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新能源產業正在從野蠻生長轉到精耕細作。對贛鋒而言,這場寒冬或許正是破繭重生的契機——唯有刮骨療毒,方能穿越周期。
贛鋒鋰業市值較歷史高點時期蒸發超2300億元
文/每日資本論
突然,“鋰王”撞上了冰山。
3月12日,江西贛鋒鋰業集團股份有限公司(下稱,贛鋒鋰業)公告,為方便推動江西贛鋒鋰電科技股份有限公司(下稱,贛鋒鋰電)后續資本運作及融資安排,同意后者擬用自有資金以定向減資回購的方式,回購部分股東持有的贛鋒鋰電股份。本次贛鋒鋰電實施定向減資回購的股份數量擬不超過4.99億股,對應的回購資金約16億元。
此次減資回購事宜,或與贛鋒鋰電沖擊上市遇阻有關。在2022年引入戰投時曾有約定,若贛鋒鋰電在2025年12月31日前無法實現合格IPO,或因監管政策等原因不符合分拆上市條件,則啟動股份回購程序。
此次收購,也被部分外界人士認為是贛鋒鋰業在行業寒冬、業績大幅“變臉”背景下的自救之舉。此前,贛鋒鋰業根據2024年業績預告,凈利潤虧損14至21億元,同比下滑128.3%-142.45%;對應扣非后凈利潤虧損4.8至9.6億元,同比下降117.94%-135.88%,創下上市15年來首次年度虧損。
更為糟糕的是,贛鋒鋰業股價在2021年9月達到152.88元/股(前復權)歷史高點,隨著鋰價下行重挫業績,公司股價已滑落至當前的36元/股,目前總市值726億元,較歷史高點時期蒸發超2300億元。
外界將矛頭指向碳酸鋰價格暴跌、行業周期下行等外部因素,但剝開表層,這家企業的內部病灶同樣令人擔心——從戰略搖擺到技術短板,從財務風險到管理盲區,贛鋒鋰業的困境恰似一面棱鏡,折射出部分中國新能源企業的陣痛。
贛鋒鋰業的崛起,與鋰資源全球化布局密不可分。從澳大利亞Pilgangoora礦區到阿根廷Mariana鹽湖,其鋰資源版圖橫跨五大洲,手握812萬噸LCE(碳酸鋰當量)儲量,也因此被外界稱為“鋰王”。同時,2010年其在深交所上市,2018年于香港聯交所上市,成為鋰行業第一家“A+H”同步上市公司。
但恰恰就是這種重資源、輕應用的商業模式,在行業下行周期中暴露出致命軟肋。
2024年,碳酸鋰價格從年初10.1萬元/噸跌至7.5萬元/噸,跌幅超過25%。價格暴跌直接沖擊贛鋒的利潤命脈,鋰化合物業務占據其營收的68%,銷售毛利率卻從2022年的49%左右驟降至2024年三季度的10.34%。
更糟糕的是,其重倉投資的海外鋰礦企業Pilbara Minerals Limited(PLS)股價腰斬,導致16.4億元公允價值變動損失,相當于全年預虧額高點的近八成。
贛鋒鋰業根據2024年業績預告,凈利潤虧損14至21億元,創下上市15年來首次年度虧損
不得不說,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同為鋰資源需求方的寧德時代,通過長協鎖價、參股礦企、布局回收等多維策略對沖風險。2023年,寧德時代的銷售毛利率達22.97%,高出贛鋒鋰業8個百分點,且通過“零碳新基建”戰略,將儲能業務從單一產品延伸至全場景解決方案。這種“資源+技術+場景”的立體布局,讓寧德時代在鋰價波動中更具韌性,2024年寧德時代的銷售毛利率繼續增長達到了24.44%。
贛鋒的困境印證了一個殘酷現實,在新能源產業鏈中,資源掌控力僅是入場券,下游應用場景的深耕才是護城河。鋰電企業若只做搬運工,終將被周期絞殺。
面對虧損,贛鋒鋰業并非毫無動作。2025年3月,其在互動平臺回答部分投資者提問時表示,已完成部分固態電池樣品送樣,并與多家客戶測試驗證,試圖以氧化物路線突破技術瓶頸。
但這一看似光明的轉型背后也暗藏隱憂。固態電池被譽為“下一代電池技術”,問題是商業化進程緩慢,全球尚無企業實現量產。寧德時代早在2021年便啟動固態電池研發,2024年推出的天恒儲能系統已實現“首五年容量零衰減”,并通過極限制造工藝將缺陷率控制在十億分之一級別。相比之下,贛鋒的固態電池仍處實驗室階段,核心專利集中在材料與工藝層面,缺乏系統級創新。
技術差距的背后是研發投入的懸殊。2023年,寧德時代研發費用達183.56億元,2024年達到了186.07億元;贛鋒鋰業2023年投入僅12.51億元,2024年三季度為6.58億元。顯然,兩者在研發這一項上就不是一個量級。
財務“高壓線”也不容小覷。2024年三季度,贛鋒鋰業短期借款達84.65億元,一年內到期非流動負債61.89億元,而貨幣資金僅70.14億元,資金缺口超76億元,資金鏈壓力可想而知。為緩解壓力,其不惜出售青海錦泰鉀肥股權、發行美元債,甚至向子公司深圳易儲提供5億元財務資助。后者成立不足一年,資產負債率已達60.89%,且凈利潤虧損210萬元。
此外,贛鋒鋰業將寶押在了光伏上,但跨界經營也是風險重重。2025年2月,贛鋒斥資2億元收購深圳易儲,布局獨立共享儲能電站,并成立青島新能源公司加碼光伏設備制造。
但光伏行業正經歷“冰火兩重天”。一邊是產能過剩導致價格戰頻發,一邊是技術迭代加速淘汰落后產能。中國光伏行業協會數據,2024年上半年,國內多晶硅料、硅片價格下跌幅度超過40%,電池片、組件價格下跌超15%。頭部五大組件廠商中隆基綠能、天合光能、通威股份、晶澳科技先后披露了三季報,在這五大頭部廠商呈現出“三虧一平一賺”的情況,情況不容樂觀。
與此同時,光伏產品技術日新月異,各項指標不斷取得新突破,TOPCon、BC、異質結等各種技術路線百花齊放,相互競爭又相互發展,推動行業整體進步。
簡言之,無論從行業現狀以及技術革新的兩大背景來講,對于缺乏光伏基因的贛鋒而言,在此時貿然跨界,其結果還真不樂觀。若從資本角度來看,贛鋒的倉促跨界收購標的,更像是為資本市場喜歡的故事。
敲黑板!對于贛鋒鋰業的破局之道,“每日資本論”認為,其亟需重構生存法則,從“資源販子”轉變成“價值鏈主”。
怎么做?核心還是聚焦技術深水區。眾所周知,固態電池雖是未來,但短期難成救命稻草。況且固態電池與全固態電池差異很大,當成本和技術門檻沒有下降到一定幅度之前,無論是固態還是全固態想給業績支撐都是美好的故事而已。
更現實的路徑是深耕現有技術。比如,提升鋰回收率、優化鹽湖提鋰工藝、開發高鎳低鈷正極材料。學習競爭對手,通過“鋰礦返利”等策略,綁定車企、通過CTC技術(電芯集成底盤)重塑價值鏈的案例表明,技術整合比單一創新更具商業爆發力。
收縮戰線,強化現金流也是重中之重。贛鋒的財務危機源于過度擴張。2023年5月,有媒體統計,僅僅半年不到時間,贛鋒鋰業在國內外(簽約)投資額已超百億元。但公司今年一季度經營活動產生的現金流量凈額為負。
顯然,砍掉非核心業務、出售低效資產、引入戰投或是止血良方,這也是眾多企業快速止血的通用法則。天齊鋰業通過引入IGO戰投化解債務危機的經驗值得借鑒。
更為重要的是,重新定義“一體化”。贛鋒鋰業采取的“上下游一體化戰略”,上游布局鋰資源、中游生產鋰化合物及鋰金屬、下游制造鋰電池還涉足鋰電池回收,但核心還是鋰化合物生產與銷售。
需要注意的是,鋰電產業的一體化絕非簡單串聯上下游,而是以場景驅動技術協同。競爭對手的重塑價值鏈的經驗應當引起足夠的重視,贛鋒若能將鋰資源優勢轉化為定制化電解液、儲能系統等差異化產品,或可打開新盈利空間。
對于光伏跨界,“每日資本論”認為贛鋒鋰業需要問自己三個問題:技術從何而來?市場如何突破?資金能否支撐?
從目前并購的深圳易儲來看,缺乏足夠的想象力。贛鋒若執意跨界,或可聚焦“光伏+儲能”微電網、離網應用等細分場景,而非與隆基、晶科等巨頭硬碰硬。
最后要說的是,某種層面上來講,贛鋒鋰業的困境,是中國新能源產業從野蠻生長到精耕細作的縮影。當行業從資源為王轉向技術+場景為王,曾經的路徑依賴成為今日的轉型枷鎖。對贛鋒而言,這場寒冬或許正是破繭重生的契機——唯有刮骨療毒,方能穿越周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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