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不消失的守護

- 記第一次在船過年的收獲與感想 -

蝦峙門的海風刮了好幾天，我站在駕駛臺，聽著風掠過船體的聲音，那聲音時而低沉，時而尖銳，仿佛在訴說著大海的無常。遠處的島嶼在霧氣中若隱若現(xiàn)，像是被時間遺忘的孤影，而我的心卻飄向了千里之外的河北。

母親在視頻里說，今年姥姥改良了餃子餡，格外好吃。"只是年夜飯少了一個人。"她補充道。我笑了笑，故作輕松地說："海上也有餃子吃，放心吧。"可掛斷視頻后，喉嚨里卻像堵了塊石頭，沉甸甸的，壓得我喘不過氣。

廚房里，大廚正忙著剁肉，案板上的聲響像是除夕夜的鞭炮，噼里啪啦地敲打著耳膜。幾個年輕的水手圍在一旁，熟練地搟著餃子皮，衣服上沾著面粉，笑得像幾個孩子。我也湊過去，拿起政委切好的面團，卻不知從何下手。試著用搟面杖壓了幾個面團，結果它們在我手中變得歪歪扭扭。看著我手中“不堪入目”的作品，水手王豪笑道："你不是北方人么，餃子皮咋搟成這樣？"

是啊，我是個北方人，可我卻從未真正搟過餃子皮。幼時，身為骨干教師父母總是忙碌，早出晚歸是常態(tài)，周末也常常被無數(shù)的教研會占據(jù)，擠出時間包一頓餃子成了奢望。過年時，姥姥總是寵溺地把我推開，說："你去玩吧，這些活兒不用你干。"如今想來，那些未曾參與的時光，竟成了我心中最深的遺憾。

"你要用搟面杖的中心來搟面團，用邊緣受力不均勻。"豪哥的一句話將我拉回現(xiàn)實。我照著他的方法試了試，果然奏效了！連續(xù)搟了幾個后，水手劉騰飛打趣道："進步很大嘛，剛才搟出來的是三角形，現(xiàn)在是五邊形了。"眾人哄笑，笑聲在狹小的廚房里回蕩，帶著一種說不出的暖意。

傍晚時分，餐廳里擺滿了菜，雖不精致，卻熱氣騰騰。船長舉起茶杯，說了幾句祝詞，語氣不似往日莊嚴，多了幾分溫柔。我聽著，心里忽然生出一種感覺—船上的同事，雖不是親人，卻勝似親人。我們守著這片海，守著那些素不相識的人，仿佛這世間的平安，都系在我們這二十條漢子身上。

夜幕降臨，我坐在駕駛臺里，盯著雷達屏幕上熙熙攘攘的過往船舶。遠處的漁村燈火點點，海與天在寂靜的冬夜里交融，仿佛海面才是星空，而我們是這星空下的守望者。耳邊傳來交管的聲音，平淡中帶著幾分溫情。"兄弟們辛苦了，新年快樂！"高頻中的聲音將我的思緒拉回駕駛臺。這位未曾謀面的兄弟的祝福，讓我覺得，此刻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春晚里新年的鐘聲敲響時，遠處的岸上升起幾簇煙花，映得海面一片斑斕。我望著那光景，沉溺于這喜慶的氛圍中。海上的年夜，雖無家人的團圓，卻有另一種溫暖。或許，這就是我們的宿命—守著別人的平安，過著自己的年。

新年的第一縷陽光灑在“東海救116”輪雪白的漆面上，像是給鋼鐵鑄就的巨獸鍍了一層金。海風凜冽依舊，可心中的孤獨和困惑已被使命感和溫暖取代。這個年，過得雖不尋常，卻讓我明白了什么是責任，什么是家。在這片無垠的海上，我找到了屬于自己的歸屬，延續(xù)著永不消失的守護，守護著那7202海里海岸線上人民群眾的的平安。

——“東海救116”輪 實習駕駛員

張子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