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講

本期是《周易》系列講座的第三講"飛龍在天"，由韓望喜博士繼續為我們深入解讀這部中華文化經典。《周易》作為"群經之首"，不僅是中國古代哲學思想的源頭活水，更是理解中華文明宇宙觀、人生觀的重要鑰匙。本講將從陰陽概念入手，探討八卦的起源與象征意義，幫助大家初步把握《周易》的基本框架和思維方式。讓我們一起跟隨韓博士的腳步，開啟這段探索中華文化智慧的旅程。

小編：今天我們繼續講《周易》，這是中華文化深的經典和學問。上次我們講了“潛龍勿用”，韓博士，請問今天我們講什么呢?

韓博士：今天我們繼續講《上經》的乾卦。

乾卦是：乾下乾上。乾卦的卦辭是元亨利貞。卦象是天，卦德為健。

唐 孔穎達撰寫的《周易正義》：“《子夏傳》云：‘元，始也；亨，通也；利，和也；貞，正也。’言此卦之德，有純陽之性，自然能以陽氣始生萬物，而得元始、亨通，能使物性和諧各有其利，又能使物堅固貞正得終。”

《彖》曰：“大哉乾元；萬物資始，乃統天。云行雨施，品物流形。大明終始，六位時成，時乘六龍以御天。乾道變化，各正性命，保合太和，乃利貞。首出庶物，萬國咸寧。”

小編：我們上次講了初九爻辭“潛龍勿用”，《象曰》：“潛龍，勿用”，陽在下也。又講了九二爻辭“見龍在田，利見大人”，說的是“巨龍出現田間，利于出現大人”，現在要講九三爻辭“君子終日乾乾，夕惕若，厲無咎”，這個爻辭怎么解釋呢？

韓博士：王弼對于九三爻辭是這么解釋的：處下體之極，居上體之下，在不中之位，履重剛之險。上不在天，未可以安其尊也；下不在田，未可以寧其居也。純修下道，則居上之德廢；純修上道，則處下之禮曠。故終日乾乾，至于夕惕猶若厲也。居上不驕，在下不憂，因時而惕，不失其幾，雖危而勞，可以無咎。處下卦之極，愈于上九之亢，故竭知力而后免于咎也。乾三以處下卦之上，故免亢龍之悔；坤三以處下卦之上，故免龍戰之災。

樓宇烈教授校釋：64卦每卦都是八卦重疊而成，所以每卦都包含兩個單卦，稱為上下體或內外體。此處的下體指下乾卦，上體指的是上乾卦。下體之極，指的是九三爻所處的位置為下乾卦最上一爻。

上下體之中間一爻（二、五爻）稱為中。此為九三爻，所以說“在不中之位”。履重剛之險，指九三爻下二爻均為陽爻（重剛），所以起地位險難。

純修下道，則居上之德廢；純修上道，則處下之禮曠。指的是應當按位盡德盡禮，不得逾越。

故終日乾乾。乾乾，自強不息。至于夕惕猶若厲也。意思是整天自強不息，以至于到傍晚，一天將要過去之時，仍然小心翼翼（“惕”），如有危險（“厲”）。

不失其幾。幾，微。不失其幾，是說即使極細微之事、極短促之時也不懈怠。

無咎。咎，災，過。

愈于上九之亢，故竭知力而后免于咎也。意思是：九三雖為下卦之極，但與上體相比，仍是下位。就此而言，則勝于上九之亢，而可免亢龍之悔。

坤三以處下卦之上，故免龍戰之災。意思是說：坤卦六三亦處于下體之極，所以也能免于坤卦上六“龍戰于野，其血玄黃”之災。

《文言》對九三爻辭的闡發是這樣的：九三曰“君子終日乾乾，夕惕若，厲無咎”，何謂也？子曰：“君子進德修業。忠信，所以進德也；修辭立其誠，所以居業也。知至至之，可與言幾也；知終終之，可與存義也。是故居上位而不驕，在下位而不憂。故乾乾因其時而惕，雖危無咎矣。”

用白話來解釋就是：九三爻辭說：“君子整天健強振作，直到夜間還時時警惕慎行，這樣即使面臨危險也免遭咎害，”講的是什么意思呢？孔子說：“這是譬喻君子要增進美德、營修功業。忠誠信實，就可以增進美德；修飾言辭出于誠摯的感情，就可以蓄積功業。知道進取的目標而努力實現，這種人可以跟他商討事物發展的征兆；知道終止的時刻而及時終止，這種人可以跟他共同保全事物發展的適宜狀態。像這樣就能居上位而不驕傲，處下位而不憂愁。所以能夠恒久保持健強振作，隨時警惕慎行，即使面臨危險也就免遭咎害了。”

小編：韓博士，九四爻辭“或躍在淵，無咎”怎么解釋呢？

韓博士：王弼對于九四爻辭是這么解釋的：去下體之極，居上體之下，乾道革之時也。上不在天，下不在田，中不在人。履重剛之險，而無定位之所，斯誠進退無常之時也。近乎尊位，欲進其道，迫乎在下，非躍所及；欲靜其居，居非所安，持疑猶豫，未敢決志。用心存公，進不在私，疑以為慮，不謬于果，故“無咎”也。

樓宇烈教授校釋：乾道革之時也。革，指“變”。指由下體變至上體。

上不在天，下不在田，中不在人。古代解釋易卦者，以六爻分別代表天、地、人。初爻、二爻為地，三爻、四爻為人，五爻、六爻為天。因此，說九四之位上不在天，下不在田。為什么說中不在人呢？孔穎達疏：易之為體，三與四為人道，人近在下，不近于上，故九四云中不在人，異于九三也。

而無定位之所。定位指示、天、地、人之位。

近乎尊位，尊位，指九五。九五之尊。

不謬于果。謬，指錯誤。果，果斷。此句意思是：由于九四用心存公，進不在私，反復思慮，不至于陷入錯誤的決斷，所以說“無咎”。

《文言》對九四爻辭的闡發是這樣的：九四曰“或躍在淵，無咎”，何謂也？子曰：“上下無常，非為邪也；進退無恒，非離群也。君子進德修業，欲及時也，故無咎。”

用白話來講就是：九四爻辭說“或騰躍上進，或退處在淵，必無咎害。”講什么意思呢？孔子說：“這是譬喻賢人的上升、下降是不一定的，并非出于邪念；他的進取、引退也是不一定的，并非脫離眾人。君子增益道德、營修功業，是想抓住時機進取，所以必無咎害。”這第四爻處在可上可下之位，必須根據不同情況決定上下進退。

小編：韓博士，九五爻辭“飛龍在天，利見大人”怎么解釋呢？

韓博士：王弼對于九五爻辭是這么解釋的：不行不躍，而在乎天，非飛而何？故曰“非龍”也。龍德在天，則大人之路亨也。夫位以德興，德以位敘。以至德而處盛位，萬物之睹，不亦宜乎！

樓宇烈教授校釋：“龍德在天”，郭京《周易舉正》作“龍得在天”。并說：“龍若在九四之位，或跳躍未得在天，則喻大人路未通也。今居九五之位，則是飛騰騫翥，得在于天，乃喻大人路通達。得失之理，義切相當，喻其德行，未詳何德也”。亨，通。

位以德興。意為九五之君位，有賴于有德之人才能充分顯示其尊貴。德以位敘。意為有德之人要依靠九五之君位，才能充分發揮其高尚品德。

萬物之睹，就是萬物仰望。

《文言》對九五爻辭的闡發是這樣的：九五曰：“飛龍在天，利見大人”，何謂也？子曰：“同聲相應，同氣相求；水流濕，火就燥；云從龍，風從虎；圣人作而萬物睹：本乎天者親上，本乎地者親下，則各從其類也。”

黃壽祺張善文先生用白話文來講就是：九五爻辭說“巨龍高飛上天，利于出現大人”，講的是什么意思呢？孔子說：“這是譬喻同類的聲音互相感應，同樣的氣息互相求合；水向濕處流，火向干處燒；云從龍，虎從風；圣人奮起治世而萬物顯明可見：依存于天的親近于上，如飛鳥；依存于地的親近于下，如花草；各以類相從而發揮作用。”圣人興起，天下光明，萬物生發，各盡其用。

小編：韓博士，上九爻辭“上九，亢龍，有悔。”這又怎么解釋呢？

韓博士：王弼對于上九爻辭是這么解釋的：上九，亢龍有悔。用九，見群龍無首，吉。九，天之德也。能用天德，乃見群龍之義焉。夫以剛健而居人之首，則物之所不與也；以柔順而為不正，則佞邪之道也。故乾吉在無首，坤利在永貞。

樓宇烈教授校釋：九，天之德也。九，代表陽爻，乾卦六爻都是九，乾卦又代表天，所以說，“九，天之德也”。

剛健，為乾卦之特點。柔順，為坤卦之特點。“與”，肯定的意思。此句的意思是：處于上位者用剛健而居人之上，則萬物不會順從他的；處于下位者用柔順行為不正，則必定入于邪道。

故乾吉在無首，坤利在永貞。無首，即不為先，不“居人之首”。貞，正。

用九，見群龍無首，吉。《象》曰：用九，天德不可為首也。（《小象傳》說：用九的道理是說，天德是以不自居為首的。）乾卦是純陽之卦，六爻都是陽，群龍都具有陽剛的品質，然而客觀環境卻制約著每一條龍，如果一味以陽剛為先，就會走向兇險的道理，所以以“用九”告誡群龍，當以“無首”為吉，不要陽剛過頭，應該剛柔相濟，行為中道才能吉祥。用九就是：越是剛健有力，就越要守謙，不要搶先為首 。

《文言》對上九爻辭的闡發是這樣的：上九曰“亢龍有悔”，何謂也？子曰：“貴而無位，高而無民，賢人在下位而無輔，是以動而有悔也。”

用白話的意思是說：上九爻辭說“巨龍高飛窮極，終將有所悔恨”，講的什么意思呢？孔子說：“尊貴而沒有實位，崇高而管不到百姓，賢明的人在下位而不輔助他，所以輕舉妄動必將有所悔恨。”

小編：韓博士，《文言》對乾卦又進行了再次闡發，請問是怎么說的呢？

韓博士：“潛龍勿用，下也；見龍在田，時舍也；終日乾乾，行事也；或躍在淵，自試也；飛龍在天，上治也；亢龍有悔，窮之災也；乾元用九，天下治也。”

巨龍潛伏水中暫時不施展才用，說明地位低下微賤；巨龍出現田間，說明時勢開始舒展（舍字通“舒”）；整天健強振作，說明事業付諸實踐；或騰躍上進或退處在淵，說明正在自我檢驗；巨龍高飛在天，說明形成最好的政治局面；巨龍高飛窮極，終將有所悔恨，說明窮極帶來的災難；天有元始之德而用陽剛之數九，說明天下大治是勢所必然。

對于《文言》的這一段，王弼注得很好：此一章全以人事之明也。九，陽也。陽，剛直之物也。夫能全用剛直，放遠善柔，非天下至（治），未之能也。故乾元用九，則天下治也。夫識物之動，則其所以然之理皆可知也。龍之為德，不為妄者也。潛而勿用，何乎？必窮處于下也。見而在田，必以時之通舍也。以爻為人，以位為時，人不妄動，則時皆可知也。文王明夷，則主可知矣；仲尼旅人，則國可知矣。

樓宇烈教授校釋：龍之為德，不為妄者也。此句孔穎達疏引張氏釋云：“識物之動，謂龍之動也。則其所以然之理皆可知者，謂龍之所以潛、所以見（讀xian），然此理皆可知也。龍之為德，不為妄者，言龍靈異于他獸，不妄舉動，可潛則潛，可見則見，是不虛妄也。”

通舍，即通也。

夷，傷、滅。明夷，即暗晦之意。文王明夷，則主可知矣。意為：像周文王這樣的人都蒙受暗晦，遭到大難，則當時的君主殷紂王如何，也就可知了。仲尼旅人，則國可知矣。旅人，比喻不能安居。像孔子這樣的人都不能安居而四處奔波，則當時魯國的情況也就可知了。上面兩句是借文王、孔子的遭遇說明“龍潛”“龍見”都有一定的時機。

“潛龍勿用，陽氣潛藏；見龍在田，天下文明；終日乾乾，與時偕行；或躍在淵，乾道乃革；飛龍在天，乃位乎天德；亢龍有悔，與時偕極；乾元用九，乃見天則。”

繼續來解釋《乾》卦六則爻辭及“用九”文辭。巨龍潛伏在水中暫不施展才用，說明陽氣潛藏未現；巨龍出現田間，說明天下文彩燦爛；整天健強振作，說明追隨時光向前發展；或騰躍上進或退處在淵，說明天道轉化出現變革；巨龍高飛在天，說明陽氣旺盛正當天位而具備天德；巨龍高飛窮極，終將有所悔恨，說明隨著時節推展而窮盡衰落；天有元始之德而用陽剛之數九，這是體現了大自然的法則。

天下文明，是指九二如陽氣發出地面，萬物煥發光彩。天德，指九五如陽氣發展到最旺盛階段，萬物已至繁茂。天則，自然法則。如陽氣轉化為陰氣，即是天則。

王弼注說：“與天時俱不息。與時運俱終極。此一章全說天氣以明之也。九，剛直之物，唯乾體能用之。用純剛以觀天，天則可見矣。”天則，指天之常道、法則。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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