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李尋歡
“這是最好的時代,這是最壞的時代。”狄更斯在《雙城記》里寫的這句話用來形容現在的國產電影,真是再適合不過了。
向好看,《哪吒2》國內票房來到152.7億,全球票房157億,影史票房top5,上映兩月有余仍舊霸占單日票房冠軍(有補錄),官宣延期上映至5月31日,讓業內見識到了國產電影的上限。
向壞看,工作日單日大盤連續多日在2000萬以下,以全國7.9萬的銀幕數來算,銀幕單日產出降到202元,單日34萬+的總場次,卻只有40萬到45萬不等的的出票數,場均人次低至1.2。
清明節后,電影院冷清了半個月,在當下的市場環境下,下一個單日出票數破200萬的小高潮無疑要等到五一檔。
但短短五天的五一檔,目前已經擠進了十余部影片。《水餃皇后》《大風殺》《人生開門紅》《蒼茫的天涯是我的愛》《獵金·游戲》《獨一無二》等劇情片,涵蓋喜劇、懸疑、犯罪、家庭等類型,動畫片也有國產IP和宮崎駿的經典老片《幽靈公主》。如此之多的影片供應,對影院來說其實是一種負擔,也是一種不健康的市場環境。
在如此背景下,國產電影如何高質量發展?提質減量?修煉內功?還是科學化管理檔期,拒絕內卷?
在北影節于日前舉辦的一系列官方論壇上,黃建新、王曉輝、劉偉強、薛曉路、顏丙燕、尹鴻等電影人進行了鞭辟入里的交流。
國產電影到極限了嗎?
《哪吒2》之后的這兩個多月,市場上票房能破億的影片寥寥無幾,也有人問過黃建新如何看待這一現象,他的回答是比起音樂、美術等綿延了上千年的藝術形式,剛剛一百出頭的電影還很年輕,“還是一個小孩”,有的是體力去闖、去折騰。
而對于“中國電影市場的天花板有多高”這一問題,其實最大的參照物是美國市場。
上世紀七十年代,科波拉、盧卡斯、斯皮爾伯格、馬丁·斯科塞斯等“電影小子”的脫穎而出,讓好萊塢進入了黃金年代,《星球大戰》出現的1977年,好萊塢全年票房比前一年增長了290%。
之后幾年,電影市場有漲有跌,隨著CG技術發展、全球電影人涌入,北美市場在1986年到2004年間均保持增長狀態,并穩定在90億美元上下。2009年,北美市場全年票房首次突破100億美元,之后十余年一直保持在上下10%的波動,直到疫情來臨,北美市場腰斬,時至今日也沒有恢復到疫情前的狀態。
2023年、2024年,北美市場票房均在90億美元之下,大盤還比不上2002年,但卻比2005年要高,這能說明北美市場倒退20年嗎?10億美元左右的差值,只是一兩部爆款電影便可以補足。
比如今年,《美國隊長4》等大片不及預期,但《我的世界大電影》全球票房逼近8億美元,絕對是意外之喜。隨著《侏羅紀世界4》《瘋狂動物城2》《阿凡達3》等大片的上映,北美市場年度票房很有可能再次突破100億美元。
國產電影市場的許多狀況,都能與北美市場一一對應。比如千禧年后到2019年,高速發展了十余年,比如疫情后至今尚未恢復,比如嚴重依賴超級爆款。但黃建新表示,年度票房在一定幅度內的波動都是正常的,只要電影總量還在,年度大盤還在,電影人還是要有信心。
那么國產電影要面臨的問題是什么?黃建新一言以蔽之,如何讓觀眾覺得值。
據燈塔數據顯示,近幾年來,一二線城市票倉占年度票房的60%左右,而在十年前,這一數據普遍在70%上下,這既意味著三四線城市票倉崛起,也意味著一二線城市人群的觀影興趣減弱。
算上通勤,看一場電影普遍需要三小時左右的時間,看到爛片浪費時間、浪費錢不說,還嚴重影響心情,影響觀眾對電影這一娛樂形式的看重程度,而游戲、短視頻等都是電影的競爭對手。
除去時間、心情等方面的成本,金錢的硬性成本更為重要,黃建新在春節期間帶著家人去看《哪吒2》并吃飯,花了一千多元。在三四線小城市,即使這一價格略低,也至少需要500元左右,對比當地平均工資來說,絕對不算便宜,“花了錢卻不開心”,還有比這更惡心人的事嗎?
外部對手虎視眈眈,自身質量又不突出,每年豆瓣上7分的電影都只有幾十部,同時滿足高口碑和高票房的電影,更是寥寥無幾。正應了杜琪峰那句“現在的電影是差了,全球的電影都差”,所以電影需要重新找到自身的競爭力,給觀眾一個必須去影院觀影的理由。
比如《流浪地球2》是硬核科幻,《哪吒2》是神話盛宴,《好東西》是女性力量,《奧本海默》是導演號召力,未來的《阿凡達3》《瘋狂動物城2》《流浪地球3》《鏢人》等要么是頂尖大片,要么是合家歡+CP,都是在家觀影所不能取代的。
國產電影要往哪走
在外部娛樂形式沖擊、自身競爭力不強的大背景下,國產電影的確處在一個暫時低谷期,但劉偉強認為,其實沒有那么“影視寒冬”。
二十余年前,香港電影差的時候,一部電影只能賣幾千上萬,年產量也不到巔峰期的一半,但二十余年后,香港電影依舊發展不錯,每年都有幾部幾億票房的影片,還出現了在香港市場便破億的影片。
劉偉強表示,自己從前沒有念過電影學院,只是在片場學習,在影院學習,也學會了拍電影,現在的年輕導演所面臨的環境,可以接觸的資源,比他那時好很多,國產電影還是大有可為。
他的一個觀察是,電影要與當下產生鏈接,與國民情緒進行共振,創作者要有一定的魄力,嘗試創新,在講故事的手法上要新穎。
比如《水餃皇后》這部電影,就是他從華人影業爭取來的。在行業和許多觀眾眼里,劉偉強是一個港片導演,或者說是動作片導演,但他也在嘗試新的東西,嘗試女性題材。
有類似想法的導演很多,比如張藝謀、郭帆、陳思誠,永遠在推翻過去的自己,永遠在嘗試新鮮的類型,其中自然有不少波折,但最終取得的結果往往相當成功。
IMAXChina首席執行官孟丹青表示,他去年看過一個第三方報告,是在不同國家隨即抽取觀眾是否愿意去影院,歐洲國家和美國普遍在32%到38%,而中國觀眾最高,意愿達到78%。看到這一報告的2024年,中國年度票房是425億,圣誕檔等檔期成為近十年最差,市場正處于冰點,孟丹青對這一報告的真實程度存疑。
但到大年初一,《哪吒2》就閃亮登場,此后幾天票房不停攀升,證明國內觀眾看電影的欲望是存在的,而電影人要做的,就是不停創作出優質電影,持續吸引觀眾在影院觀影,提高他們的觀影頻次。
清華新傳教授、電影家協會副主席尹鴻表示,“電影將來整體會減量,但頭部一定會提質”。
2024年,光是在北京市立項的電影便有775部,放眼全國,更是有3000余部,早年間的數據差不多也是如此。
但據貓眼專業版數據顯示,過去幾年在貓眼有票房數據的影片均在300部左右,有近九成的電影在立項后根本沒有拍攝,或者拍攝后沒有上映,上映后的票房只有幾千、幾萬,根本不足以被大數據統計。
同樣是2024年,票房在1000萬以上的,有180部左右,1億以上的,有78部,但5億以上的,便只有17部,而在2018年,票房破5億的電影是30+。
這些電影對于動輒票房三四十億的年度冠亞軍、檔期冠軍來說,自然只是腰部,但以電影產量而言,則是絕對的頭部,這些電影能否跟其它介質找到差異性、共鳴性,至關重要。
近期的國產電影,何以吸引觀眾觀影?北影節在項目推介上,簡單推介了十部影片。比如管虎、費振翔執導,朱一龍、吳磊、倪妮主演的《東極島》,章迪莎執導,黃渤、吳磊主演的《群星閃耀時》,饒曉志執導,陳建斌、劉德華、王俊凱主演的《無名之輩2&3》。
從導演過往成績,演員等主創在觀眾那的知名度、美譽度而言,這些電影都具備一定的爆款潛質,是年度大盤的有力支撐者。
交流最后,黃建新提到《哪吒2》國內票房破152億,站上影史票房第五,說明中國創作者的想象力、表達能力跟他們故事的普遍性都可以達到全世界最高的位置,而電影人也需要這種信仰。
但從實證的角度出發,這種信仰其實因人而異,一部爆款固然可以帶動大盤,卻左右不了整個市場。正如狄更斯所說,“這是信仰的時代,這是懷疑的時代”,國產電影高質量發展之路,任重而道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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