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年間，寧波有位姓吳的書生。這吳生家境頗為殷實，自幼飽讀詩書，又生得一副俊朗模樣。只可惜性情風流，尤其喜好與青樓女子廝混。

那青樓之中，絲竹裊裊，脂粉飄香。吳生每日花天酒地，沉醉在這溫柔鄉里。

有日，吳生去城外的山林間漫步，正欣賞美景之際，忽然眼前出現了一位容顏秀麗的女子。

這女子雙眸猶如秋水，顧盼之間風情萬種。吳生只覺眼前一亮，心下不禁一動，主動上前搭話。

女子落落大方，沒有絲毫的羞澀與回避，談笑自若，對自己的身世也不隱瞞。

她自稱是狐仙，吳生聽了，并不介意。他已經被女子的美貌迷得神魂顛倒，顧不得對方的身份了。

而狐女似乎也對他頗有好感，二人就此結緣，時常在山林間、月色下幽會。

吳生到底是本性難移，就算身邊有了狐女這般佳人相伴，仍舊割舍不下那青樓的鶯鶯燕燕。過了一段日子后，又頻繁出入妓院，與那些煙花女子調笑作樂。

狐女看在眼里，雖心中不悅，卻并未發作。一日，終于忍不住向吳生請求。

“公子，我本為狐仙，自有幻化之能。凡是你在青樓中喜歡的女子，我只需看一眼，便能立刻幻化成她的模樣。日后你若想念哪位女子，我便以她的模樣出現在你面前，如此豈不是勝過你花費千金去青樓買笑？”

吳生聽了，心中十分好奇，便讓狐女一試。

狐女輕閉雙眸，轉瞬之間，已然變作吳生近日在青樓中最為迷戀的一位女子的模樣。無論是神態、舉止還是容貌，都與那女子一模一樣，毫無差別。

見狀，吳生驚得合不攏嘴，心中暗自贊嘆狐女好本事。這以后，他不再外出尋花問柳，每日只與狐女相伴。

狐女時常變幻成不同女子的模樣，滿足吳生的各種幻想，吳生也沉醉在這無盡的溫柔之中，自以為享盡了人間艷福。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吳生在與狐女的相處中，雖然快樂無比，但心中總隱隱覺得有些遺憾。

他對狐女說道：“如今我眠花宿柳，可謂是開心至極?？擅乐胁蛔愕氖?，這一切終究是幻化而來。每當我想起此事，心里便總覺得像是隔了一層，無法真正地盡興?！?/p>

狐女輕輕嘆了口氣，緩緩說道：“公子，你這話可就說錯了。這世間聲色的快樂，本就如電光石火一般短暫易逝。豈止是我變幻出來的女子是幻化的，其實你在青樓中傾心的那些女子，又何嘗不是幻化的呢？”

“不僅如此，我本身也是幻化的，就連那千百年來的名姬艷女，又有哪一個不是幻化的呢？你看這世間的白楊綠草，黃土青山，哪一處不曾是古時候歌舞升平的地方？”

“那些活著時男歡女愛的場景，與生離死別時的痛苦哀號，不過是轉瞬之間罷了。在這其中，兩個人在一起，短則幾刻鐘、幾天，長則幾個月、幾年，終究都有永別的那一天。到了訣別之時，無論是相伴幾十年的夫妻，還是萍水相逢僅有片刻歡愉的男女，不都一樣是撒手人寰，轉瞬之間一切皆空嗎？”

“那倚翠偎紅的日子，可不就恍如一場春夢？即便有些夫妻緣分深厚，能夠終身相守，可時光匆匆，容顏易逝，曾經的紅顏最終也會變成白發蒼蒼的老婦。如此看來，她曾經的美貌，又何嘗不是幻化的呢？又豈止是我變成其他女子的模樣才是幻化的啊！”

聽了狐女這一番話，吳生仿佛頓時大徹大悟。

幾年之后，狐女離他而去，吳生竟然從此不再到風流場上去了。

故事改編自《閱微草堂筆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