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門慶中年得子,卻是第六個(gè)小妾李瓶兒生下的兒子官哥兒,之前只有病逝的原配陳氏,生下的一個(gè)女兒西門大姐。
李瓶兒為西門慶生下了第一個(gè)兒子后,很受西門慶的寵愛,也遭受了隔壁潘金蓮的強(qiáng)烈嫉妒。
潘金蓮一直以為,西門慶寵李瓶兒,是因?yàn)槔钇績荷铝艘粋€(gè)兒子的原因,但她哪里知道,李瓶兒受寵,更多的是因?yàn)樗男愿瘢瑴厝狍w貼,不斤斤計(jì)較。
正因?yàn)橛羞@樣的執(zhí)念,待李瓶兒有了兒子后,潘金蓮眼見著西門慶進(jìn)李瓶兒的房間次數(shù)越來越多,嫉妒之心,就真的讓人面目全非了。
這官哥兒生下來也是奇怪,又愛哭又膽小,比一般的孩子不知膽小數(shù)倍,更是連貓狗都怕得要命。
官哥兒的生日是1122年6月23日,過年的時(shí)候,有王皇廟的小道吳宗哲帶了些禮物,上門來給西門慶拜年,西門慶正好想到,這官哥兒整日哭鬧,大概是生他時(shí)許的愿還未還,于是就讓吳宗哲選個(gè)良日,去王皇廟里還愿,并把官哥兒拜到三寶之下,祈求他平安健康。
正月初九日,西門府上所有人,浩浩蕩蕩地并著很多禮物來到了王皇廟里,給官哥兒行“寄名禮”。
官哥兒的道名就跟了小道吳宗哲的姓,取名叫“吳應(yīng)元”。
回家后,官哥兒一穿上小道袍,就哭個(gè)不停,還拉了一泡屎。
有了官哥兒后,潘金蓮屋里就養(yǎng)了一只白獅子貓,名字叫“雪里送炭”,也叫“雪獅子”。
潘金蓮最喜歡逗貓的方式是,用紅布包著一塊生肉,讓貓撲過來抓肉吃。
西門慶祭祖墳?zāi)侨?,吳月娘說官哥兒還小又膽小,就不要去了,但西門慶堅(jiān)持讓他去,畢竟是西門家的長子。
官哥兒回來后,就又哭又鬧,還吃不下奶,請了劉婆子來開了些壓驚的薄荷金銀湯,還是不見好,李瓶兒就給官哥兒穿了身紅布小衫壓壓驚,把他放在外面炕上,奶娘和丫頭就在一旁吃飯。
雪獅子平日里也是到處竄,那天看到官哥兒一身紅衫躺在那里,就以為是潘金蓮平日里逗它吃肉一般,一團(tuán)紅布裹著一團(tuán)肉球,一下子就撲過去,把官哥兒的身上也抓破了,只叫了一聲,就再也發(fā)不出任何聲音了,只在那兒抽搐不止,兩眼翻白,口吐白沫。
李瓶兒情急之下,又讓劉婆子給官哥兒艾灸,把官哥兒的身上灸得青一塊紫一塊兒。
等西門慶從外面回來問明情況后,潘金蓮還嘴硬不認(rèn)賬,根本不承認(rèn)是她家的貓嚇的官哥兒,還說是李瓶兒房里的人胡說栽贓她。
西門慶氣得跑到潘金蓮房里,抓起雪獅子走到外面,用力一摔,就腦漿迸裂開來。
潘金蓮也不敢當(dāng)面硬剛,只坐在屋里自罵:“賊作死的強(qiáng)盜,把人裝出去殺了才是好漢!一個(gè)貓兒礙著你吃屎?亡神也似走的來摔死了。他到陰司里,明日還問你要命,你慌怎的?賊不逢好死變心的強(qiáng)盜!”
也或許是因?yàn)閯⑵抛拥陌模驯緛硗庠诔轱L(fēng)的表象,風(fēng)氣反灸于內(nèi),變?yōu)榱寺L(fēng),手腳抽搐,變?yōu)榱硕悄c抽搐,一時(shí)屎尿皆出,五顏六色。
挨到官哥兒生日同日那天,也就是8月23日,官哥兒剛好一歲零兩個(gè)月,便斷氣身亡。
官哥兒夭折的那天,又發(fā)生了兩件很巧合的事。
一是李瓶兒為了給官哥兒祈福,捐了五十五兩銀子印了1500部經(jīng)書,那日正好印完;
二是李瓶兒頭晚抱著官哥兒睡覺時(shí),突然夢到了病逝的前夫花子虛前來罵她,質(zhì)問她為什么要將他的錢財(cái)送與西門慶?
官哥兒生時(shí)是申時(shí),死時(shí)也是申時(shí)。
李瓶兒哭得肝腸寸斷,幾乎要哭死跟著去了。
西門慶命人把西廂房收拾出來,把官哥兒停放在那兒三日,就等著徐陰陽看好日子下葬。
徐陰陽來看過之后,居然說出了官哥兒的前生后世:
他前生曾在兗州蔡家作男子,曾倚力奪人財(cái)物,吃酒落魄,不敬天地六親,橫事牽連,遭氣寒之疾,久臥床席,穢污而亡。
今生為小兒,亦患風(fēng)癇之疾。十日前被六畜驚去魂魄,又犯土司太歲,先亡攝去魂魄,托生往鄭州王家為男子,后作千戶,壽六十八歲而終。
27日正午,官哥兒埋在了原配陳氏的懷中。
李瓶兒痛失愛子后,潘金蓮卻在屋里幸災(zāi)樂禍,經(jīng)常在隔壁屋里大聲地罵李瓶兒,以為她沒了靠山,就此失了寵,西門慶就會(huì)專寵她了,可潘金蓮這樣的善妒又小心眼的人,任憑哪個(gè)男子,對她也不過是表面風(fēng)花雪月一場罷了。
李瓶兒整日郁郁,提不起精神,很多時(shí)候就坐在屋里哭,就此身體越發(fā)虛弱,下面經(jīng)水也總不干凈,越吃反倒流得越多。
到了九月下旬時(shí),李瓶兒睡覺時(shí),又夢到了前夫花子虛,這一次是他抱著官哥兒前來,說他找到了一處新房子,讓李瓶兒跟他們一起去住,李瓶兒舍不得西門慶,不愿意去,花子虛就來拉她,把她推到了地上,驚醒過來。
9月16日丑時(shí),李瓶兒血流而亡,27歲,進(jìn)到西門府里不過三年。
徐陰陽又推算出李瓶兒的前生后世:
前生曾在濱州王家作男子,打死懷胎母羊,今世為女人,屬羊。雖招貴夫,常有疾病,比肩不和,生子夭亡,主生氣疾而死。前九日魂去,托生河南汴梁開封府袁家為女,艱難不能度日。后耽閣至二十歲嫁一富家,老少不對,終年享福,壽至四十二歲,得氣而終。
李瓶兒早亡,西門慶最是傷心,飯也不吃,想到就哭:“我還活在世上做甚么?雖有錢過北斗,成何大用?”
可西門慶的好友應(yīng)伯爵,只三言兩語,便勸得西門慶想開來了:“這一家大小,泰山也似靠著你。你若有好歹,怎么了得!令僧道念幾卷經(jīng),大發(fā)送,葬埋在墳里,哥的心也盡了。死的自死了,存者還要過日子?!?/strong>
西門慶被這一語點(diǎn)醒,恍惚就又活過來了,生活又步入了正軌。
風(fēng)花雪月,生活該怎么樣,還是什么樣兒。
人生悲苦,對除了自己以外的人來說,不過都是一時(shí)的事兒,哪有共情與共鳴,傷心哭泣,也有時(shí)限,生活還得繼續(xù)。
人生悲苦無非兩條路:走出來的,繼續(xù)過日子,走不出來的,大多也只能跟著去了。
難怪陶淵明大病時(shí),在自挽詩中感嘆:
荒草何茫茫,白楊亦蕭蕭。
嚴(yán)霜九月中,送我出遠(yuǎn)郊。
親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
死去何所道,托體同山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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