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5月，隨著《中國制造2025》戰略文件的法發布，全面推進中國向制造強國邁進的計劃開啟，高端裝備智能制造行業立刻成為了資本的熱點。

這一年，46歲的女老板艾迪在北京注冊投資公司，投資了剛成立不久的哈工大機器人集團，而與此同時，34歲的喬徽也在安徽馬鞍山忙著張羅創立一家機器人投資公司。

一北一南，相距1000多公里，素未謀面的二人巧合地做出了同樣的選擇，而比這更巧合的是，一年之后，二人竟然坐到了同一張談判桌上。

2016年，上市公司友利控股實控人尋求出售控制權，艾迪和喬徽兩人同時成了敲門人，都想拿下友利控股這個“殼”，然后借著高端智能制造的東風收割一波。

然而一接觸后發現，這個“殼”并不便宜，于是，二人坐在一起商量后，決定結成同盟，共同買“殼”，然后共同收割。

2017年1月，因共同夢想而結成同盟的姐弟倆以32.4億的總價拿下了友利控股控制權，然后更名為哈工智能，一起開始了收割夢。

時光荏苒，轉眼來到了2025年，《中國制造2025》的目標倒是基本都實現了，而姐弟倆的收割夢卻碎了一地。

曾經滿載夢想的哈工智能，已經變成了如今人人嫌棄的*ST工智，在股民倉皇的逃離潮下，股價已來到1.54元，即將逼近1元的退市紅線。

股民肯定是虧慘了，光是2025年以來*ST工智的股價就持續下跌了近60%，不過，艾迪和喬徽比股民還慘，當初的32億本金，現在折合市值只剩1億了。

而這可能還不是最壞的情況。

哈工智能變*ST 工智的原因是2023年財報審計不合格，而根據目前已披露的信息來看，關于對審計提出的問題的整改仍沒有明確的結論。

也就是說，*ST工智2024年的財報不是沒有再次被審計不合格的可能，而如果是這樣的話，*ST工智就將被終止上市。

一旦退市，二人的夢想就徹底灰飛煙滅了。

離*ST工智財報披露的日子還剩不到20天，估計兩個實控人現在也和股民一樣，戰戰兢兢，誠惶誠恐。

操控資本的人，也被資本反噬了，看來，沒有誰是資本的主人。

資本的原罪是貪婪，而艾迪和喬徽的故事還得從*ST工智最早的前身蜀都A說起。

1995年，一家叫蜀都A的上市公司登陸A股，如其名，正是四川成都的公司，主營賓館服務和商場零售，擁有一棟商業大樓叫蜀都大廈，故而取名蜀都A。

90年代商貿類型的國企上市公司很多，但絕大多數都是上市沒多久就崩了，要么重組、要么賤賣，蜀都A也沒逃過這個命運。

2003年，江蘇雙良集團老板繆雙大以7887萬的價格拿下了蜀都A29.99%的股權，成為了新的實控人。

繆雙大接手后，向上市公司注入了紡織、包裝材料業務資產，蜀都A就變成了舒卡股份。

而后隨著國內高端服裝、紡織市場對氨綸需求的井噴，舒卡股份通過并購、資產置換等方式，把氨綸發展成了公司主業，并于2008年更名為友利控股。

之后，友利控股的氨綸業務越做越大，一度成為國內氨綸龍頭企業之一。

不過，單靠買買買的公司總是缺乏一種長久持續發展的勁頭，2014年隨著國內氨綸行業進入過剩期，友利控股也就涼涼了，到2016年陷入巨虧。

這一虧，繆雙大立刻做出了“賣殼”的決定，也就有了開頭艾迪、喬徽兩個老板結盟收購的故事情節。

二人收購后之所以把公司更名哈工智能，源于與“哈工系”的錯綜關系。

如前所說，艾迪本來就投資了哈工大機器人集團，而喬徽是哈工大機電工程專業的碩士研究生，曾在哈工大機器人集團旗下多家公司擔任董事及高管。

從關聯關系來看，哈工智能很像“校企合作”的產物，不過，走的卻不是“校企合作”的研究型路子，而是和之前的友利控股一樣，走的也是“買買買”的捷徑。

而且，買得還都不便宜。

2017年，9億收購的天津福臻，凈資產3.5億，溢價率213%。

2018年，5.7億收購瑞弗機電，凈資產只有1.8億，溢價率329%。

2020年，合計1.2億收購柯靈實業60%股權和智新科技13.5%股權，前者溢價14倍，后者溢價28倍。

當然，業績承諾也都完成了，而且都非常精準。

比如天津福臻，2017-2019年的承諾完成率分別是102.00%、100.98%和103.28%，比如瑞弗機電，2018-2021年累計承諾完成率是101.27%。

這種估計誤差，恐怕諸葛亮再世都沒法算這么準。

不過，承諾期一過就變臉了，再加上溢價收購形成的商譽的減值計提，使得2021-2023年連續巨虧，合計虧了17.7億。

不過，如果只是這些實體經營上的問題，哈工智能都還不至于淪落成如今瀕臨退市的*ST股，關鍵是還有會計師都看不明白的隱情。

會計師對上市公司財報無非兩種意見，一種叫標準無保留，就是完全認可上市公司的財報，沒問題，另一種就叫非標準，代表有問題。

具體又包括三種情況。

一是保留意見，這個代表有瑕疵，但不影響全局，可以過。

二是否定意見，這個代表有致命問題，不能過。

三是無法表示意見，就是會計師也看不懂財報中的某些重要內容，沒法給意見，不能過。

哈工智能2023年財報的審計結論就是非標準的第三種，無法表示意見。

會計師對哈工智能旗下4個投資平臺的賬目情況是這么說的：

“我們實施了檢查、訪談等審計程序，仍然無法確定哈工智能四家股權投資平臺的長期股權投資賬面價值、投資收益、其他權益工具投資，也無法確定是否存在尚未識別的重大關聯資金往來”。

直白點說就是，無法證明現有賬目的合理性，同時懷疑還有沒入賬的。

不僅會計師看不明白，哈工智能自己也沒弄明白，本來是想通過剝離的方式一次性切割，但至今也沒能完全切掉。

而對于這個重要的信息，*ST工智卻一直都沒有明確的表態，于是，股民倉皇出逃，兩個實控人也就虧成了現在的樣子。

當然，虧不虧，算的只是桌面上的賬，桌子下還有沒有賬就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