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漢蹲在麥田邊吧嗒旱煙，眼瞅著青稈兒蔫巴巴耷拉著。

立夏都過了，后山竹林還掛著白霜，村里廣播連著三天喊寒潮預警。“清明斷雪，谷雨斷霜”，祖祖輩輩傳的老話，今年咋就不靈驗了？地頭聚著幾個老漢掰手指算日子，往年這時候麥穗早該鼓肚了。

村東頭張叔家三畝油菜剛結莢，一場冷風下來，黃花落得滿地都是。

農技站小王抱著筆記本挨家轉，說這叫“五月寒”，十年九不遇的反常天。田里的小麥正拔節，低溫一凍，稈子里頭空了心，秋收怕要減產三成。微信群里炸開了鍋，有人拍視頻說鄰縣大棚菜全凍蔫了，菜價怕是要飛漲。

村主任蹲在田邊拍抖音，呼吁大家趕緊給莊稼蓋薄膜，評論區全是嘆氣聲。“秋里澇、春里寒，老天爺這是變著法兒折騰種地的。

”王大爺蹲在田埂上直搖頭。鎮上農資店擠滿了人，往年這時候賣除草劑，今年全搶防凍劑。農技專家連線直播說對策，可老漢們盯著手機屏幕直犯難——買設備的錢，啥時候能回本？

村西頭李嬸望著抽穗的小麥掉眼淚，去年剛借錢擴種，這下子本錢都懸了。氣象站發了通報，說厄爾尼諾現象搗亂，今年極端天氣怕是少不了。

“人算不如天算，可咱種地的總不能等著老天爺施舍。

”村支書攥著拳頭給大伙打氣。縣里派來的農技隊進了村，手把手教大家噴施葉面肥，田里漸漸熱鬧起來。

可私下里還是有人嘀咕：“今年救回來了，明年要是再來這么一回，誰受得了？”田埂上的蒲公英被風吹得亂轉，李老漢望著灰蒙蒙的天，心里頭沒著沒落的。

電視里播著各地抗災新聞，老漢們數著別人家的損失，又偷偷瞅自己的田。

“莊稼人靠天吃飯，可這天，越來越讓人摸不透了。”深夜的炕頭上，李老漢跟老伴兒嘆氣。村小學的娃們放學路過麥田，指著發黃的葉子問為啥，老漢們張了張嘴，沒說出話。

鎮上的收購商打來電話，說今年糧食收購價可能要跌，地頭的老漢們眉頭皺得更緊了。

農技站的墻上貼著歷年氣象圖，小王指著曲線說異變，老漢們看不懂那些彎彎繞繞。“要是能給老天爺打個商量，咱寧肯多賣點力氣，別再折騰莊稼了。”張叔蹲在水渠邊抽煙。

遠處的山巒籠著霧氣，田里的薄膜在風里嘩嘩響，像是誰在偷偷抹眼淚。李老漢蹲在田頭算收成，算著算著又掏出旱煙，火星子明滅間，是一聲長嘆。

這場反常的倒春寒，像根刺扎在莊稼人心里，拔不掉，也咽不下。可日頭照常從東邊升起，老漢們拍拍膝蓋上的土，又扛起了鋤頭——地，總是要種下去的。

至于明年的天，是風調雨順還是另有變故，誰也說不準，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