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播們像現代巫師一樣，算法成為亂象的同謀。

新華社《經濟參考報》近日刊發了一篇記者署名文章，標題非常長，叫《頂流主播賣假貨、食品變“神藥”、“圍獵”未成年人、騙取國家補貼 直播帶貨行業或將迎來大整頓》。

我聽新華社的朋友說，經濟參考報幾天前曾經刊發過另一篇類似報道，但出于不可言說的原因，后來刪掉了。過了幾天，就推出了這一篇。

“內容基本上是換湯不換藥。”我這位朋友說。

我無話可說，只是覺得大家都不容易，媒體與電商平臺這攻防跟打游擊戰似的。

在中國，直播帶貨早已從一種新興的銷售模式，演變成了一場全民參與的消費狂歡。主播們像現代巫師一樣，用夸張的語言、戲劇化的表演和限時優惠的倒計時，將觀眾的情緒推向高潮，最終促成數以億計的成交額。

然而，這場狂歡的背后，卻是消費者投訴的激增、假貨的泛濫以及監管的滯后。

算法成為亂象的同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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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播帶貨的問題，很大程度上源于平臺的算法邏輯。

抖音、快手、淘寶天貓等平臺的推薦機制本質上是一種“注意力經濟”，它們的目標很簡單：最大化用戶停留時間和轉化率。在這種邏輯下，最能刺激消費的內容——無論是夸大宣傳、虛假折扣，還是情感綁架——往往會被算法優先推薦。

所以算法并不像張首富說的沒有價值觀，那是騙你的。算法的價值觀包括效率至上，其導致一定程度的亂象也就不奇怪。

這與歐美的主流電商平臺形成鮮明對比。

亞馬遜、eBay等平臺雖然也有假貨問題，但其算法更傾向于“長期信任”而非“短期刺激”。例如，亞馬遜的A9算法會綜合考慮產品評價、退貨率、賣家歷史表現等因素，而不僅僅是即時銷量。

此外，歐美對虛假廣告的處罰極為嚴厲，歐盟的《數字服務法案》（DSA）要求平臺對第三方賣家的商品承擔更多責任，而美國的FTC（聯邦貿易委員會）則對網紅帶貨的廣告標注有嚴格規定。

但在中國，直播帶貨的監管仍處于追趕階段。盡管市場監管總局近年來多次出手，但總是落在媒體后面，平臺的算法仍在無形中助長了亂象。

例如：虛假宣傳更容易獲得流量。主播喊得越夸張，用戶停留時間越長，算法通常就越推薦。

這會導致劣幣驅逐良幣，真正做品質的商家，可能因為利潤率低、營銷保守，反而被算法邊緣化。

此外，“馬甲店”橫行問題也很突出。由于平臺對商家身份審核不嚴，黑灰產可以不斷換殼重生，消費者維權無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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亂象何時休？這涉及到監管與平臺責任的博弈。

近日發布的《提振消費專項行動方案》明確提出，要規范直播帶貨，這意味著行業即將迎來更嚴格的監管。但問題在于，平臺是否愿意真正調整算法，減少對“高轉化、高投訴”內容的依賴？

在歐美，平臺通常會在法律壓力下主動調整規則。例如，Meta（Facebook母公司）因劍橋分析事件被迫修改數據政策，但在中國，直播帶貨的暴利讓平臺缺乏自我改革的動力——畢竟，每一起消費者投訴的背后，可能已經產生了100筆成功交易。

在直播界，信任成為了奢侈品。就如《經濟參考報》所言：

今年央視3·15晚會曝光湛江尚方舟食品等多家公司為增重牟利，往蝦仁中超量添加保水劑，如良基公司非法添加磷酸鹽每公斤12.5克，超標145%，長期食用危害消化系統和心血管健康。
這些公司生產的“保水蝦仁”，也曾被頂流主播董宇輝和李佳琦大力推薦。董宇輝直播時稱蝦仁“配料干凈”“比我手指都大！”尚方舟生產的“正大白對蝦仁”，外包裝則印上“李佳琦直播間推薦”的標簽。

直播帶貨的本質是“信任經濟”，消費者因為相信主播或平臺而買單。但如今，這種信任正在被算法和逐利心態蠶食。

如果平臺繼續縱容虛假宣傳、假貨和售后黑洞，那么直播帶貨終將淪為一場零和游戲——商家、主播、平臺短期獲利，而消費者和整個市場的信用體系則成為代價。

監管的加強是必要的。但也要提防一管就死。畢竟，錯的不是直播帶貨這種形式，而是價值觀走偏了的算法與規則。

當算法不再只是流量的推手，而是品質的守門人時，直播帶貨才能走出亂象，真正成為讓消費者放心的消費方式。