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得不錯,把卡號發來,打錢給你。”
下班之前,忽然收到這樣一條短信,李強并沒有在意。匆匆瞥一眼就將手機丟在桌上,繼續關閉他的電腦。
電腦屏幕下端閃著各式各樣的小窗口,有證券交易,有在線游戲,有美女圖片,一個個小小的彈窗等著點擊。
李強正要下線的聊天軟件突然跳出一個對話框,是宋小美發來一張自拍。頭戴花環的宋小美正騎在一頭大象背上擺出剪刀手的姿勢,她說和一眾閨蜜玩得很歡,明天就從清邁飛回來。
宋小美在結束對話之前又道:給你帶了泰國神油喔!
李強苦笑一下,腦子里卻立時出現了宋小美裹著蕾絲吊帶的身體。然而,男人的自尊心還是迫使他在鍵盤上敲出一句:“我可不需要這個。”
但是宋小美卻沒了下文,對方已經顯示離線。
應該說,平時的李強對自己在床上的表現向來不是很自信。但是宋小美忽然說給他買神油,這難免使他產生心虛和恐慌。因為最近這段時間他確實打不起精神,體力不支,不時還得借助藥物才能入睡。
股票從上個月開始一路下滑,原來答應給宋小美買的新轎車的也只能泡湯了。股市專家說現在是補倉的好時機,然而他哪來的錢補倉,平時積蓄的那一點私房都用在了宋小美身上。
而股市里的那點錢有一半還是跟岳父岳母借來的,說好是再置一處房產的首付款。他原本打算趁這個機會迅速撈一票,讓自己手頭寬裕些,不想遇到大熊市,全線飄綠。他也曾試著打給往日有交情的朋友借錢,然而剛一開口就聽到對方抱怨自己也是被股票搞得一屁股債。
隔壁辦公室傳來同事的鎖門聲,李強從抽屜里拿出一個白色的標著“帕西羅汀”字樣的塑料瓶。這是醫生配給他用以緩解焦慮的藥片。他往手心里倒上一粒,仰起脖子吞了下去。與此同時,電腦屏幕在一陣清脆而短促的音樂聲中歸于死寂的黑。
手機再次嗡聲嗡氣地響了兩下。
這次發來的是一張彩照。仍然出自那個陌生號碼。
李強點擊照片之后立刻后悔了,他本能地警覺到這興許就是一個病毒,但是已經來不及了,一個烏發披肩的女人出現在手機屏上,細眼紅唇,頗有三分嫵媚。
現在的電信詐騙還動用女色誘惑嗎?李強等著“騙子”的下一步行動。
然而過了許久,手機并沒有出現想象中的毀滅性故障,橫看豎看也就是普普通通一張彩色照片。
李強找出那短信又讀了一遍,奇怪,騙子的行騙途徑還真是層出不窮。以前只聽說叫人往騙子的卡里打錢,奇了怪了,現在這騙子居然叫他發卡號過去,說要給他錢。
就在李強起身準備離開辦公室的時候,一段立體聲和弦奏響了。這是李強的手機鈴聲。李強想,那“騙子”果然行動了。
“臭小子,你磨蹭啥呢,阿文對你的表現很滿意,打算多給你一成,你快把卡號發來,這就給你打錢。”
“誰是阿文?”
“管那干啥,一分不少你就行。”
一個北方口音的男人,不等李強回答就急急收線。
李強坐回了自己的辦公桌前。有個瘋狂的念頭一經閃現便揮之不去。終于,他拿起手機迅速編輯了一個銀行卡號發了過去。
這是一張本來打算注銷的工商銀行借記卡,上面的余額不超過10塊錢。李強權衡再三,就算是被騙子用什么方法套利,最多也只損失10塊錢。
做完了這件事之后,李強覺得輕松起來。最近他實在太緊張了,就當作和騙子開個玩笑吧。
李強在歸家途中接到了妻子楊芳的電話。楊芳命令他順路在小區門口的超市里買一瓶料酒。
走出超市,李強躊躇起來,馬路對面正是一家工商銀行,銀行雖已打烊,然而自動取款機卻是二十四小時工作的。他很快打消要去取款機上查詢余額的想法,轉身向小區大門內走去。
然而,他沒走幾步便停下步子,仿佛有一只無形的手,擒著他折返回來,又擒著他穿過窄小的馬路來到了自動取款機面前。
當自動取款機的頁面顯示這張卡上的余額足有二十萬時,李強無法置信地張大了嘴巴。他一再清點了“二十”后面的數,千真萬確,四個零。
李強一遍一遍地將卡取出,又再次插頭入查余額,他生怕是自己眼花,或者取款機顯示器出了毛病。
“喂,你到底好了沒有?怎么占著茅坑不拉屎!”
李強聽到身后有個排隊的人在罵他。
“好了好了,真是謝謝,真是對不起。”他語無倫次地對后面的人道歉,他聽到那人嘀咕了一句“神經病”。
然而李強一點都不生氣。一個好運當頭的人哪來的理由生氣。顯然,李強碰上的不是騙子。匯錢的人只是弄錯了手機號,這確實是一筆真實的交易,錢應該就是匯給電話里那位“臭小子”的。
此時,楊芳再次來電,少不了劈頭蓋臉一頓臭罵,說廚房里等著他的料酒做酸菜魚呢。
李強哪里還有心思吃酸菜魚。
餐桌上,他聽到楊芳像以往那樣喋喋不休地抱怨著。抱怨有個讀者將口香糖粘在一本書里,抱怨今天回家的地鐵里老弱病殘專座上擠滿了年輕人,抱怨小區物業管理費又漲價了……
楊芳在圖書館工作,白天幾乎很少與人聊天,所以每天下班都會帶回積攢了一整天的情緒。楊芳嚼著菜,菜經過口齒的加工又變成一堆廢話從她嘴里吐出來給李強下飯。
如果在平時,李強會加快速度吃晚飯,以便盡早離開餐桌擺脫楊芳。但今天他吃得很慢,手中的筷子幾乎沒有夾菜,只是一口一口扒拉著白米飯。
李強并非法盲,他知道有一條可判處兩年以上五年以下徒刑的罪名叫“非法侵占”。
然而,這卡的主人分明是李強,他發去的卡號后面也寫上了自己的真實姓名。若是打錯款,怎么會連名字都一起搞錯?這錢就是指名道姓打給李強的,若說是非法侵占也不太說得通吧。
李強回憶起來,電話里提到匯款人是“阿文”,如此看來,“臭小子”的真實姓名就連“阿文”都不清楚。那么這究竟是一筆什么樣的交易?李強無從知曉。
他唯一清楚的是自己眼下急需這筆錢打入股市抄底。只有抄底才有一線翻本的希望。
“穿幫”幾乎是肯定的,但是李強不怕。他想過了,即使對方通過法律的途徑索要,也是需要一定的時間。
“就當是臨時借用的吧。”他只能這么安慰自己了。
楊芳已經開始乒乒乓乓地收拾餐具。她習慣了這家里只有她一個人的聲音,李強和她單獨相處時,向來沉默寡語。
當然,從前的李強不是這樣的,從前的李強會和她一起擠在電視機前捧著零食看連續劇。現在,電視機里連續劇還在放著,茶幾上零食比以前堆得更多,然而看電視的人只剩下楊芳了。
李強不看電視,要看也不在電視機上看,他所有的生活動態已經濃縮到一只手機里了。
突然,李強聽到楊芳對著電視叫了聲“誒呀。”他本能地湊過去張望。電視里正在播放娛樂新聞。有個二線小明星幾天前死在自己的公寓里了,金魚缸的玻璃刺破了她腿部的大動脈。
電視屏幕上出現了那小明星的照片,李強看了一眼,這一眼可了得,他差點驚叫出聲。
這小明星的長相竟然與他收到的彩信中那烏發披肩的女子一模一樣。
這一系列線索聯系在一起,李強只能想到一個詞——買兇殺人。
平時李強對娛樂新聞向來不關注,大明星小明星統統叫不出名字。現在,他馬上打開網絡查詢這位小明星的情況,她叫萬靈,是去年一檔選秀節目中剛剛嶄露頭角的年輕女歌手。
“干得不錯,把卡號發過來,打錢給你。”李強將這條短信和同時發來的彩色照片聯系起來,心里陡然升起一個可怕的想法。這錢一定與那三線小歌星的死有關。
電視里說警方正在調查萬靈的死因,那么萬靈很可能就是被人謀殺的。這二十萬,也許就是打給殺手的酬勞。如果這個想法成立,那么李強就是私吞了殺手的錢。
殺手,他只在電影中見過他們,都是些來無影去無蹤的黑道人物,更要命的是他們兇殘冷酷,個個殺人不眨眼。
身上的襯衣已經汗濕。李強再也坐不住了,當務之急是必須馬上將這錢退回去,興許還有脫身的可能。或者干脆報警,然而報警更加冒險,萬一警察不能及時破案,他打草驚蛇必招來殺身之禍,那可就完了。
思來想去,李強決定裝著什么都不知道,撥打那個陌生號碼主動退錢。當然,這個電話不能當著楊芳的面打。于是,他對楊芳說,他吃得太飽要下樓走走。
然而,當李強來到小區街心公園為自己的說辭打著腹稿的時候,伴隨從天而降的手機鈴聲,那陌生號碼再次出現了。李強握電話的手不住地顫抖著,可是現在沒有選擇的余地了,瘆人的鈴聲不依不饒地響著。
“喂……”李強終于摁下接聽鍵。
“你膽夠大的,阿文的錢也敢偷。”
“不不,您誤會了,我沒有偷阿文的錢……”
“看新聞了?你已經知道那件事是我們干的了?”
李強的推測得到了證實。瞬間,他感到自己舌頭都抽搐起來。
“什么新聞,我真不知道。”他辯解道。
“你報警了?”對方冷靜地發問。
“沒有,沒有,我沒報警,我為什么要報警呢?”李強跌坐在街心花園冰涼的石條凳上,“這是個誤會,我馬上把錢打回來,你給我一個卡號,我保證分文不少。”
“來不及了,你知道的太多了。你當阿文是吃素的?你的老底我們都調查得一清二楚,你老婆叫楊芳在圖書館工作,你還有一個相好的女人叫宋小美,住在西南街十二號。我告訴你,現在你的一舉一動都在我們的眼皮底下。”那個毫無感情的聲音繼續說,“現在阿文要滅口,如果你輕舉妄動,你老婆和你相好的,都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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