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中國國家畫院花鳥畫所成立于2019年,主要負責畫院花鳥畫的創作研究工作。建所之始即立項《花鳥畫名師創作錄》項目,旨在通過老、中、青三代花鳥畫家的創作現狀與傳承經驗反映出目前中國花鳥畫發展的基本面貌。
《花鳥畫名師創作錄》第一輯的作者以中國國家畫院的研究員為主體,將陸續推出后續幾集。
這里記錄的是當代花鳥畫家各自的藝術心路與一人一品的藝術面貌,包括他們的部分教學心得與成果,傳承應是當代每一位花鳥畫家的責任。百花不足以反映花鳥畫藝術的全貌,嫣紅姹紫才更接近真實的春天。我們希望把這項工作繼續做下去。
中國畫的發展是一條綿延的山脈,而中國花鳥畫因為有了徐熙、黃筌、文同、蘇軾、朱耷、吳昌碩、虛谷、齊白石、林風眠、潘天壽……而成為山脈中挺拔的高峰。
花鳥畫反映的是自然中的生命。當人類把目光由自身投射到大自然中時,人就擺脫了狹義的生命意識,上升到更廣闊的生命格局里。這種認識超越了人類的文化體驗,而有了更高的視野。這是對自身強大的驗證。通過花鳥畫,我們更加熱愛生命。
喬宜男于辛丑之春
藝術家簡介
孫其峰,1920 年生于山東招遠,1947 年畢業于北平藝術專科學校國畫科,曾先后從師于徐悲鴻、黃賓虹、李苦禪、王友石、汪慎生、壽石工、金禹民等,擅山水、花鳥、書法、篆刻,兼通畫史、畫論,曾任天津美術學院副院長、天津市書法家協會副主席、文化部中國畫研究院院部委員、中國美術家協會理事、中國書法家協會理事、西泠印社理事,享受國務院政府特殊津貼專家,天津當代美術教育(高等美術教育和社會美術教育)的重要奠基人。中國美術家協會、中國書法家協會,天津市委宣傳部、天津市文聯授予其“當代美術教育家”“國畫大師”稱號。獲中國美術終身成就獎、中國書法蘭亭獎終身成就獎、中國造型表演藝術終身成就獎、天津美術學院美術教育終身成就獎、西泠印社終身成就獎。
筆墨當隨時代
文/孫其峰
技術不等于藝術
中國畫不是技術而是一門藝術,應該看重它的藝術性而不是技術性。畫面雖然離不開技術,但是用技術性的東西來等同藝術性是不對的。技術性的東西解決不了藝術創作中的根本問題,所以大家在品讀一張畫的時候,要多看其中藝術家的修養與藝術感覺,而不能簡單地由技術性的東西去推論一張畫的好壞。這是尤其值得注意的。
中國畫像所有的藝術形式一樣,當然也需要變革,因為時代在變化,筆墨當隨時代。但是,中國畫的變革應該是一種漸變,它不會出現西方那種與現代主義有關的顛覆性變革。但是每個時代對于藝術的標準是不一樣的,每個時代對于“大師”的概念也會不一樣,你要是把齊白石的作品拿到宋朝去,那時的人也會接受不了。
仙鶴為什么上了松樹
有一位鳥類專家說,仙鶴是生活在沼澤地中的,歷代國畫家把仙鶴畫在松樹上是不符合自然規律的。我以為,當自然真實與藝術規律發生矛盾時,畫家們往往服從藝術規律。例如,小說里有豬八戒、孫悟空,你在生活里哪能找到這樣的人物?但人們都認可,因為這是典型的藝術形象。歷代畫家習慣把仙鶴畫在松樹上,表達延年益壽的寓意。這與漢字的造字法有異曲同工之妙。仙鶴與松樹的結合也是一種會意。漢字與國畫的相通由此可見一斑。過去有個老藝人畫仙鶴,往往畫得并不完全符合解剖學原理,但姿態卻很美,頗可參考。
100 分的自然科學生搬硬套到藝術領域,尤其是國畫領域可能只能得 0 分了。
與徐悲鴻先生合影
存錢與取款
國畫講究“師造化”,用現在的話來說就是要寫生,要出去畫速寫,這就好比是到銀行存錢,創作就好比是取款。平時不存錢,不積累,到緊要關頭時只能干瞪眼,即使勉強畫出來,也必然十分蒼白。失血的東西總是難有生命力的。我今年已經90 歲了,之所以還能畫,還能出作品,沒別的,就是因為當年舍得“存錢”,舍得堅持不斷地“存錢”。沒有當年的寫生功底,沒有當年速寫的錘煉,現在腦子里一片空白,那就連賒賬的地方都沒有了。
1973年孫其峰先生在校任教
喝牛奶不會長犄角
藝術需要適當夸張。京劇里的臉譜就是夸張的,你在現實生活中哪能找到這樣的一張臉呢?但也要有個“檔”(哲學上叫作“度”)。打個比方,喝牛奶不限量,作用只是強身健體,不能長出犄角來,成了怪物,那就要不得了。驢子的耳朵可以適當畫長一點,但你如果畫得短了,那就成了另外一種動物—騾子了。
下筆快好還是慢好
可染先生多次跟我談到行筆過快是畫家大忌,是江湖氣。我作為他的老學生,不敢茍同。我認為作畫的好壞(水平的高低),與用筆的快慢沒有關系。用筆慢的固然不乏大家,如黃賓虹、齊白石……用筆快的大家也不少,如任伯年、傅抱石、胡佩衡、蕭謙中等。可染先生是屬于用筆慢的一路,他反對行筆過快是理所當然的,因為他不是理論家。畫家總有自己的“偏見”,而這種偏見正是畫家自己的特殊風格的指導思想,不足為怪。
師生合影
為了吃飯與為了取樂
可染先生認為必須把與文人畫同時存在的那些“作家畫”與匠人畫一起比較看才能說清楚。文人畫作者是文人,這是不用辯解的。文人當然有學問,有修養。對比看一下那畫,“行活”(匠人畫)的匠人卻是沒有什么修養的,甚至是文盲。文人作畫是為了取樂,如同下棋、釣魚一樣;匠人則不然,他們畫畫是為了吃飯。文人們畫畫為了消遣,是樂于干,匠人們為了生活不得不干,豈可相提并論?在文人與匠人之外還有一批畫畫的專業畫家(如皇家的宮廷供奉畫家),這些人也是以畫為業的,他們與文人不同的是技術熟練(多方面修養不如文人),以畫畫為主。這三種人之間除匠人與文人界限清晰外,文人與那些專業畫家有時不太好區別。
學術研究中
巧與拙
“拙”和“巧”雖然是兩個完全相反的概念,但在藝術創作和藝術作品里,二者卻是既矛盾又統一地結合在一起。這就是人們常說的“巧拙互用”。“巧”的作品,往往失之于小巧玲瓏的小家氣,如果參之以“拙”,那么就可取得“巧而不小(小家氣)”的效果。“拙”的作品,如果一味地用“拙”,恐怕也很難成為藝術。因此在“拙”的作品里也必然結合著巧的成分。如齊白石大師的凝重、渾拙的墨筆中表現雛雞的潑墨法,巧妙地表達出了小雞的毛茸茸的質感,誰又能說這不是巧呢?
到底應如何理解“拙”呢?從書法上(包括繪畫的用筆)看,那就是所謂“生”;從繪畫上看,那就是所謂“不似之似”或“似與不似之間”的“不似”的一面。“生”,不是真正的生,是熟后的“生”,是用來防止“油”“滑”“庸俗”的生。這個“生”就是“拙”字的同義語。繪畫上的“不似之似”的“不似”一面,只是一種手段,最后是要似的—也就是“神似”。這里所說的“不似”,在很多情況下正是這個“拙”字。由此可見,在藝術創作上,人們不滿足于熟,熟了還要返“生”;不滿足似,似了還要“不似”,也不滿足于巧,在巧之外還要求“拙”。
孫其峰先生進行教學研討
用眼睛看畫
搞藝術要有主見,不要隨風倒,要堅信自己所走的路。同時不要迷信任何人,每個成名的畫家,都有兩重性,有優有劣,具體的作品,要做具體分析,不要盲從,要用眼睛看畫,不要用耳朵看畫。你認為不好的作品,也要看,耐住性子看下去,也能從中學到些什么。同時也要向學生學習,也能從學生的作品中發現自己所不知的或從中獲得啟發,只要虛心,總會有所收獲的,教學相長,就是這個道理吧!
“學陳”“知陳”才能出新
努力學習古代花鳥畫的優秀傳統,強調筆墨技法的強化訓練,主張“淵源有自”和“有所傳承”。認為“推陳出新”的前提是“學陳”“知陳”。一定要懂得傳統技法和中國畫論畫理知識,才能繼承并弘揚傳統中的優秀成分。如果拒絕古人,另起爐灶,不僅是愚蠢可笑的,而且必然淪為無知的膽大妄為,所謂“胡涂亂抹,信手亂來”者也。中國畫是學問,也是功夫,不能熟練地畫出幾種鳥,配當畫家嗎?如同京劇名角,總得有幾出拿手戲。中國藝術里離不開“重復”,中國畫的筆墨技巧是在重復中演進的。如讀唐詩,能背誦了,也就會吟詩了、賦詩了。學有傳統,要“挑肥揀瘦”“取其精華”,在傳統上穩扎穩打,反對在一夜之間搖身一變,另起爐灶。風格乃作者品性、經歷、修養、學識、技巧的總和。風格應該水到渠成,自然形成。
孫其峰先生授課
繪畫就是處理各種關系
什么“關系”?就是相反相成的辯證法的關系。神與形就是主觀與客觀矛盾統一的關系。筆墨中用筆的輕重、快慢、轉折、提按、往來、順逆……是關系,用墨的濃淡、干濕也是關系,設色中濃淡、冷暖、厚薄、清渾也是關系。又如構圖中的賓主、虛實、開合、爭讓、疏密、聚散、多少、有無、高低、俯仰、上下、左右、陰陽、向背、縱橫、繁簡……也更是“關系”,造型上的巧與拙、寫實與寫意、惟妙惟肖與不似之似也應稱作是關系問題。總之,一幅畫的繪制過程,無非是處理各種關系的過程。輕重關系在構圖中占很重要的地位。在同一個構圖中,輕與重是相互發生的,相互對比的。構圖最忌“平”,“平”就是沒輕沒重。例如一鳥一石的構圖,可以鳥重石輕,也可以石重鳥輕,切不可輕重不分。六法中關于構圖的一條叫“經營位置”。既云“經營”,就意味著充分發揮了畫家的主觀因素。自然狀態的東西雖然也有遠近、高低、繁簡、疏密的位置關系,但與經營了位置的構圖相比,卻大為遜色。構圖之所以能勝自然狀態一籌,就是因為這是經營了的。
孫其峰先生授課
書法是構圖寶庫
書法的結字、間架、結體,可給予繪畫構圖以很有益的借鑒。從“法”上講,寫字與畫畫的確不一樣,如果從“理”上看,二者則是相同的。我們不妨把書法的結字,看成是繪畫構圖的骨式圖,因為在結字中包含著構圖學的那些相反相成矛盾統一的關系。同是某一個字,既有真、草、隸、篆的不同,又有歐、虞、顏、柳、蘇、黃、米、趙的差別,可以說是變化萬端。書法真是一座可以讓繪畫構圖借鑒的大寶庫。
習慣畫完再添上幾筆
我作畫喜歡在畫完后的成畫上再加上幾筆。這幾筆會使畫面的藝術性提高一大截子,甚至使整個畫面立刻改觀。古人有“細心收拾”一語,說的大概就是這種情況。最后加上的,看來也不過只是那么幾筆,可這所付出的經營力量,卻是很大很大的。這往往是在端詳、琢磨很久之后下筆的。這時,最能顯出你的學問來,別小看這幾筆,在這里沒有感情用事的位子。
孫其峰先生指導學生創作
作品鑒賞
孫其峰 春趣 138cmx68cm 2002年
孫其峰 金牛迎春 68cmx50cm 2009年
孫其峰 玉蘭 138cmx68cm 1998年
孫其峰 魚樂圖 68cmx68cm 1993年
孫其峰 展翅九萬里 68cmx68cm 1999年
(作品資料由孫季康整理)
孫季康與父親孫其峰合影
孫季康,1951年出生于北京,畢業于天津美術學院國畫系,曾任中國人民革命軍事博物館書畫研究院繪畫研究室主任,是中央文史館畫院研究員、中國人民大學特聘教授、中國美術家協會會員。孫季康出身美術世家,自幼研習書畫深得父親孫其峰先生真傳,在傳統書畫技法上打下了堅實的基礎,同時他不斷探索自己的藝術風格,在繼承父親的“神”之外,追求“形而之上”的意與境的章法自然,傳承和發展了孫其峰先生藝術教育思想和寫意花鳥流派體系。他出版了《孔雀畫法》《怎樣畫麻雀》《怎樣畫鷹》《畫鳥》《孫季康花鳥畫集》等著作,作品被中南海、國防部、外交部、中國人民革命軍事博物館、北京大學、中國人民大學、廣州美術學院及多家美術館等機構收藏。
孫季康《幽谷鳴禽》180cmx90cm 2007年
孫季康《雙清圖》 136cmx68cm 2012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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