;
8、養老金改革,讓系統具有可持續性,尊重繳納者并允許加入私營退休系統;
9、結構性政治改革,修改當前制度,并同代表和被代表者的利益一致;
10、開放國際貿易,讓阿根廷再次成為全球市場的主角。
毫無疑問, 如果阿根廷人可以通過以上述10項原則為基礎的一份共同文件,阿根廷將開啟一個輝煌的新時代。
到那一天,米萊說,“我們將看到誰會坐在拉梅薩的位置為阿根廷人服務,誰又會假裝繼續走著那條奴役之路。”
《通往奴役之路》是奧派經濟學家哈耶克于1940~1943年創作的學術著作,是二十世紀最具影響力的學術著作之一。在這本書中,哈耶克就實行政府管控的計劃經濟發出警告,認為此舉必將導向極權暴政。
“三十年后的某一天,當阿根廷成為世界強國時,子孫后代在回首往事時會說,正是在那里,在我們摯愛的科爾多瓦省的Adopta,我們的繁榮之路才得以開始,這就是為什么我們有一只堅定的手。”
米萊承諾,要把自由還給阿根廷人,因為只有自由的社會才能進步,只有充滿活力的社會才能工作、就業、貿易、生產、進口和出口,而無需任何人告訴它如何繁榮。
米萊最后表示,“上述10點可以為阿根廷成為西方燈塔奠定條件。我請求各位的耐心和信任,因為無論夜晚多么黑暗,太陽總會在早上升起。自由萬歲!”
自由萬歲!自由,無論在西方國家還是東方國家,都把它寫進了憲法。但 是,無論哪個國家,都不如米萊這般重視自由的力量。
作為一個人類,沒有理由不為米萊的改革加油吶喊。一只蝴蝶在巴西輕拍翅膀,且可以導致一個月后德克薩斯的一場龍卷風。一個勇敢的理想主義者在阿根廷的大規模實驗,又可以在整個地球掀起多大的風暴呢?
且讓我們每一個心懷自由的人,拭目以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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