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廚的排風扇在頭頂嗡嗡作響，我抹了把額頭的汗，砧板上切到第三筐土豆時，虎口已經磨得發紅。這是我來這個城市當廚師的第487天，每月8500塊的工資總在25號前就見了底——全砸在城中村那家掛著粉色燈箱的洗腳房里。

第一次跟著老張去時，我連泡腳桶都不敢多看。38號技師端著木盆進來那刻，我甚至把圍裙攥出了咸菜褶。"城里人真會享受"，當溫水流過腳背時我這樣想著。

可當她的手突然覆上我膝蓋，貼著耳根問"要不要試試別的放松方式"，我聽見自己喉嚨里滾出個"嗯"，像極了鍋里沸騰的糖漿。

往后的每個休假日，我都成了那間包房的常客。398的套餐，598的尊享，1288的VIP，價目表比我們餐廳的菜單還熟悉。

直到上個月領完工資的第七天，手機突然開始24小時推送"艾滋阻斷藥72小時有效"的彈窗，我才發現自己的支付寶余額只剩23.6元。

那晚我蹲在員工宿舍的消防通道，抖著手點開第十八個科普視頻。"無保護性行為""艾滋病""梅毒硬下疳"...這些詞像熱油濺在皮膚上。

第二天一早，我就找到網上提供的疾控中心地址，在滿口徘徊了好久才鼓足勇氣走進了那扇大門。抽血時棉球沾著碘伏的涼意，讓我想起老家殺豬前擦拭刀口的場景。

三天后取報告，走廊消毒水的味道混著汗味往鼻子里鉆。"小陳是吧？"穿藍大褂的醫生推了推眼鏡，"HIV抗體陽性，梅毒TPPA也是陽性。"

診室空調很冷，我卻想起后廚灶臺上跳動的火苗。原來生命真的會從看不見的裂縫里漏出去，就像我總以為戴不戴套的區別，不過是每月多花幾十塊買毓婷。

現在每天要按時吞那苦苦藥片，最苦的那顆感覺含在嘴里會化出鐵銹味，讓我想起抽血時護士說的"現在年輕人來做免費檢測的，十個里有三個是雙陽"。

上周末經過洗腳房，新來的18號還在朝路人招手，霓虹燈牌映得她指甲油斑斑駁駁——多像試紙上那兩道再也擦不掉的紅杠。

我時常想如果我還是呆在自己的那個小鎮沒有出來該多好啊......

如果那些關于艾滋病的視屏早一點出現在我手機上該多好啊......

如果，可惜沒有如果......

作者：大陳小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