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墨安，江西蓮花人，畢業于首都師范大學美術學院、中國書法文化研究院，從事書畫創作與教學。

幽禽圖-紙本水墨-180x90cm-2024

答問集·美術學院與寫意畫

前段時間靳尚誼老先生說央美畢業展沒有人畫大寫意了，為什么會出現這個現象？

美術學院和中國畫的沖突，從它誕生的那一天就開始有了。美術學院是本世紀初一批美術教育的先驅從西方引進的，像林風眠、徐悲鴻、顏文樑、劉海粟這些人，他們都是到歐洲去留學游歷，然后把美術學院這一整套學教學方法帶到中國來。那個年代，中國文化是處在被批判、被反思的位置，中國畫也是一樣的，不怎么受歡迎，當時的年輕人都不怎么喜歡國畫。

徐悲鴻、劉海粟都是康有為的學生，深受康＂中國畫衰敗極矣＂思想的影響，決心要用西洋畫改造中國畫。至于美院的教學體系，教學方法全是歐洲的，徐悲鴻本人極其重視素描，他的素描畫的非常好，他在美院讓國畫專業學生學習素描，同時廢除掉山水、花鳥畫，形成了一種用筆墨畫寫實人物畫的＂徐蔣體系＂。素描最大的主題是人體，重視結構、光影與體積，而國畫的核心題材是山水，技法核心是用筆，這不就南轅北轍了嗎。找著根了吧？

古木雙禽-紙本水墨-70x30cm-2024

四九年以后美院又吸收了一些蘇聯的教學方法，學生入學考試，無論何專業都考西畫，包括素描，速寫，色彩這些東西，大學里面比較重要的基礎課：解剖學，色彩學，透視學，這些科目對于素描、油畫是極重要的，對國畫有沒有用呢？不能說完全沒用，但不是主要的，這就好比廚師準備了很久的做西餐的原材料，到最后要做是中餐，這就很尷尬了，中西餐差別尚且不大，但中西藝術是截然不同的，因為這兩種繪畫是是完全不同的兩種文化孕育出來的，我們今天說國畫放到美術這個專業底下，其實不能完全涵蓋．就好比說書法專業，你可以放到美術系，也可以放到中文系，中國畫其實也是這樣的，我們最好不要把它完全當成一種造型美術來看待。尤其是寫意畫。它跟詩詞、書法、篆刻呀，甚至文章、經史都連在一起。西方人所謂的造型藝術通常是跟建筑、雕刻、繪畫、工藝這樣連在一起，所以我們學習中國畫跟西畫基礎是截然不同的。中國畫的背景是中國文化，包括文學、歷史、書法，當然造型能力也是很重要，但中國畫的造型是很有特色的，既不是具象的，也不是抽象的，而是意象的。中國繪畫美學里面核心的概念，像氣韻、格調、境界，這些東西要理解，光學造型美術是完全不夠的。所以說我們今天我們所受的教育。跟這種藝術它是是很不匹配的，簡而言之，就是中國畫是古典時代的藝術，而美術學院是在新文化運動這個背景下產生的，所以他一開始就埋下了這個沖突的種子。

榴實圖-紙本水墨-138x48cm-2024

49年以后，國畫是作為＂封建文化＂被改造，那些老畫家飯都吃不上，國畫能不完蛋嗎。靳尚誼只說了寫意畫的問題，工筆畫就沒問題嗎？問題是一樣的。今天我們把寫意畫和工筆畫分開，這當然方便我們大學生選專業，但我們看今天的情況，寫意大都是鼓努為力、糊涂亂抹，既不文雅也不嚴謹，工筆畫呢，有的人把它叫做＂工藝畫＂或者＂美術畫＂，也就是完全不講究用筆，氣息靡弱、毫無神采。其實工筆主要指的是一種技法，就是在熟紙上勾勒填色，畫的比較細膩，他對應的概念是粗筆、簡筆，這兩者都只是技術手段不同，但藝術精神是相同的，古人工筆再細的線也是＂寫＂出來的，起訖分明，再如一些符號、程式，留白，時間、空間的呈現，工、寫都是一致的，至于意趣、氣韻、格調上的追求更沒有不同。我的意思工筆也可以畫得很寫意，寫意也可能沒有＂寫＂也沒有＂意＂。當然工筆和寫意的這樣分類有他的歷史淵源，這也是個復雜的話題。

寫意畫在中國古代可能也是邊緣的，官方的畫晥之類的肯定不要寫意畫，你去查查從古以來的畫院畫家，都是工細的。清代那么多宮廷畫家，我們美術史一般都不怎么提，為什么呢？沒有藝術性，山像土摶的、羊毛堆得，人像僵尸，畫個美女臉像木頭削的，落款小小的縮著：臣某某某恭恭。畫的也是很纖細，啰哩八唆的，看這些宮廷畫就知道這些人活得戰戰兢兢、畏首畏尾的，雖然吃穿體面的。清代幾百年也沒有一個會寫草書的，草書最能表現人的生命活力，清代沒有，這個政治高壓下面怎么能有？

睡貓圖-紙本水墨-153x42cm-2024

我們現在也一樣啊，官方展覽需要的是宣傳畫，藝術含量非常次要。有一年我在中央美院看到他們國畫學院立個大牌子，四個大字＂為中國畫＂，注意是＂為中國畫＂，你知道什么意思了吧？他們要培養的是王原祁、徐揚，多畫幾張《康熙南巡圖》《姑蘇繁華圖》。

寫意畫本質上是自由自我，是自我抒發而非服務、討好的藝術，歷史上頂尖的寫意畫家如梁楷、法常、徐渭、八大，都是個性極其獨立，藝術毫無拘束的人，這種人在集體主義的文化中是非常稀缺的。

水墨花鳥四條屏-紙本水墨-68x34cmx4-2024

松鼠-紙本水墨-139x35cm-2024

子母雞-紙本水墨-30x61cm-2024

躺平圖-紙本設色-35x46cm-2024

馀事圖-紙本設色-35x46cm-2024

書蟲圖-紙本設色-35x89cm-2024

藤下貓嬉圖-紙本設色-16x43cm-2024

我心清且微-紙本設色-34x135cm-2024

楊風子題壁圖-紙本設色-41x113cm-2024

《和似皎如》楷書聯-138x24cmx2-2023

《常思堪笑》行書聯-138x24cmx2-2023

《靜水幽禽》行書聯-138x24cmx2-2023

《夜月秋潭》行書聯-138x24cmx2-20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