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聚會,戰友王建喝得太高興了,他情不自禁地攀住我的肩膀道,“老肖,有個秘密,藏在我心底31年了,我不吐不快啊!”
“什么秘密?”我微微側目,頗為詫異地望著他。
王建紅著臉,打著酒嗝道,“是關于你和王欣的——你先答應我,你不要生氣,我就把這個秘密告訴你!”
“好!我不生氣。”我微微笑了笑,擺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另外幾個戰友聽到有“秘密”,一時間都來了興趣,紛紛停止講話,豎起耳朵圍了過來。
王建酒后吐真言,一五一十地將這個埋在他心中長達31年的秘密說了出來!
時間回到1993年7月31日——
這天早上,我剛吃了早飯,準備騎上我的三輪車,下鄉去賣些日用品,戰友王建忽然拎著兩瓶老白干,匆匆找到我了家里。
我看到這小子,就按捺不住內心的激動,上前緊緊握住他的手道,“來就來嘛,干嘛還送禮?咱們兩個,還講究這些嗎?”
“這是給叔叔買的!”王建笑著將禮物送給了我爸后,又很是客套地跟我敘了一番舊。
我和王建都是89年的汽車兵,當年12月,我們從縣城出發,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車,輾轉到了山東某部。經過近三個月的刻苦訓練后,我們被分到了同一連隊,更加幸運的是,后來又被分到了同一班,同一宿舍。
因為我們是老鄉,有共同語言,所以在部隊時,我們關系要好,隨時形影不離。在此期間,我們共同訓練,共同進步。然而,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就算關系再好,也有分別的時候!
1992年12月退伍后,我們分道揚鑣,雖然此后不再天天見面,但我和王建還經常保持書信往來。
那時沒有手機,沒有互聯網,人們想要聯系,還只有通過寫信這種較為古老的聯系方式。
當年7月,我雖然也曾接到過一封王建的來信,但是他并未在信中提及,要來家里找我。所以在7月31日那天,看到他提著禮物上門時,我還有些詫異。
“你小子是無事不登三寶殿——說吧,今天找我有什么事?”我知道王建肯定不會無緣無故來看我,所以一番客套后,我就尋根究底。
王建呵呵一笑,松開我手道,“明天不是八一節了嗎,我約了幾個戰友到我家里做客!你可一定要賞光啊!”
“明天?去你們幸福鄉?”盡管我做足了思想準備,但聽到這話,我還是有些震驚。
畢竟,我們退伍后,還沒搞過戰友聚會呢。而且,我們新安鄉,距離他們幸福鄉,還有三十公里的路程,在那個沒有私家車,客車不好趕的年代,我并不是很想參加這種活動的。但抵不過王建的軟磨硬泡,我只得點頭道,“行吧,那我爭取明天早點兒過來。”
“明天?你這是要讓我今天一個人回去嗎?咱們這么久沒見面了,今晚怎么著也得好好喝一杯才行啊,走走走,現在就跟我走!”說著,王建拽著我,直往屋外走。
我被他搞得措手不及,不由得埋怨道,“哪有說走就走的?既然來了,中午怎么著也得在我家吃了午飯再走吧?”
“中午去我家吃吧,我走的時候,我媽就在殺雞了。難得她這么熱情,可不能辜負了她一片美意啊!”王建一陣拖拽,我這才被迫點頭,“那我只有休息兩天,不做生意了。”
說罷,我去到里屋,推出了一輛28圈的自行車。王建當天也是騎自行車來的,在那個交通極不便利的年代,自行車是人們出行的主要交通工具。
我跟我爸媽交代了幾句后,就騎著自行車,跟著王建一起上路了。在此過程中,我們又聊了許多事情,我也得知王建那時還在家里務農,并未找到工作。
我們一路有說有笑,不知不覺,到了王建家里。
那時,大概中午11點40的樣子,快吃午飯了,家家戶戶的煙囪上空,都冒起了裊裊白煙。
王建家的條件不是很好,當時他們家的房子都還是土筑的圍墻,房上蓋著有些古老的青瓦片。
王建母親王大娘聽到我們的聲音后,急忙從柴房里跑出來迎接我,“你就是肖軍吧?以前老聽我們家王建說起你,現在終于見到本人了!喲,長得是真俊啊!”
“大娘,您過獎了。”我見王大娘滿面春風,為人親切隨和,就感覺進了自己家門一般。
唯獨見到王建的父親王大叔時,有種說不出的陌生感。王大叔不善言辭,我主動跟他打招呼,他也只是對著我點點頭而已。而且,他一直板著臉,就像我欠了他幾千塊錢,沒還給他似的。
王建見狀,趕緊給我解釋,“我爸脾氣不好,隨時都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樣子,你千萬不要介意。”
“嗯。”我假意點頭,心里卻在嘀咕:早知道他這樣,我就不來你家了。
在跟著王建走進他們堂屋之時,我發現就我一個客人來了,忍不住問他,“你還請了哪幾個戰友?他們不是今天過來嗎?”
“還請了張明,孫朋,杜亞輝他們——都是明天過來。”王建道。他所提的這三個戰友,都是跟我們同一個縣城的,曾經也在同一個連隊,只是不在一個班上,所以我跟他們的關系,比起跟王建的關系來,要淡了不少。
因此,當王建說起這三個人的名字時,我只簡簡單單地回了個“哦”字。待我在堂屋落座,一個十八九歲的姑娘,忽然端著一杯冒著熱氣的茶水,走到我面前,頗為羞澀地說道,“肖軍哥,請喝水。”
那天,她穿了一件紅色的上衣,扎了兩個馬尾辮,清純的長相,苗條的身材,給我一種十分心動的感覺。
“好——好!”我目不轉睛地盯著她,一時緊張,竟忘了說聲“謝謝”。
那姑娘被我看得一陣不好意思,趕緊轉身去了柴房,幫王大娘做飯了。
我忍不住問王建,“剛剛那妹子是誰啊?”
“是我妹妹王欣啊!”王建笑了笑,一臉自豪地問我,“怎么樣,長得漂亮吧?”
“確實漂亮!”我點點頭,又詫異道,“你以前怎么沒跟我說你有個妹妹啊?”
王建呵呵道,“那時她還未成年了,前不久才滿18歲!我跟你提她干嘛?”
“這倒也是啊!”我又點了點頭,腦子里已情不自禁地回想起王欣的一顰一笑。
12點10分的樣子,飯菜全部上桌,王建叫來他父母,跟我一起吃飯。
王欣也準備上桌的,王大叔看了我一眼,不由得瞪著她道,“你現在上來干什么?下去!”
按照以前我們那里的一些不成文的規矩:主人家若是來了男客人,主人家的未婚姑娘都是不能上桌跟男客人一起吃飯的。
至于為什么會有這種陋習,我就不得而知了。
王欣被王大叔一陣呵斥后,趕緊丟了碗筷要下桌子。
我心疼她,不由得一把抓住她的手,一臉微笑地對王大叔說道,“大叔,我跟王建關系好,他的妹妹,就是我的妹妹,就讓她跟咱們一起吃飯吧!現在都90年代了,咱不要再講那些舊風俗了!”
“就是,爸,讓欣妹跟我們一起吃飯!”王建也極力勸說。
王大叔這才沒有多說,不過,看到我還抓著王欣的手不放,他又板著臉命令我道,“男女授受不親。你還拉著她的手干嘛?還不松了?”
“哦,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馬上松!”我趕緊道歉。
王大娘為了緩和飯桌上的尷尬局面,趕緊給我挑了塊雞肉在碗里道,“這是養了兩年的雞,快嘗嘗我的手藝。”
“真香!”我為了掩飾自己的尷尬,也是飛快地咬了一口。
王欣好像很怕王大叔,吃飯的時候,一直埋著頭不說話。
我發現王大叔一直板著臉喝酒,也不敢在桌上說話。吃完了飯后,想起王大叔的嘴臉,我就想回家;但是一回想起王欣的一顰一笑,我又邁不開腿。
吃了午飯后,王建不知從哪里找了副撲克,背著王大叔,把他妹妹王欣帶到了我面前,跟我一起玩“斗十四”。
雖然我輸的時候居多,臉上貼滿了紙條,但看到王欣笑得開心,我的心里,竟比吃了蜜還甜。
不知不覺,又到了吃晚飯的時間,王欣去柴房做飯了。王建悄悄告訴我,“我爸喜歡喝酒,酒逢知己千杯少。如果你陪他喝酒,把他陪開心了,他就不會一直板著他那張苦瓜臉了。”
“老肖,為了他今晚不發酒瘋,你能不能幫我,陪他喝上幾杯?不然的話,他喝醉了,又要把我們三個罵個狗血淋頭。”
我不太喜歡喝酒,所以稍稍猶豫了一下,這才點頭,“好吧!下不為例。”
“哈哈,那我替我媽和我妹,謝謝你了。”
當晚,我主動向王大叔敬酒,他果然開心了起來,不但沒板著他的苦瓜臉了,還不時跟我推杯換盞。
我一時高興,竟忘乎所以起來。結果,那晚我喝高了,連什么時候睡著的都不知道了。
次日早上,我醒來的時候,發現身上只穿了件褲衩,王欣就躺在旁邊,她見我抬頭,就拉著鋪蓋單子,裹住她身子不住啜泣。
我看到這一幕,瞬間懵逼了:我這不是在做夢吧?
我慌忙揉了揉眼睛,又在手臂上狠狠掐了一把,挺疼的!證明我不是在做夢啊!
那我怎么會跑到王欣的房間,睡在她的床上了?
難道我昨夜喝高了,起來上了茅房后,走錯了房間?
我又急忙看了看四處,并沒有我的衣褲和鞋子!
如此說來,我是真的走錯了房間?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我就犯了大錯了!沒準還要去那里面喝茶的!
慌忙中,我捂著身子,往床下跳去,我希望這只是個誤會,我希望我的愚蠢之舉,不會毀了王欣的清白。
然而,當我剛跑到王欣門口,將房門拉開的時候,王建早已站到了門外。他一臉詫異地望了我一眼,又看了看床上的王欣,不由得勃然大怒地揪著我耳朵,將我拎進房間里道,“姓肖的,虧我拿你當好兄弟,可你看看,你昨夜對我妹妹做了什么不要臉的事?”
“誤會!你聽我說兄弟——”
我哭著臉,急忙解釋道,“我昨晚不勝酒力,半夜起來上廁所,結果走錯了房間,然后又稀里糊涂地跑到欣妹床上睡著了!不過你放心,我絕對沒有做對不起她的事。”
“你說這話誰信啊?”王建一聲冷哼,又望向王欣道,“他昨晚有沒有對你動手動腳?”
王欣一直哭著不說話,她的哭聲很快驚動了王大娘和王大叔。
王大叔看到我那一身造型,也以為我做了對不起王欣的事,于是從屋外抄起一根扁擔就要來收拾我。
還是王大娘反應快,一把將他從背后死死抱住道,“當家的,事情已經發生了,你打人也沒用啊!而且你把他打傷了的話,你可能還要坐牢勒!”
“就是爸!你把他打傷了的話,咱們有理都說不清了。”王建搶下王大叔手里的扁擔,又對我說道,“家丑不可外揚,肖軍,既然你做了對不起我妹妹的事,那你就把她娶了吧!”
“對,肖軍,你把欣兒娶了吧!不然這事兒傳出去的話,她以后就沒法嫁人了!”王大娘也附和道。
啊?還有這好事?
我當時都懵圈了,我萬萬沒有想到,居然還有這種美事等著我。
就在我哭著臉要點頭時,王大叔忽然又揚手指著我道,“你趕緊給我滾!這件事以后誰也不要再提。誰要是敢說出去,我——我跟他沒完!”
“嗚嗚嗚,我不活了!”哪知這時,王欣忽然大哭著往墻上撞去。
王大娘又趕緊跑去攔她。王大叔見狀,又跑來揍我。王欣見狀,便揚聲道,“爹,我既然已經是肖軍的人了,那,那我就嫁給他!不然以后我就沒臉活人了。”
“你,你這是要氣死我嗎?”王大叔暴跳如雷,轉過身又對著王欣大罵起來,“不要臉的東西!我看你們幾個,就是聯合起來騙我的!”
我聽了這話,更是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后來我才知道,王大叔一直想把王欣說給他們村的養殖大戶曹萬年的兒子曹雄。可這個曹雄,好吃懶做不說,還是個花花腸子。
王大娘和王建,包括王欣本人都不同意這門親事。王大叔為了讓他們三人妥協,整天在家里發脾氣。
那天早上,我們幾人的說話聲有點兒大,以至于不久之后,王家鄰居就在外面院門口問話了,“老王,咋回事啊?一大早的咋又吵起來了?”
“和氣生財,可別再吵吵了啊!”
王大叔還真怕“家丑外揚”,只得消了些火氣問王建和王大娘,“依你們的意思,是要把王欣嫁給這混小子了?”
“也只有這樣了!”二人都是心有靈犀的相視一笑。我察覺到這點后,當時也曾懷疑:我是不是被王建這小子設“局”給算計了?
后來,我們一起吃飯喝酒時,我也曾問過王建,可他始終不承認,始終說那晚是我自己走錯了房間,差點兒毀了她妹妹的清白。
王大叔見事已至此,也只得一臉妥協地對我說,“想要娶我們家欣兒,不是不可以,不過你得拿三千塊彩禮出來。”
據說,曹家人曾答應過王大叔:只要把王欣嫁給曹雄,他們就給他三千塊彩禮。
王大叔一直念念不忘,因此也對我提出了同樣的要求。
那時的三千塊錢,跟現在的三萬塊錢差不多,我一年也掙不了那么多。但是為了娶到心儀的王欣,我幾乎是想也沒想,一口就答應下來,“好,就給三千!我保證把欣妹風風光光娶進家門。”
“那這事兒就這么定了,咱們還是好兄弟,好戰友。”王建聞言,這才一臉詭笑地去到隔壁,將我的衣服褲子,連同鞋子拿過來,讓我給穿上了。
王欣見我點頭,她也就不哭不鬧了。
王大叔深怕我反悔,當天還特意讓我寫了一張保證書,這才重新把我當客人對待。而我深怕王大叔思想有變故,當天下午我就帶著王欣回了趟我們家里,一是去見我父母,二就是說說我想娶她的事情。
我爸媽見王欣長得漂亮,人又勤快懂事,于是第二天就帶著媒人和聘禮到了王家。
王大叔拿著彩禮錢,這才眉開眼笑地同意我跟王欣訂了婚。
當年11月18日,我和王欣在我們那個鄉鎮上舉行了隆重的婚禮。如今,31年時間過去了,我和王欣的感情不僅依然幸福、甜蜜,我和岳父母的關系,也處得十分融洽,尤其是岳母大人,隨時都把我當尊敬的客人一樣尊敬。
在這31年期間,我也曾開玩笑地問過王欣,“如果那晚我沒喝多,我沒走錯房間,你還會不會嫁給我?”
王欣偷笑著說道,“有緣的人,不管什么時候,終究會走到一起的。軍哥,我也想問你一句,這些年,你娶了我,后不后悔啊?”
“你不僅漂亮、勤快、懂事,孝敬我爸媽,還給我生了一雙兒女,我就像撿到寶了一樣,怎么還會后悔呢?”我拉著王欣的手,深情地看著她道。
王欣幾次欲言又止道,“只要你不后悔就好。”
她這么回答我的時候,我其實已經猜到:1993年7月31日那晚,可能并不是我走錯了房間,“睡”到了王欣的床上,而是我睡著之后,王建將我弄到了王欣的床上,然后聯合他們家人,在我面前演了一出戲。當然,主角王叔應該是不知道劇情的,不然的話,他們就沒必要搞這么大動靜了。
果然,在2024年7月31日晚上,早就成為我大舅哥的王建酒后吐真言,說出那個埋藏在他心中31年的秘密時,他就承認了:當年,為了阻止王大叔將王欣嫁給曹雄,他就把我請到了他們家里做客,然后趁我晚上醉酒之際,把我扛到了王欣的床上,再聯合他娘和王欣一起,在我面前演了一出戲。當年的王大叔,也確實是不知情的。
我聽王建說出這個不是秘密的“秘密”后,不由得笑著說道,“其實,這個早就不是秘密了,因為在1994年的時候,我曾見到了戰友杜亞輝,他說你從來就沒請過他去你家里做客。所以我那時就已經知道,當初你請我去你家里做客,就是‘不懷好意’,故意給我設了這一局的!”
聚會當晚,戰友張明和孫朋也在場,他們很是不滿地盯著王建道,“我們也是你戰友啊,你咋不選我們做你的妹夫呢?”
“切,你們有肖軍長得高大帥氣么?你們家那時拿得出3000塊彩禮么?”王建一句開玩笑的話,惹得幾名戰友又哈哈大笑起來。
王建一邊向我說抱歉的同時,又一邊問我,“肖軍,說真的,這些年你娶了我妹,有沒有后悔過?有沒有怪過我?”
“你給我找了這么好個老婆,我高興還來不及呢,又怎么會怪你?”我發自內心地說了一句,王建更是高興,不由得打著哈哈道,“只要你不怪我就好了!我這個大舅哥這輩子就心滿意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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