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遙遠的鄉愁》218

北方的農業機械化，是從農村有了小拖拉機撬開的一個“爆發點”。

小拖拉機在麥收時節，夜以繼日地扎在無垠的麥田里。

拖拉機手忙到連吃飯的時間都沒有，每次都是家里人隨便送點飯，扒拉兩口繼續收割下面的地塊。

看著平時靠人力收割，一兩天都收割不完的地塊，小拖拉機過去后就收割得干干凈凈，很多老人都感嘆不已。

尤其麥收時節遇到陰天或者天氣不好時，拖拉機手更是連撒尿的時間都沒有，身后是一大堆排隊的人。

那時候，拖拉機手在農村還很少。

當年農村在五六十代，曾有過大型的東方紅拖拉機用來耕地。

大拖拉機后面，拉著龐大的犁鏵，是一個很大的架子，上面還可以做個人。有個小方向盤似的東西，用來觀察、調整犁鏵入土的深淺。

當時，大拖拉機過后，也能耕一大片的地。

院里的一個叔叔，當年就是坐在架子上，專門掌控犁鏵入土的深淺。

有次，他坐在后面的架子上打盹，一不小心掉下來，立刻被巨大的犁鏵卷起的泥土掩埋住。

坐在轟鳴的駕駛室里的拖拉機手，后來還是從后視鏡里看到了那位叔叔被埋在地里。

他慌忙停下拖拉機，跑回來將叔叔從土里拉出來。

好在那次有驚無險，那位叔叔除了吃了一嘴的土，倒是沒被犁鏵傷到。

但那種大型的拖拉機，只是在幾歲的時候見過，后來好像又在農村看不到了。

類似于當年開過這種大拖拉機的人，倒是可以在麥收時節，幫著開下小拖拉機，幫著收割下小麥，讓拖拉機手休息下，吃口飯。

那段時間，拖拉機手每天都是灰頭土臉的，拖拉機和收割機攪起的灰塵，讓人只能看到拖拉機手的眼睛和牙齒。

說實話，拖拉機手在那段時間是很苦的。

但是，辛苦是有回報的，拖拉機手在那段時間也是最開心的。

他們，也屬于農村里致富較早的一批人。

等所有的小麥都集中進入打麥場，拖拉機手還有后面的錢可以掙。

洗去滿身的灰塵，卸下來小收割機，去鐵匠鋪讓人在滾駝子（碌碌）上，焊接一個憨實的鐵架子，掛在拖拉機后面，一路“咕嚕咕嚕”地開進場院里，又可以用拖拉機帶著滾駝子掙錢了。

這個能壓場的鐵家伙，讓很多上歲數的老把式瞠目結舌。

拖拉機雖然小，但也有自重，加上后面的滾駝子，不管多厚的麥層，幾圈就壓下去了。

同樣的場地，老把式吆喝著老牛還沒將麥層壓下去，這邊拖拉機已經將麥層壓得很薄，大家可以先翻第一遍場了。

等老把式這邊可以翻場時，那邊拖拉機已經壓彎，其余的人可以開始起場。

而小拖拉機拉著滾駝子，又沖進了另外一個場院厚厚的麥層里……

第一年見識到小拖拉機參與收割、打場的方便和快捷，徹底顛覆了當時農民的“三觀”。

此后的幾年，大家鉚足了勁地生產，一些家庭也購置了12馬力的小拖拉機，也買了小收割機。

從此，北方的農業機械化程度，才開始慢慢普及。

到這時候，之前買小拖拉機的人家，開始更換設備，賣掉12馬力的小拖拉機，換上了25馬力的拖拉機，收割機也更換了更大的，速度和效率也更快……

在農村家家攀比著更換農業機械的日子里，北方人的生活也逐漸在提高。

再過一些年，北方出現了效率更高的聯合收割機。

大型收割機行駛過麥田，不但收割完小麥，還將麥粒脫出來，順便將秸稈攪碎灑在地里，秸稈還田，滋養土地……

這時候，農村的過麥就是個形式了。

農戶到地頭，只是將收割機進來的地方的小麥，稍微割幾鐮刀。之后，就等著了。

大型收割機過后，地里就是一地的碎麥秸。

當時，還有個好玩的小故事。

一個農村的大嬸尿急，慌忙找到一個土堆后面如廁。收割機手的視線被土堆擋住，徑直開過來。

當周圍的人大聲招呼那位大嬸時，她才拎著褲子站起來，大型收割機前面的“鐮刀”，已經席卷到她近前。

雖說這個事情有驚無險，但收割機手為了安全起見，每次也是提醒孩子和老人，不要站在收割機前面和視線盲區，免得出現事故。

聯合收割機在地里轉上兩圈，一塊麥田就收割完畢。

收割機在地頭停下來，將脫粒后的小麥，直接倒在了農戶的三輪車或者拖拉機里。

如果不想將麥粒拉回家晾曬，還有專門收糧食的大車過來，直接將三輪車或者拖拉機里的小麥，賣給收購糧食的。

等點了一大把錢裝在腰包里，今年的麥就算過完了。

“來到地頭時，還是一大片搖晃的小麥。這一會兒功夫，麥粒就變成錢，裝進了腰包里。擱在以前，是做夢都不敢想的事情……”

老把式的念叨和嘆息聲，回蕩在廣袤北方平原的風中。

等秋收過后，北方的原野里，將棉花柴再收回來，地里就都是一片的空白了。

需要明年繼續種棉花的地塊，隨便犁起來，要裸露著土塊曬垡子。

等來年開春后澆一遍水，再來細細犁耙耢，準備著春播棉花。

剩下的地塊，要抓緊澆水細耕，打整平整了，趕著節氣播種上小麥。

小麥下種的節氣，有句俗語是“白露早，寒露遲，秋分種麥正適時。”

但是，山東西北部的小麥，往往要等到寒露節氣才播種，稱為寒露小麥。

因為千百年的經驗累積下來，在秋分播種的小麥，因為氣溫還有點高，導致冬前麥旺長，往往下霜前還要用囤子，再去碾壓一下旺長的麥苗。

麥苗被壓過后，枝杈受傷，才停止生長，順利進入冬眠期。

北方的小麥粉之所以筋道，因為是冬小麥，在地里要待一冬、一春、一夏，有8個多月的生長期，所以口感特好。

而東北和南方的小麥都是春小麥，生長期短，所以口感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