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47新鮮熱辣,但離出爐還有一段時間。上一個新鮮出爐的是F-35,用來比照還是有意義的。
F-35是對比試飛后才選定的。就所有公開信息而言,F-47未經任何對比試飛,這是YF-16與YF-17對比試飛后選定F-16以來,美國空軍第一次不經對比試飛就選定戰斗機設計。
美國空軍參謀長阿爾文上將提到波音和洛克希德的X飛機有幾百小時的飛行數據,已經驗證了關鍵技術,這是否足夠,還有待觀察。從F-35的經驗來看,即使有高度接近量產標準的技術驗證機先行試飛,都不能保證EMD不遇到重大挑戰。
在“聯合打擊戰斗機”(JSF)計劃中,波音X-32與洛克希德X-35對比試飛,洛克希德勝出,定型為F-35。對于大多數人來說,要分辨X-35和F-35還不容易。
對于美國軍方來說,這樣的高度相似性意味著技術風險基本上全部消除。JSF在要求上就是F-22的“簡配”,不要求超巡、超機動,隱身要求降級,但信息融合和軟件化要求提高。由于IT技術的高速發展,信息融合和軟件化的更高要求不被認為是增加風險的,反而為F-22升級鋪路,因此本來就是剛需。
JSF的關鍵技術來自DARPA的“通用低成本輕型戰斗機”(CALF)計劃。DARPA在研究先進短距起飛-垂直降落(STOVL)技術時,發現可以將空軍、海軍的下一代輕型戰斗機(F-16和F-18的換代)與陸戰隊的下一代STOVL戰斗機(AV-8B的換代)結合起來:空軍型不需要STOVL能力,升力發動機的空間和重量騰出來,可以用于更多的機內燃油和設備,增加航程和系統性能;海軍型需要上艦,可以通過空軍型增加翼面積、加裝尾鉤來解決;陸戰隊型則保留全套的STOVL能力。
通用化后,基本飛行性能一致,陸戰隊首次擁有性能比肩空軍型和海軍型的STOVL戰斗機,尤其是在任務系統和武器方面完全通用。代價是航程和推重比/機動性,但相對于AV-8B這個“最先進的亞音速戰斗機”來說,這已經是喜出望外地好了。
在X-32和X-35的對比試飛中,STOVL性能是重點。只要這個問題解決了,一般飛行和武器系統性能不難解決。至少這是DARPA在研究CALF時得出的結論,但進入EMD后,發現不是這么回事,細節中的惡魔紛紛出動。
X-35的升力發動機進氣蓋是左右雙開門,每側“門板”是雙折門,也就是說,一側通過鉸鏈與機體開口相固定,兩片“門板”之間另有鉸鏈完成雙折,這樣減輕重量,降低打開時的高度,減少氣動顫振問題。在JSF對比試飛的時候,注重原理性驗證,沒有發現問題。但在EMD中,更多的試飛揭示了不可克服的氣動顫振問題,只得改成更加堅固但阻力很大的單片式蚌殼門,然后帶來一大堆問題,比如蚌殼門打開的角度不能太小,影響進氣,也不能太大,阻力和顫振太大。
這個問題其實容易理解。在技術驗證階段,湊合的設計就夠用了,但到了EMD的時候,就需要萬全的設計。這就像家里一樣,臨時用用,拉一根電線拖線板就可以對付了。但要日常使用,就不能這么馬虎,電線需要沿墻固定,甚至穿墻打洞。
但一個問題解決了,另一個問題又來了。升力發動機由于蚌殼門,反而進氣條件改善了,問題出在主發動機的進氣,這就是升力發動機進氣口后面的輔助進氣口。在起飛的時候,發動機需要額外出力,兩側進氣口不夠用,需要打開機背的輔助進氣口。本來升力發動機和主發動機輔助進氣口一前一后,各不遮擋。現在蚌殼門把輔助進氣口擋住了,不僅影響進氣,還因為尾流導致輔助進氣口的單開門發生氣動顫振問題,只能改成更加堅固、厚實、鉸鏈粗壯的雙開門,代價當然是重量。
懸停中的橫滾是由橫滾噴口(圖中像扁擔一樣向兩側伸出的東西)控制,氣源由壓氣機引出。壓氣機提供的高壓空氣未經燃燒,算低溫,但壓縮本身是增溫的。F-35B由于不斷增重,發動機推力要求越來越高,壓氣機出力越來越大,壓縮比越來越高,氣流溫度越來越高,結果原設計的橫滾噴口系統耐溫能力不足,只得推倒重來。
發動機出力越來越大是通過強化熱工參數做到的,代價是壽命和可靠性。美國空軍一向要求戰斗機在IOC時要為后續升級改進必然的增重留有余地。F-35有很多改進和增重要求,但發動機的潛力被早早榨盡,所以免談了。現在的統一托詞是“等待自適應/變循環/三涵道發動機”,與此同時美國空軍又取消了自適應/變循環/三涵道發動機在F-35上的應用,個中含義只有自己揣摩了。
由于結構剛度和氣動彈性問題,垂尾根本在跨音速飛行時發生嚴重顫振,有一段時間只能限速。加固的代價自然是再次增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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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燃油作為系統冷卻的冷源似乎是不錯的主意,但發現需要余油保持在40%以上才能保證冷卻需求。這個問題無解,只能等三涵道發動機,但等得到嗎?
在F-35EMD的早期,GAO就發布了后來被稱為“F-35的13大罪狀”的報告,列數了更多在技術驗證機試飛里沒有發現而在EMD里發現的問題。
這都是在已經高度接近量產標準的X-35已經經過幾百小時試飛之后才發現的。
阿爾文和DARPA都提到為F-47鋪路的X飛機。根據公開信息,波音-麥道在90年代后,有X-36和“捕食鳥”研究機為下一代戰斗機鋪路。
洛克希德或許有秘密的研究機項目,但沒有公開報道。
這些研究機都研究了某一方面的關鍵技術,但像X-35那樣已經將關鍵技術高度整合的技術驗證機尚且在很多地方掉鏈子,從碎片化的關鍵技術從頭整合的技術風險高得多。
這還沒有提到軟件。
技術驗證機試飛的重點在于氣動和發動機,一般不過多涉及軟件,軟件在飛機設計里被認為可與飛機本身平行的。問題是,現代戰斗機的軟件已經不只是“附加”的,而是有機整體的一部分。軟件跑不起來,整個戰斗機就殘廢了。F-35的軟件黑歷史可能成為軟件工程里“別踩坑”的教科書了,這還是在Block 3軟件只是IOC要求,20年前就確定的,應為怕影響研發,而一直不與時俱進。
Block 4才是第一版“跟上時代”的,但這也被證明為“步子大了扯著蛋了”的典型,以至于大批待交付的F-35被拒收,只是因為Block 4軟件還未到位。
F-47幾乎肯定會遇到同樣的問題。
從飛行平臺來看,未經技術驗證機直接跳到EMD的話,技術風險回到F-111時代了。在F-111時代,美國戰斗機工業還經驗豐富、身手敏捷。現在已經完全不是那回事了。
洛克希德和諾斯羅普的事情不去說它,波音在KC-46、T-7、F-15EX等項目上一再掉鏈子,使人對F-47的EMD充滿期待,這是不安的期待,或者是幸災樂禍的期待,但不大會信心滿滿的期待。
KC-46是教科書級的低風險項目。波音是從波音707開始爆發的,波音707是從KC-135加油機變身而來的。波音要是說在加油機技術方面第二,就沒人敢說第一。而且KC-767在KC-46之前已經交付日本和意大利很多年了。但KC-46一地雞毛,竟然連軍標要求管線分別走、避免戰斗中一損俱損這樣的基本要求都“忘記”了。民航的波音767也有冗余要求,但那是針對系統故障的,沒有抗戰損那樣的獨立走線要求。
用閉路電視遙控硬管加油系統也成了老大難問題。
T-7作為教練機,本來就是低技術門檻的。波音通過民機里經過考驗的數字化工程系統,從設計到供應鏈到制造到售后全面數字化,大大增加工程設計和制造上的靈活性和供應鏈敏捷性。但這也能陰溝翻船,彈射座椅、軟件、供應鏈和零部件質量控制都出了問題,關鍵節點一再錯過。
F-15EX是在已經成熟得要爛的F-15E基礎上發展過來的,除了一些美國空軍專用系統,與正在交付卡塔爾的F-15QA相同。這都能拖三拉四,一年才交付8架。
特朗普的期望是,F-47不僅要在他的任期內首飛,最好還要達到IOC和開始裝備。必須說,能首飛已經神速了,IOC基本不可能。大躍進都沒有這樣大躍進的。
即使F-47在2028年之前首飛,也已經落后中國南北六代4年時間。考慮到中國速度和美國速度的差別,IOC能保持在4年差距是奇跡。在這一切之前,需要先把EMD的200億美元落實了,這需要國會批準。國會共和黨或許沒問題,但國會民主黨會要求至少公布更多F-47的要求和現有技術基礎,花大錢之前有權要求知道花錢買的是什么,這個要求不過分。
近期內,估計還會有更多F-47的信息流傳出來。如果這證明是“川式大躍進”的產物,人們不會意外,但會為曾經高不可攀的美國航空科技神殿的坍塌感到惋惜。畢竟從理工直男的角度來說,先進科技看著也是爽的。
本文轉載自公眾微信號:晨楓老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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